看看那些動物的醫療術

□　白　澤

看看那些動物的醫療術

□白澤

我們生病了，有醫院和藥房為我們提供治療和藥物，但是那些生活在野外的動物們生病了該怎么辦呢？

其實許多動物，比如大象、黑猩猩、蜥蜴、甚至蜜蜂都會一點醫術，能夠為自己采集草藥，療傷治病。這些草藥能讓它們感覺更好，或幫助消化，或預防疾病，或殺死寄生蟲、細菌和病毒等等。

如何判斷動物在吃藥？

第一個留意到動物自我治療行為的科學家是日本京都大學的動物學家西田康成。西田康成是研究黑猩猩的專家，20世紀60年代，他帶領一隊日本動物學家奔赴黑猩猩的棲息地——非洲坦桑尼亞的馬哈勒山脈地區進行野外考察，他們觀察到這里的黑猩猩會吃一種雙刃骨螺屬植物的葉子。當時他很疑惑，因為這種葉子并沒有什么營養價值。

后來，一位哈佛大學的氣候學家也曾在馬哈勒山脈北部的岡貝河野生動物保護區觀察到類似的案例，一只黑猩猩把整片植物葉子直接吞了下去，連嚼都不曾嚼。此后，陸續有不少科學家發現，許多其他動物也有類似的行為，說明這并不是偶然事件，很可能是動物們有意為之。不過大家都不明白動物們的這種行為是什么意思。

直到1996年，日本京都大學的動物學家邁克爾·赫夫曼才提出，這些黑猩猩可能是在自我治療。因為他觀察到，這種葉子其實是有毒的，大猩猩平時根本不會去碰，而一只便秘的黑猩猩在吃了它之后，第二天卻痊愈了。一位當地的傳統治療師也告訴赫夫曼，他們本地人會將這種植物葉子入藥，所以赫夫曼推測，黑猩猩之所以吃這種葉子，是因為它能治病。

這種植物葉子的表面是有許多短而硬的毛被，摸起來很粗糙，想來口感一定很不好。赫夫曼認為，黑猩猩之所以吃它，就是相中它的粗糙，像砂紙一樣，能洗刷腸胃，清除寄生蟲。

發現了倭黑猩猩的治療術

德國研究人員芭芭拉·弗魯斯的最新研究證實了赫夫曼的推測，動物們的這些行為確實是在進行自我治療。

芭芭拉從1990年便開始研究倭黑猩猩。倭黑猩猩又叫侏儒黑猩猩，因其身量比黑猩猩纖細苗條而得此名。2007年10月和2009年6月，芭芭拉先后兩次帶領研究團隊深入非洲的剛果盆地，進行野外考察。

被觀察的這群倭黑猩猩生活在剛果共和國的薩隆加國家公園邊緣，距離最近的村莊有25千米遠。研究人員每天徒步跟蹤倭黑猩猩，一路跋山涉水，爬樹攀藤。他們認真觀察和記錄著倭黑猩猩們的每個動作，甚至連它們每分鐘咀嚼了幾下都不曾漏過。他們觀察到倭黑猩猩會將一種藤本植物的葉子整片地扒拉下來，貼在舌頭上用唾沫濕潤，然后再將其卷成卷兒，嚼也不嚼便囫圇吞了下去。

這是一種大戟科的藤本植物。芭芭拉發現，這種藤本植物并不在倭黑猩猩的日常飲食之列，而且倭黑猩猩大量攝入它的時期正是寄生蟲爆發的時期。這符合赫夫曼提出的標準，所以，這種植物應該是倭黑猩猩的草藥。

這種植物的葉子表面也分布有大量絨毛，這些絨毛由二氧化硅組成，能加快腸胃蠕動，使食物穿過腸道所需時間從原來的35小時縮短到了6小時。研究人員還仔細檢查倭黑猩猩的糞便樣本，發現微小的寄生蟲被二氧化硅毛給粘住了。看起來生病的倭黑猩猩吃樹葉確實是為了清掃它們腸道中的寄生蟲。

五花八門的自我治療術

具有醫術的動物還有很多，比如，生活在北美洲南部的吐綬雞（俗名火雞）。當小火雞被大雨淋成落湯雞之后，它們的父母會逼著它們吞下一種苦味草藥——安息香樹葉，來預防感冒。還有貪吃的野貓如果不小心吃到有毒的東西后，會急急忙忙去尋找藜蘆草。這種味苦、有毒的藜蘆草所含的生物堿，會引起嘔吐反應。有毒的東西都吐出來之后，野貓自然也就慢慢好了。

除了會抓藥內服，一些動物還會用藥外敷。有人曾在美洲捉到了一只長臂猿，發現其腰上有一個大疙瘩，還以為它長了什么腫瘤呢。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長臂猿受了傷，那個大疙瘩是它給自己敷的一堆嚼過的香樹葉子。這種香樹葉子具有消炎的功效，當地的印第安人也會用它來療傷。

