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胡凌虹
夾縫中生長的上海畫廊如何作為
文/本刊記者胡凌虹
如今國內拍賣行內,不斷刷新的天價成交數字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相較于拍賣行的意氣風發、熱鬧喧囂和日漸被當作藝術市場的風向標,本應擔當著第一陣地角色的畫廊卻黯然失色,處于被“邊緣化”的狀態。即便在具有繁榮的中國藝術品市場和龐大的藝術品消費潛力的上海,作為藝術市場最基礎的細胞的畫廊業也生長在夾縫中,沒有迎來一個快速成長的春天。
不同于中國傳統意義上的字畫商店,現代畫廊不僅是藝術品的交易場所,同時還承擔著培育、推廣藝術家,向社會普及藝術等責任。海外,絕大多數的知名藝術家以及藝術潮流和價值趨向,都是通過畫廊的代理和展示平臺廣為人知的。但是在我國,中國畫廊力量還遠遠沒有發揮出來。
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國內很多畫廊既沒有良好穩定的盈利,又沒有積極廣泛的社會影響?上海畫廊業究竟處于怎樣的境地,面臨哪些問題?
為了更深入了解上海畫廊的現狀,給相關政府部門出臺扶持畫廊業的政策提供具體依據和參考,2014年上海市美術家協會對上海畫廊業進行了調研。調研工作歷時半年多,集中走訪了滬上數十家有代表性的畫廊和機構,并赴山東青州考察,召開上海畫廊業調研座談會,最后完成了近萬字的《上海畫廊行業調研報告》。
畫廊作為近代商業形態之一,與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密不可分。當前作為“創新驅動、轉型發展”領跑者的上海也需要畫廊。上海畫廊業如何整體性發展,彰顯出獨特而重要的意義,值得深入思考。
在西方,畫廊迄今已有二百多年的歷史。在藝術品市場體系中,畫廊屬于一級市場,拍賣行屬于二級市場。
“在國外,畫廊做‘一手’,拍賣行做‘二手’。而在國內全亂了,拍賣行直接去了藝術家工作室。和大拍賣公司相比,畫廊成了‘小個體戶’。”上海香格納畫廊負責人Lorenz Helbling說。他認為,“國外的畫廊體系不能在中國簡單地移植嫁接,中國有自己的發展路徑”。
在國外,收藏家主要通過畫廊買畫,只有極少數大師級作品可以進入拍賣體系。在國內,“藝術品一、二級市場倒掛”已成常態,被形容為“油畫甚至還沒有干呢,就已經上了拍賣場”。這種奇特的現象中,拍賣行分掉了畫廊業至少三分之一的市場。
除了拍賣行的擠壓,資金不足也是困擾著國內畫廊發展的一大問題。國外很多畫廊歷史悠久,有著幾代人的積累,擁有很好的藏品,且不少國外畫廊背后都有基金和財團支持,能維持其長期穩定的運營。而中國畫廊剛起步不久,背后是畫廊主的自有資金,壓力頗大。同時,國內新興的收藏家尚沒有養成逛畫廊買藝術品的習慣,畫廊沒有形成穩定的收藏群體,就容易導致資金周轉不靈而不堪重負乃至關門。一些堅持下來的畫廊也活得有些窘迫,囊中羞澀造成了其“短視”行為,不少畫廊業主拋棄了精神層面的職責,完全是以投資的心態來經營。各個環節中的問題使得中國畫廊業呈現混亂的狀態。
在上海,畫廊的早期形態為“畫店”或“箋扇莊”。清代中后期,特別是開埠之后,畫店和箋扇莊達到空前繁榮。改革開放以后,上海畫廊業在上世紀90年代初復蘇,于90年代中葉基本形成了比較成熟的面貌。
《上海畫廊行業調研報告》中顯示:當前上海畫廊業的分布情況、經營模式和發展定位呈現以下特點:首先是分布相對集中,文化產業園區集聚效應明顯。M50、紅坊、同樂坊等大型文化創意園區已形成畫廊格局,發揮集聚效應。同時,在大型高端商圈、會所、老別墅區也出現了集商業、展示、銷售于一體的畫廊業新業態。其次,上海畫廊業發展規模效應不明顯,發展不均衡。據調查問卷數據顯示,創立未滿3年和5年、10年以上的畫廊分別占比64%、20%和6%。在經營年歲方面,滬上畫廊呈現“年輕化趨勢”。再次是民間自發的“畫廊聯盟”正在興起,市場亟待整合和規范。
