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劉莉娜
國產動畫——致夢想,致良心,致未來
文/本刊記者劉莉娜
7月的國產電影市場之跌宕起伏,就連業內人士都大呼“本身就是一部情節曲折的大片”:從《道士下山》到《小時代》再到《梔子花開》,一方面網絡上“沒有最爛,只有更爛”的討伐之聲不絕于耳,一方面各大影院的排片和票房卻不為所動,全線飄紅。按照通常的劇情發展,同檔期的其他國產影片,至多只能換來業內同行深懷同情地些許保護和所謂文化精英們“卓爾不群”的贊美,并無益于市場意義上的產業抗衡。然而隨后的一部《大圣歸來》卻如黑馬奔騰,完成了口碑和票房上的雙重逆襲,并由此形成了現象級的討論和思考。事實上,此片上映的頭一周基本排片都在上午十點檔和下午三點檔,擺明了是拿來應付暑假在家的孩子和帶孩子的老人的。然而隨著一周里口碑的飆升和朋友圈里的“刷屏”效應,第二周開始就馬上排出了一天6場的規模來——眾所周知,各大院線的排片密度都有復雜的商業因素左右其中,而純靠“民間”口碑和熱血觀眾們的購票需求就能反過來影響排片的,《大圣歸來》也算是“前無古人”了。所以最終國產動畫片《大圣歸來》悍然打破了由《功夫熊貓2》保持了4年之久的“動畫片影史票房紀錄”,成為影史上第一部單部票房過“一億美元”的國產動畫片,也就不足為奇了。
本以為“大圣”已是高潮,沒想到卻是前奏。緊接而來的真人動畫《捉妖記》更是甫一點映就好評如潮、座無虛席,上映10天就達到了票房累積約13.99億的驚爆記錄,不僅超越了《泰囧》的“華語片最高”,甚至正式超過“卡神”詹姆斯·卡梅隆的巨作《阿凡達》(13.82億),躍居內地影史票房第五位。截止至8 月8日22點左右,國產片最高票房紀錄再度被《捉妖記》刷新,華語電影首部破20億巨制強勢誕生。當日下午三點左右,《捉妖記》以19.81億的票房成績順利超過《變形金剛4》,直達內地影史票房榜眼,距離冠軍《速度與激情7》僅一步之遙。自7月16日上映24天以來,《捉妖記》以5500萬觀影人次連續24天蟬聯當日票房冠軍,除此之外,《捉妖記》還刷新了華語片領域的“首日、單日、首周及單周”四項票房紀錄,這也已創華語之最。有意思的是,在《捉妖記》將《泰囧》超越之后,“囧系列”靈魂人物徐崢卻大方地制作了一款恭賀《捉妖記》問鼎票房冠軍的海報,上面有《捉妖記》男一號“胡巴”與徐崢的各類互動造型,以表示徐崢對《捉妖記》登頂華語票房冠軍的誠心祝賀。對于徐崢的這一舉動,《捉妖記》的出品人、制片人江志強也在第一時間通過微博表達了對前者的謝意,他表示:“紀錄就是用來打破的,今天(冠軍)是捉妖記,明天可能就是《港囧》!”