動物們用來治病的可不只有草藥，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山淚”。烏茲別克斯坦的獵人們常常遇到一種怪事，那就是受了傷的動物總是往一個山洞跑。有一天，一只受了傷的黃羊又朝那個山洞的方向跑去時，好奇的獵人終于忍不住，決定去一探究竟，便悄悄跟了過去。結果看見那只黃羊跑到洞壁前，把受傷的身子緊緊貼在石壁上面。沒過多久，這只受傷的黃羊就止了血，恢復了體力。獵人在黃羊貼過的石壁上發現了一種黏稠的液體，像是黑色的野蜂蜜，當地人稱之為“山淚”。受傷的動物就是用它來治療自己的傷口的。后來，科學家們對“山淚”進行了研究，發現里面含有30多種微量元素，可以促進傷口愈合。如果用它來治療骨折，其療效比一般的治療方法好得多。

更絕的是許多鳥類還會自制“藥浴”!所用的藥物是蟻酸，它是清除皮膚寄生蟲最有效的東西之一。一只森林紅蟻可以生產2毫克的蟻酸，相當于它體重的18％，在危急時可以噴射20厘米遠。許多鳥知道蟻酸的這種妙處，于是它們故意用嘴搗毀蟻穴，激怒螞蟻，然后張開翅膀，蓋住蟻穴。螞蟻倉皇對敵時就會噴射出大量蟻酸，這樣小鳥就有免費的“藥浴”可以洗啦。

醫術是天生的，還是學來的？

但是，這些動物自我治療的能力是從哪里來的呢？比如，麻雀等雀類是怎么學會收集煙頭（其中的尼古丁可以減少鳥巢中的螨蟲感染）的呢？蜜蜂和樹蟻又是如何知道用樹脂來對抗細菌的呢？

一些自我治療的手段顯然是最近才學會的，比如雀類開始大量收集煙頭的時間就不長，畢竟香煙問世也還不到兩百年的時間。然而，更多的治療方式都有漫長的演化歷史。

一個最簡單的演化路線是:幾百萬年前的一天，一只動物，比如大猩猩，胃痛難忍，因為一些未知的偶然原因，它吃了某種植物，結果感覺好多了。然后它記住了這次經歷，以后再有胃疼的時候就會去找這種植物。

美國密歇根大學的生態與環境生物學教授馬克·亨特認為，這是非常合理的假設。可能是某種變異使得大猩猩去嘗試了平常并不會吃的植物，并且吃過之后感覺更健康了。因此，這種突變類型的大猩猩壽命更長，擁有了更多的后代，慢慢地這一行為便被保留了下來。

那么這些自我治療的本事又是如何傳授給下一代的呢？

像猿這些有智力的生物，是有能力將知識傳授給后代的，它們會互相觀察，并且可以通過聲音和手勢交流。因此，后代的醫術是從母親那里學來的，然后隨著它們注意到各種植物的有益效果時而得到強化。

但是像果蠅、蜜蜂這類基本上沒腦子、也沒長輩“教導”的生物，自我治療的能力也許是通過基因記憶遺傳給下一代的，這就成了天生的、本能的行為。例如，果蠅會用酒精來保護自己免受寄生蜂的侵擾；而黑脈金斑蝶會將卵產在夾竹桃科一種叫馬利筋的小灌木上，因為馬利筋也具有抗寄生蟲的功效。

應用前景廣闊

研究動物自我治療行為的科學家認為，人類可以向動物學習，尤其是在尋找新藥方面。許多民間的偏方和藥物，特別是不發達的國家和地區的，便是巫醫等傳統醫療者通過觀察動物的自我治療行為學到的。

美國埃默里大學的研究人員就對黑脈金斑蝶喜歡的馬利筋進行了研究，發現黑脈金斑蝶是利用馬利筋分泌的強心甾來抵抗寄生蟲的。強心甾是一種類固醇，通常有毒，具有強心作用，現在臨床上常將其用作強心劑，也可用來緩解疼痛和輔助治療哮喘。

動物生藥學便是在研究動物自我治療行為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一門新興學科，其主要任務就是通過觀察動物的行為來發現新藥。

除了可以發現新藥外，了解動物的自我治療行為對畜牧業也是很有幫助的。比如綿羊在感染了腸道線蟲之后，它們會選擇富含單寧酸的植物食用。單寧酸雖口感不好，有澀味，但卻能殺死寄生蟲，減輕感染。知道了這一點后，牧場就可以在寄生蟲爆發的季節為綿羊補充一些富含單寧酸的植物，以預防和治療寄生蟲感染，從而提高畜牧業的產品的質量和產量。

（摘自《大科技》2015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