調研報告也總結了上海畫廊業面臨的問題與發展瓶頸:首先,畫廊行業協會的缺失,使畫廊業者缺乏有效監管和服務。其次,相關政策扶持力度不足。再次,完善的畫廊業市場格局及產業鏈尚未形成。問卷調查顯示,目前畫廊業主最關注的問題,主要集中在一級市場空間狹小的問題上。86.3%的畫廊從業者認為,在二級市場的井噴式發展下,畫廊所處的一級市場缺乏發展空間,一、二級市場難以平衡發展,導致藝術市場的紊亂。有68.2%的畫廊認為目前尚未形成成熟、健康的產業鏈,這都有礙于畫廊的經營和發展。
上海八號橋藝術園區負責人鮑穎在調研會上指出:上海不缺收藏家,但上海藝術市場的交易卻并不顯著,上海的藝術品交易市場能否留住上海乃至中國的大收藏家,值得我們思考。藝術品的互聯網交易將成為未來的發展趨勢,即藝術品“淘寶化”,傳統畫廊業也會面臨更大的沖擊,畫廊業未來如何定位和發展值得我們深思。
2007至2010年是國內市場的高潮期。“畫廊本可以脫穎而出完成市場資本積累,但實際上大部分畫廊沒有在這個時期完成積累。”美術評論家朱其指出。同時,他也認為前面那輪是不正常的資本泡沫,“那個時候的購買,主要是投資性購買,不是收藏性購買。主要是房地產、股市里的一些剩余資金跑到藝術品市場走一個短線,2010年以后投資收縮了,那批資金也都撤出了。現在市場回歸常態,畫廊業每天有人關門,也有人開張,一切由市場來決定,已經進入自生自滅的正常生態”。
上世紀初,法國康維勒畫廊,代理了畢加索、馬蒂斯、德蘭、萊熱、葛里斯、弗拉芒克六位藝術家。沙皇的藝術總監莫洛佐夫派人找畢加索買畫,畢加索只說了一句:“找康維勒去,別拿這些破事來煩我!”在立體主義和野獸主義名聲鵲起時,美國的洛克菲勒家族也拿著重金直奔這些畫家,但這幾位法國畫家都不約而同地讓他們去找康維勒畫廊。無論是權勢還是金錢,這些畫家們都沒怎么放在眼里,這源于畫家們對康維勒的信任。康維勒畫廊在代理這些藝術家的歲月里,遇上兩次世界大戰,兩次傾家蕩產,在最艱難的時刻,畫家們和畫廊都不離不棄,靠著彼此的信任,相互扶持。
上海市美術家協會副秘書長丁設指出,在國外成熟的畫廊,藝術家一旦與畫廊形成了合作關系,就全由畫廊為藝術家作品進行推廣、銷售。但在國內,不少畫家更愿意“自產自銷”,即在自己工作室或委托中間人賣畫。這也成為影響畫廊業發展的一大因素。繞過了中間環節,畫家看似能獲得更高的利潤,但在丁設看來,這實際上會造成惡性循環,“這樣的個體行為,藝術家很難真正進入市場。作品只有通過市場規范的運作、推廣,在學術上畫廊配合藝術家多做梳理,多做宣傳,有了社會和學界的影響力,作品才能達到一個真正的價值。經營不是藝術家要做的事情”。
“我在藝術市場30年了,根據我的經驗,自行銷售作品的藝術家,最終的路都不會走得太遠,原因是藝術家若自行銷售,那他會變成一個銷售人員,精力都放在市場銷售中,十分在意市場的反應,便不能全心全意地創作。而且過份沉湎于市場,藝術作品便會變糟。藝術家的工作是在工作室中創作優秀的藝術品,并不是在市場中行走。”德薩畫廊創始人帕斯卡爾·德薩(Pascal de Sarthe)說道。德薩畫廊是國際大型畫廊,一直以來,畫廊代理的都是中西享負盛名的現代主義及戰后的藝術大師的作品,如趙無極、朱德群、威廉·德·庫寧(Willem de Kooning)、安迪·沃霍爾等,與畫廊合作關系最長的藝術家已有30年。對于年輕的藝術家將作品直接拿到二級市場拍賣,德薩認為“這不但對藝術家有負面影響,而且給整個藝術市場都會帶來不健康的影響,從而把藝術品推向炒作及泡沫”。