一時間,兩部國產動畫的成功如一劑強心針,讓媒體和觀眾都重新“燃”了起來,“國產動畫迎來春天”“國產動畫的頂峰之作”等等的贊頌不絕于耳。然而“春天”之外總有秋冬,“頂峰”之下皆是險谷,要想國產動畫真正脫離“低幼喧囂”的低迷狀態,重振早年雄風,甚至“走得出去”,能夠輸出中國的主流價值觀,達到讓世界認可的制作水平,也許我們還差一步之遙。
據說大部分人去看《大圣歸來》的心情歷程是這樣的:
神馬?《大圣歸來》是個啥……
神馬?怎么又改編《西游記》啊……
好吧,有陳潔儀我點進去看一下。
這個畫面構圖不錯啊。
這個場景建模很精細啊。
這個配音居然不違和。
這個歌很好聽啊。
神馬!配音居然是童自榮。
神馬!作曲居然是黃英華。
然后大家就坐到了電影院里,和隔壁座那個上幼兒園的孩子一起看到哭。
網絡上的“自來水”(自愿來點贊的水軍)解釋自己為什么激動時通常這么比喻:自家孩子體弱多病,從小就受隔壁身強體壯的歐美日韓孩子欺凌,直到有一天,你的孩子突然骨骼伸展,變得身形挺拔英氣逼人,你不會涕泗橫流的嗎?這么直白地比喻有點窘迫,但國產電影的大銀幕上這么多年始終疲軟無力,當我們終于尋回一位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國產英雄”,廣大觀眾即使是愛之切地“拔高”了些,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正如知名公眾號“嚴肅八卦”所言:安利《大圣歸來》的理由,就是愛與正義!還有……夢想。所以即使《大圣歸來》的情節還是有些不夠豐滿和成熟,然而“低口碑國產電影一億一億地坑蒙拐騙的時候,來了一個認真熱血的電影,大家都是一秒鐘開啟超級護犢子心態”。從這個意義上,《大圣歸來》不能說照亮中國動畫電影的道路,但的確讓許多人看到了一道曙光——國產動畫已經睡了十幾年,如今醒了。就像齊天大圣,即使五指山下五百年,抖擻一下威風,依舊山崩地裂。于是難免就生出希望來,覺得那個說了很久的“國產動漫的春天”這次真的來了。
對此,導演田曉鵬心思敞亮,對于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溢美之詞,他一直表現得“誠惶誠恐”,直言其實這部電影對于他最初的意義,只是看到自家兒子整天抱著“奧特曼”之后的“心頭一熱”:“我就是做動畫的,怎么還能讓兒子去看別人的東西呢!”然而恐怕田曉鵬自己也沒有想到,為了那一熱,之后要付出8年的艱辛——電影經歷了4年籌備,4年制作,時間跨度太久,以至于為片中“混沌”一角配音的童自榮老先生已經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為這部電影配過音了。而有跡可循的記錄是,《大圣歸來》的官方微博注冊于2012年,其后3年間只斷斷續續發過12條微博,直到今年1月12日,官微發了一條影片在柏林電影節展映的預告片,算是正式啟動了宣傳。而就在這條微博下,有人不屑地回應:怎么還是西游記?