對于這些負面影響,中國畫家并非不了解。只是在中國式的生存環境中,他們也有難處。其實,除開那些急功近利的畫家,大部分畫家并不希望既做藝術生產者又做銷售員,然而當前畫廊的經紀代理制度并不完善,無奈之下只好兩頭兼顧。
和中西方畫廊都有過合作的畫家趙孟君指出,西方畫廊更有耐心,“為了推一本畫集,它可以等上一年,更不用說包裝畫家本人了”,而國內的一些畫廊更講究“短平快”,往往低價買進一批,然后再伺機高價賣出。“同樣是推廣交易,國內的畫廊有時候已淪落為普通銷售者。”
“在國外,畫廊跟藝術家有長期穩定的合作關系,有些大藝術家可能還是與以前合作的小畫廊繼續合作。除了銷售作品外,國外畫廊還為藝術家提供保存、整理各種檔案資料,聯系媒體等各種服務,在這方面,國內畫廊做得不是很好。”朱其指出。
不過作為被“抱怨”的對象,國內的畫廊業主也有自己的“苦經”。畫廊本身就是一個燒錢的行業,資金上的不足,使他們在一定程度上不敢將資本長期捆在一個藝術家身上,他們害怕出錢出力幫助對方提升名氣和畫價后,畫家過河拆橋,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
目前,國內的畫廊與藝術家大都采用的是短期的、松散型的合作模式。對于此模式,北京的白盒子藝術館館長孫永增幽默地稱之為“一夜情”。由此,藝術家常年奔波在挑畫廊、做展覽的路上,而畫廊也終年奔波于苦苦尋覓合適藝術家的旅途中。這顯然不是長久之計。從長遠發展來看,只有建立一種穩固的“結婚”關系,雙方才能更健康地成長。近幾年,經過與多家畫廊短暫合作后,一些畫家也希望能找到一家“對上眼”的畫廊“長相廝守”。
“當畫廊的發展速度超過其代理的藝術家的成長進度時,藝術家會自然而然地被淘汰;當藝術家的成長進度超過畫廊的發展速度時,畫廊被拋棄也實屬正常。既然是合作,首要前提是合拍,而進度不一致必然帶來不合拍,這時候解除合約關系,對雙方并不意味著是壞事。其實,無論是前期的相互選擇,還是中后期的共同合作,最關鍵的是雙方都要努力。”藝術家邱志杰指出。
孫永增希望將來無論是畫廊、拍賣行、藏家還是藝術家都能夠遵循一種契約精神,而這個“契約”甚至都不是白紙黑字或者明文標識,只是大家自然形成的一種默契。
朱其表示:“在國外有成熟的畫廊文化。很多的畫廊面積不大,兩室一廳或三室一廳,業主并不是以發財為目,主要是出于對藝術品的興趣。開畫廊是他們的一種生活方式。”
在國外,不少畫廊是家族式的,外表雖看起來小且不起眼,但隨時可能會拿出一張幾十年前的大師級的作品。這樣的畫廊不僅能保持自身的長久發展,實際上對當地的藝術史也有貢獻。至少作品不會被外國人買走,然后國內人再花大價錢買回自己國家的歷史。
“藝術是從文化角度記錄這個國家的這段歷史。”藍舍藝術會所藝術總監唐小華說道,“目前國內的當代藝術史只有三十年,還在發展中,尚沒有定型,但是對于一個國家而言,這段時期很重要,一定要把這段時期的藝術保存下來。那么怎么保存?當代藝術不屬于主流藝術,官方美術館、畫院不太會收藏,而民間畫廊則可以起到延續和保存的作用。”
“好的畫廊要關注藝術流派的發生以及文化的發展,并積極參與和推薦,尤其要把具有當代文化意義的有價值的藝術作品收藏下來。最終沉淀下來的這些作品必然會是藝術史與文化史中有價值的‘痕跡’。由此,畫廊不是單純的畫店,它對文化有介入,是藝術與文化發展的一個重要參與者與組成部分。”畫家、美術理論家吳晨榮說道。
走進靜安區海防路上同樂坊內的藍舍藝術會所,只見周春芽、何多苓、薛松、郭偉、郭晉等畫家的作品懸掛于墻上,風格濃郁;雕塑家羅發輝、俸正杰的略帶夸張的雕塑作品擺放在靠近落地窗的基座上,引人注目。寬敞的展廳內,還擺放著沙發和茶幾,使得高端優雅的畫廊多了份平和與溫馨。上海藍舍藝術會所于2013年12月開始運營。它不只是一家畫廊,還是成都藍頂當代藝術基地的“藝術家之家”,是接待朋友、藏家或者與人聚會、休閑、交流互動的專業場所。
去“藍舍”采訪時,正是周一早上10點多,展廳顯得空空蕩蕩。不過每月都有一天,這個展廳會變一副模樣,沙發和茶幾被挪走,換上很多的椅子,空墻上掛上投影幕布,眾多藏家以及藝術愛好者從各區趕來,為的是參加這里舉行的“品鑒會”。
藍舍藝術會所總經理章早立介紹:“一般畫廊舉辦展覽往往是搞個開幕酒會,藝術家簡單發一下言。但我們這里在展覽的同時,會搞‘品鑒會’,邀請一位熟悉參展畫家的評論家與畫家進行對談。評論家會介紹這位畫家的發展經歷、繪畫特點以及在美術史上的地位。藏家也可以提問,與評價家、畫家進行互動,由此能更深入了解藝術家的情況,真正能看懂畫。”
品鑒會是“藍舍”的一大特色。在藍舍藝術會所正式運營的當天,就舉辦了上海藝術家孫良的作品品鑒會,并展出了孫良的30多幅作品。品鑒會上,藝術批評家管郁達擔任品鑒嘉賓,孫良、管郁達與眾多收藏家及業內人士展開了交流互動。孫良表示,自己雖參加過不少藝術講座、座談,但多以向公眾普及知識為主,而在滬上,供當代藝術家們與業內人士和藏家交流的平臺并不多。孫良認為,上海的藝術家們非常需要如藍舍藝術會所這樣的交流平臺。
“我們一直在不斷地探索‘藝術會所’的互動模式,把藍舍藝術會所打造成一個能獲取專業藝術知識、解答各類有關疑難問題、品鑒各異風格的藝術作品、真心交流藝術心得體驗的聚集地,讓每一位藏家及藝術愛好者成為‘藍舍的主人’。 ”章早立說道。
巴塞當代美術館也位于同樂坊內,一進門就能看到墻上懸掛著一塊板,上面詳細地介紹著“巴塞2015年實施教育項目——去基礎化藝術零起步培訓教育”。
走進展廳,一眼就看到很多畫架,幾位學生在老師的指點下畫著油畫。不同年齡段不同基礎的繪畫愛好者都可以到“巴塞”參加繪畫課程。在一個掛滿了藝術家杰作的空間里學畫,這樣的體驗非一般培訓學校可比。巴塞當代美術館宗莉萍表示:“如今我們巴塞已經從一個畫廊成長為一個民營美術館。作為一個民營美術館,我們要起到將藝術向大眾普及的教育功能,肩負起更大的社會責任和推動力量。”
不同于拍賣行,畫廊并不是純粹意義上的銷售終端,從某種層面講,它還承擔著對公眾進行藝術啟蒙教育的角色。
去年,上海市文聯副主席遲志剛帶隊去山東青州調研,青州這個城市給他留下深刻印象。“那邊的當地人都很有修養,很喜歡藝術品收藏,男女老少都可以說出幾個藝術家的名字來,說明畫廊業的發展對一個城市市民文化素養的提高起著潛移默化的重要作用。”
上海太陽虹畫廊負責人提出,畫廊應該是“精品店”。“國內很多人想著用低頻消費屬性的藝術品賺錢、增值的觀念是錯誤的,要真正提升中國的藝術產業,首先要將藝術品作為每個普通人都有能力消費的消費品。如果每家每戶都能保持‘窗戶貼花,廳堂掛畫’的中國傳統,那么中國藝術市場必定繁榮。”
朱其指出,之前在市場高潮期,畫廊沒有去培育中低價位的市場,直接進入高價市場。現在畫廊需要重新培育中低端市場。在朱其看來,畫廊是城市的風景線,多多益善,“它可能對國民經濟的貢獻不是很大,但它是城市美育環境的很重要的部分”。
“畫廊業者在上海城市文化產業發展以及提升市民文化素養的過程中,起著不可估量的作用。家里掛一張畫、一張剪紙,哪怕是一張復制的版畫,都具備凈化人類心靈的作用,這才是畫廊業應該承擔的社會責任。以學術滋養普通市民,用誠信培養健康的文化市場,在這兩個基礎上,政府和畫廊業不斷加強交流和溝通,才能使上海市民的文化素養得到提升。”上海市文聯主席、上海美協主席施大畏表示。
上海香山畫院院長陳明建議政府要認真定位畫廊業對上海城市發展的意義。“我認為畫廊業的努力和政府的支持能夠提高收藏家群體的藝術素養,引導上海的藝術健康發展。政府應當不僅僅將畫廊業作為文化產業,更應該將其作為文化事業的一部分。”