據說剛開始籌備電影時,田曉鵬所能想到的最好反饋不過是“大家覺得還能看下去,別罵得特別慘”,票房則“沒太敢想,剛開始做的時候覺得就一千多萬吧”。隨著電影市場水漲船高,“有聲音說能過億就很不錯了,但自己還是沒太敢想”。如今票房破了8億,田曉鵬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有點兒慚愧”。在不止一次的采訪中,他提到自己覺得“片子做得一般”,票房好是“搭了大家對國產動畫感情的順風車”,是觀眾對羸弱的“自家孩子”的憐惜與偏愛。但其實自家孩子并非天生體弱——有那么一個年代,全世界動畫人都向中國取經。遠的不說,就說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出品的水墨動畫《小蝌蚪找媽媽》,當年甫一問世就震驚了國際動畫界,“讓水墨畫動起來”這一被列為“國家機密”的技術至今也是世界動畫領域中難以被超越的高峰。然而今天距《小蝌蚪找媽媽》已然半個世紀,中國動畫早已丟失了自己的風格,淪為大眾習慣性笑柄。不過還好我們有《西游記》,這個中國最古老最強大的“夢工場”,它的想象力被后人榨取了千年,至今仍然取不盡用不竭。因此當一部技術水準向國際看齊、目標觀眾兼顧老少男女、以解構的傳統故事和3D視覺效果呈現的當代國產商業動畫大片出現時,“大圣”脫胎換骨、涅槃重生,“歸來”也被寄予了國漫忍辱負重、東山再起的意義——正如《大圣歸來》官方海報上醒目位置的那句話,這是“一個需要英雄的時代”。
其實冷靜觀片,《大圣歸來》也不是沒有瑕疵的,豆瓣上就有相當專業的觀眾指出,影片諸多畫面有著參差不齊的質量,“比如一些毛發的特寫如同沒有渲染,反派手掌的紋理貼圖模糊不堪,一些巖石與木料居然可以看到多邊形的邊緣,尤其是有一個爆炸的場面,畫面前景的柵欄剪影簡直簡陋。”但盡管如此,業內外人士普遍認同的是,《大圣歸來》畫面的總體質量仍然超越同類電影一大截,堪稱業界良心,比如影片中的場景具有明顯的設計美感,而不是搭建好場景,把人物扔進場景中,再挑一個不錯的角度進行拍攝這么簡單;另外,很多美輪美奐的場景只出現了不到10秒,這種看似浪費的手筆就像是精心挑選的袖扣一般——確實沒什么實際作用,卻是主人精致品位的體現。“尤其是植物與光影效果,若是改變了卡通的色彩與比例,再稍微努力一下簡直可以用到真人電影中。”而創作團隊對于“細節”的追求也是近年來國產動畫中難能可貴的,比如孫悟空作為一只猴子,你會看到它怒時顯露獸的本能齜牙嘶吼,坐時永遠是垂著前肢蹲坐,而即使是面部表情擬人化處理了,露出來的那一雙猴腳也沒有忘記處理成五指分明的“爪”而不是穿著靴子的“腳”。網上更有“細節控”網友激動地指出,“混沌”這種怪獸出自于《山海經》,自古只有配圖卻沒有運動特征,主創卻在“混沌”身上加入了環節動物運動時的抽動感,極大的增加了真實性;另外小和尚江流兒在出場時是個光頭,結尾時已經長出了一茬毛絨絨的寸發,這點便可以看到主創們是“有夢想”的。
說到“夢想”,這里還有個暖心的外圍故事。制作方在“自己做的夢爬著也要實現”地經歷完“八年磨一劍”的艱辛之后,忽然就搞了個“眾籌”,籌集了700多萬,“都是宣傳資金,制作資金的各種投資都拉完了”。而說起來目的也是好夢幻的:該片出品人、高路動畫CEO路偉表示,《大圣歸來》眾籌的初衷,是想給孩子們送一個特殊的禮物,“那就是投資人不署自己的名字,只署孩子的名字。這樣等多年以后孩子們長大,他們會發現,哦,原來我在很多年以前就投資過一部很棒的電影。”所以這次眾籌的標準是“10萬元給署名”,但有的家庭有兩個三個孩子,所以一口氣打過來好幾十萬元:“以孩子的名義投資拍一部電影,大家都覺得這個事情特別有意義”,以至于最初制作方的預設是最多100萬,沒想到吸引了80多個家庭的參與,籌集了700萬,直到活動結束還有新的家庭想要加入進來。而影片上了大屏幕之后,片尾真的出現了好多小朋友的名字,括號里寫著年齡,想必那些孩子們不用等長大就已經自豪感滿滿了吧——這不就是“夢想”的力量么。而導演田曉鵬,他幾乎不在任何的采訪里談“夢想”、打“情懷”牌,但是他為“大圣”寫了一首主題歌里這樣唱:若是遇見從前的我,請帶他回來。
致夢想。
與《大圣歸來》的精神力碾壓不同,真人動畫《捉妖記》光靠一眾萌系妖怪的視覺效果,就俘虜了大批的“婦女兒童”——而她們正是電影市場的票房主力軍。影片用一個人類保護小妖的簡單故事,表達了人妖皆有善惡,只要向善便可以和諧共處的主題。光明的基調令觀者獲得輕松之感,而各司一面、性格單純的人物也更容易在簡化的故事空間中快速建立起形象。喜劇套路貫穿始終,直接用笑聲填補單薄劇情行進中的空白。最重要的是,《捉妖記》用精良的CG技術創作出質感真實的“妖”,“萌態”審美特性準確匹配大眾流行審美,與真人演員之間的無縫配合,更是突破了國產電影的技術上限。應該說接近世界一流水平的動畫效果,是這部片子攻陷市場的最大法寶。
公允的說,即使是在傳說中的“國產片保護月”——當然這種說法從來沒有得到官方承認——《捉妖記》的存在依然是略顯尷尬的:前有《小時代4》和《梔子花開》,把粉絲營銷作到了極致;后有《大圣歸來》和《煎餅俠》,靠自身的口碑爆棚硬是逆轉了院線排片不算,“熱血”和“情懷”更是被說到不要再說;而作為一部有真人出演,于是情節并不能低幼到無下限的“動畫”,即使有心想走兒童市場,難道還能斗得過《豬豬俠》和《喜羊羊》么?于是留給《捉妖記》的空間就小之又小了,不僅排片被動,連宣傳也就剩下“特效”這一個梗可以說說,簡直四面楚歌。然而現在我們都看到了結局,《捉妖記》就是靠著這唯一的一個梗,硬是以“值回票價”這一樸素的價值觀殺出了一條血路,不僅贏得了口碑——“值回票價”應該是大眾觀影界的最高評價了吧,還刷新了國產動畫從未到達的高度——“華語片票房冠軍”。徐崢與“胡巴”的積極互動已經說明了一切,而票房連續超越《阿凡達》《復仇者聯盟2》和《變形金剛4》三部引進大片,成為內地影史票房第二,這恐怕已經突破了很多本土電影人的想象。
事實上,《捉妖記》一度因為柯震東吸毒事件被迫換角重拍,原定賀歲檔上映最終變為了暑期檔。重拍不僅使1億成本增加至3.5億,并且補拍又耗時一個多月,導致后期特效是在上映前三個星期前才做完的,部分特效都來不及重新再做,需要把舊版鏡頭與新版拼起來。然而這部歷經艱難的影片何以爆發出這樣讓人意想不到的威力?“M190電影網”的影評概括得簡單直接卻又精準到位:就是特效不五毛、主角有顏值、配角都出彩,而劇情——好的特效片就應該配上最簡單走心的故事,《捉妖記》完美地做到了。對此,媒體人徐鵬遠表示贊同,在他看來《捉妖記》的確是一部成功的商業作品,所有環節嚴格遵循電影工業的成熟標準:情節簡明流暢、角色形象獨特鮮明、價值觀直接且符合大眾意志、畫面精良技術過硬。商業片觀眾并不需要深刻的文本價值,也不需要借助影片進行形而上的思辨,甚至連故事本身的精彩程度都沒有那么重要,他們進入影廳是去享受超現實的視覺沖擊,也是為了體驗一種被講述的傾聽快感。這二者必須同時實現,缺失任何一點都會形成好與壞的分道揚鑣:沒有精美的畫面效果,電影的根本功能便喪失全無,簡單的情節會被放大為幼稚,價值觀的表達也變得蒼白而可笑;故事講得突兀擰巴或者干脆超越基本邏輯,那么一切炫目特技都會變為粗暴生硬的狂轟濫炸,觀眾不生出智商被質疑或者霸王硬上弓的羞辱感就已經阿彌陀佛了。華語大片之所以爛片頻出,往往就因為偏廢其一,有的干脆兩手都不硬。
所以,即使對于一些較真的影迷而言,將“怪物史萊克之父”的頭銜冠在《捉妖記》的導演許誠毅身上或許不夠理直氣壯,但誰都無法否認他在夢工廠的主力干將地位——換言之,他的業務水平絕對一流。也因此,呈現在觀眾眼前的《捉妖記》,特效與國外一流大片無異,大型場面沒有國內部分特效“網游化”的弊端,在形象塑造上,大萌物胡巴盡管只有“wuba”兩個音節的臺詞,卻用生動的形象和水汪汪的眼神收割了無數顆少女心。而對于這一場“技術流的勝利”,導演許誠毅認為,這一切都歸功于技術團隊的“走心”——而本土團隊在這之前的各種“五毛錢特效”,從來都不是輸在能力上。在許誠毅看來,現在中國做動畫、做特效的團隊和好萊塢團隊相比并沒有特別大的差別。“我花了很多時間培訓他們,相信他們如果有機會去美國工作,應該也不會比別人差。只不過他們這次是跟我合作,我是懂這些東西的,知道有時候只要多給兩天時間,這個鏡頭就會做得很好。我也知道什么樣的鏡頭不可能兩天做好,必須要兩個禮拜。但是他們不可能那么幸運,每次都遇到懂的人、每次都有足夠的時間來做好。”許誠毅特別提到,在中國,片方去找特效公司,往往談的內容很簡單,“我給你多少錢,和多少時間”,這時候因為各種因素,中國團隊的選擇往往是“趕出來交貨”。而如果是美國的團隊,他們算一下在這個時間內不可能做好,那就不做。“他們的想法是,要是做出來的東西過不了自己這關,還不如不做;而現在中國還沒有這個普遍的概念:好的東西值得花時間等待,而不只是花錢。”
在相對成熟的特效技術下,《捉妖記》講的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井柏然在偶然的機會下生出了“妖王”胡巴,在二錢天師白百何的建議下,兩人決定賣掉胡巴,然而經歷了一次次磨難后,兩人成為了胡巴的保護者,相互之間也產生了感情。影片的編劇是袁錦麟,他曾撰寫過《寶貝計劃》的劇本,《捉妖記》有點像是《寶貝計劃》的古典版,也有很多類似的笑點。雖然故事很簡單,但精品電影未必需要復雜的劇情。在許誠毅的代表作《怪物史萊克》中,一個長相突破審美下限的怪物憑借善良的本質得到了電影觀眾的喜愛,已經說明了人心比皮囊更珍貴的道理。在《捉妖記》里,井柏然對妖怪好友的心態轉變,四錢天師姜武捉妖無數、卻反被妖怪救了性命,這些其實都是沒有顯山露水的心靈教育。
值得一提的是,把這些明星聚集到一起的是被譽為亞洲最有影響力的獨立發行人江志強。在電影圈瘋狂追逐IP熱的當下,他和團隊卻花了6年時間去打磨這樣一個原創動畫故事,更是在原主演柯震東涉毒后,二話不說追加投資,將柯震東的戲份由井柏然全部重拍,責任擔當秒殺繼續用房祖名鏡頭的《道士下山》和繼續用柯震東鏡頭的《小時代4》。今天,這部用真心、耐心和責任心打造出的《捉妖記》創造了一系列嶄新的票房奇跡,被冠以“國產動畫的良心”,無論是否有觀眾們長期被“五毛特效+低幼傻缺”的國產動畫傷透心后一朝揚眉吐氣的“過譽”情緒在里頭,但至少它告訴了大家,拍一部優秀的商業電影也是可以不投機取巧,不撕心裂肺,不拿觀眾當傻子的。
致良心。
7月8月是動畫片的黃金檔期——暑期檔,向來戰場殘酷,而今年僅7月一個月就殺出兩匹國產動畫的黑馬,《大圣歸來》的“燃”和《捉妖記》的“萌”大小通吃,幾乎顛覆了“暑期檔”這個有一定年齡局限性的檔期。這也讓不少觀眾表示質疑:沒有一部好萊塢大片上映,7月成了“國產電影保護月”,成年人沒的選也只好去看動畫,所以國產動畫此時創造出的高票房恐怕難以服眾。
其實“國產電影保護月”的說法由來已久。盡管主管部門對此堅決予以否認,但“保護月”的時間卻在越排越長,從賀歲檔到暑期檔,發展到今年,甚至基本實現了國產片對暑期檔的壟斷,幾部此前預告將于暑期上映的好萊塢電影也不見蹤影,這無疑從側面坐實了某些猜測。當然,從2004年的《十面埋伏》開始,每當國產大片上映,就會出現為其保駕護航的“保護月”。但總體上,這種保護的作用十分有限,如果國產大片的質量和口碑不盡如人意,那么即使沒有好萊塢大片可看,挑剔的觀眾也不會主動或更為頻繁的走進電影院。比如在今年暑期的所謂“保護月”里,一些由國內大牌明星領銜的電影,不僅慘遭網民吐糟和惡搞,而且票房成績也并無突破。所以,今年暑期檔出現的國產動畫爆棚佳績,并不能簡單歸因于“保護月發揮作用”,而跟影片自身質量上乘,并通過移動互聯網更有新意的營銷推廣有直接關系。事實上,保護本土電影是世界許多國家的既有慣例,這其中不乏類似于“保護月”的舉措方式。但這些保護舉措要產生作用,還有賴于本土電影人是否“爭氣”——如果本土電影質量太差,無論怎樣保護,也還是“扶不起的阿斗”,甚至會形成更多觀眾對本土電影的負面印象,無論如何都不選擇國產電影,進電影院只看引進片。因此,7月的這一場票房奇跡,不僅證明了我們的本土電影整體水平正在提升,也起到了增強國產電影整體市場吸引力的作用。但要扭轉許多觀眾長期以來對國產影片的不良印象,還需付出更多努力,用更多的優秀作品贏回票房。
事實上,如何抓住這一次國產動畫“井噴”式的大爆發,讓這一場“七月奇跡”成為國產動畫雄起的“里程標桿”而不是“曇花一現”,這不僅讓影迷網友們熱血沸騰,更是已經引發了官方關注。8月初,由中國電影家協會、中國電影出版社主辦,《電影藝術》編輯部承辦的“《捉妖記》:國產大片的新標桿與新世代”主題研討會在北京舉行,會議由中國電影出版社社長宋岱主持,他直言這部新意十足的古裝奇幻巨制,在中國傳統文化元素與電影影像的現代性表述、東西方故事、形象和影像交融新的美學詮釋、真人動畫奇幻特效制作技術等領域,都開啟了國產電影工業制作的新標準和新標桿,也開啟了國產電影一個嶄新的世代。中國文聯黨組成員、副主席、書記處書記夏潮對此表示認同,他明確指出中國電影產業的繁榮需要大量有追求、有品質、有擔當的國產電影。中國電影家協會副主席明振江在會上發言,認為目前中國電影市場的相關政策越來越開放、高新科技在電影領域的應用和觀眾對電影需求的急劇增長都有助于國產電影凝聚自身生產力。在這方面,《捉妖記》意義非凡,成為中國電影產業化成功的新標桿。對此,《捉妖記》的編劇袁錦麟深有感慨,他表示這部電影在國內是沒有先例的新題材,只有當市場有足夠容量去吸納這種大片時,才會拍這種類型的電影。“我們趕上了國家開放的大門,所謂‘大片’的‘大’是想象的大、創意的大、內容的大。在劇本、技術、信心這三點中,信心很重要。”對于影片在“技術”上的成功,萬達文化產業集團副總裁葉寧強調,現在的中國電影產業處于撥開迷霧、堅定方向的轉折點,中國電影觀眾應該對本土電影堅定信心,我們的觀眾是喜歡看中國形象的。但中國電影不靠技術是沒有未來的,技術上的提升對整個電影的視覺體系乃至表演方式都有影響。而《捉妖記》導演許誠毅則告訴大家,《捉妖記》上映的第一天自己就接到夢工廠老板的電話,“他說恭喜我,看來連美國也在密切關注著中國電影市場”。
如果說這一場為“半個動畫片”舉辦的研討會還只是讓國內的動畫從業人員倍感振奮,那么同在8月,由中宣部文藝局和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電影局聯合牽頭,為動畫片《大圣歸來》舉辦的研討會簡直就讓業內一片熱血沸騰了——研討會上不僅有來自政府部門、片方、學界、評論界、媒體的近50位專家學者對這部現象級影片展開熱烈討論,中宣部副部長景俊海更是將該片定義為“國產動畫電影繁榮發展的轉折點”。據與會媒體披露,該研討會旨在總結《大圣歸來》帶給中國動畫電影在創作、制作、運作等方面的經驗,給接下來的動畫創作建言獻策。除了專家學者,中宣部副部長景俊海、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副局長童剛,中宣部文藝局副局長王強,電影局局長張宏森、副局長毛羽等亦出席了本次研討會——規格之高,讓這場研討會被業內戲稱為是動畫電影“有史以來最高大上的研討會”,國產動畫的發展儼然成了“國家大事”。會上,景俊海副部長表示,《大圣歸來》不只定位于低幼動畫,它“擴展了孫大圣這個世界華人共同的文化符號和超級英雄的故事,引起了觀眾的思想共鳴”。此外,影片塑造的一系列人物體現了“東方俠義精神”,是“中華民族在長期實踐中培育和形成的價值理念和傳統美德的再現”。在景俊海副部長看來,《大圣歸來》再次證明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浩瀚的中華文化是電影、特別是動畫電影藝術創作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貴資源。他因此認為目前國產動畫電影正處于走出低谷、邁向復興的關鍵階段,“要把支持國產動畫電影發展的政策落實好,把有利于國產動畫電影發展的資源配置好,把有利于國產動畫電影發展的環境維護好,把有利于國產動畫電影發展的市場建設好”。
中宣部的此次“點贊”顯然意義重大,而更難能可貴的是,在這一次研討會上,景俊海副部長明確表示:要改變動畫片低幼的定位,以新的技術制作出多年齡段,甚至全年齡段的動畫片。可以說,“動漫分級制度”一直是國內廣大動漫畫愛好者和創作者們的共同愿望,此次由中宣部牽頭倡議,無疑令國內從業人士歡欣鼓舞。中國并不缺少藝術家的土壤,我國動畫業發展早期就涌現出很多老一輩動畫藝術家,也確實打造出一大批老幼咸宜、雅俗共賞的杰作。其中《鐵扇公主》《大鬧天宮》等作品甚至對日本動畫業的發展產生過深遠影響。但是,由于被陳舊觀念束縛,“動畫片就是哄小孩的”這一觀念在大多數國人的意識中深深扎根,將其視為“小兒科”而并非一個有前景的產業。然而,在中國動畫事業原地踏步的幾十年間,日本則巧妙地將動漫畫產業轉化為該國第三大經濟支柱,并通過一系列的分級制度明確劃分出對應不同消費年齡階段的細分型市場,使得任何年齡段的人都有自己喜愛的動漫化產品,很快形成一種全民娛樂消費,并且成功輸出世界各國,占據了全世界動漫畫市場80%的份額。在“小孩看的動畫片”上,中日幾乎同時起步,但數十年后的今日景象不能不讓人深思。此次中宣部、廣電總局所倡議的“改變動畫片低幼的定位”“制作出多年齡段,甚至全年齡段的動畫片”,會是中國動漫業重振雄風、全面展開反擊戰的號角嗎?
動漫的“合家歡”境界并非遙不可及,“老少通吃”的無限可能已然展開。中國未來的文化產業是值得期待的。
致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