很多來上海觀光的外國游客都熱衷于跑畫廊,這無疑是他們了解城市文化的窗口。“藝術家的觀念不一樣,風格不一樣,由此產生了豐富多彩的各種藝術,沒有一家畫廊能把所有藝術形態包含進去。所以,一個國際化的開放的城市要有大大大小小展示推薦不同藝術的畫廊,這對城市的文化生態非常重要。”吳晨榮說道。
遲志剛認為,跟國際交往、溝通、交流的非常重要的一種方式就是藝術品。“如果上海這個城市有相對規范的藝術品市場的話,國外的畫廊以及藝術品也會紛紛進來,按上海的市場規范運作,反過來也進一步規范這里的市場,相輔相成。”
“現在中國畫廊的境遇是剛剛學會走路就要參加奧林匹克競賽,競賽就在眼前,參加或不參加,是個很殘酷的問題。”北京畫廊協會會長程昕東如此比喻道。面對這樣的現狀,上海的畫廊業如何發展?
“政府對于上海城市的文化品牌打造,除了有中華藝術宮等美術館以外,更多的還有各種樣式的畫廊,無論規模的大小,它們都在為上海添光加彩。這座城市需要藝術,所以學術的評判和學術上的專業要求是所有畫廊今天面臨的重要課題。可喜的是,在二三十年的發展經驗下,上海畫廊業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學術評判,畫廊業工作人員自身的完善、文化修養和藝術水準的提高是必要的。此外,誠信涉及價值觀判斷的問題,是必須在藝術家和畫廊之間建立起來的。學術上的提高和誠信制度是支撐畫廊業健康發展的兩大重要因素。”施大畏強調道,“我認為上海應該做有學術性的畫廊,被世界認同的、有學術品位的畫廊才能體現上海城市特有的精神面貌。畫廊業者應該秉持一種服務的心態、滿足人民精神需要的心態,在這樣的健康的心態下才能造就一種良好的文化生態環境。”
奧賽畫廊負責人蔡彭城建議要加強對畫廊業主的培訓,“因為他們的眼光和審美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很多人的藝術水準,上海的高校很多,如華東師范大學、上海大學、東華大學等高校都有美術學院或美術系,應該集中這些高校資源,培訓畫廊業的工作人員,提高大家的藝術鑒賞的水平和專業知識”。此外,蔡彭城也提出,“現在要有一個大市場的概念。北京的幾個大藝術市場,吸引了全國范圍的推廣、銷售、交易、欣賞、網絡媒體等,其中藝術作品也包含了高端、中端和低端,我想上海能否有一個較之更大的藝術市場和相應的文化政策平臺,以吸引來自全球范圍的關注,并吸引全球各地好的藝術家來上海創作”。
目前,上海不乏行業園區,但是畫廊聚集的文化產業園區大多只能充當一個收租的房東角色,尚不具備對畫廊業主全方位的服務意識和能力。同時這些園區相對比較分散,還沒有形成大的聚集效應。
如今,青州已形成九大書畫市場,書畫經營業主達765家,2013年舉辦各類書畫展200多場,參觀人數達10萬余人,全年書畫交易總額近100億元。“青州只是一個縣級市,卻發展成了代表著北方書畫市場風向標的一個城市,這給我很大的啟示。上海畫廊業要相對集中在一個地方,在行業協會的管理和引領下,在一支高素質的經紀人隊伍的運作下,發揮集聚效應,這樣才能夠形成勢頭,才能形成相應規范,才可能產生相對大的交易量,才可能孕育一種公平機制。”遲志剛感慨道。
在引導和規范市場的過程中,青州市畫廊協會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該協會由青州市文聯負責管理,協會為各畫廊及藝術館的書畫藝術經營、展覽、交流等進行行業規范和服務。
《上海畫廊行業調研報告》顯示,目前在上海,民間自發的“畫廊聯盟”也正在興起。每年一度的上海藝術博覽會為畫廊業的整體亮相提供了重要平臺,多家文化產業園區也在探索不同的畫廊業整合方式,進一步強化對畫廊的支持。比如,M50首推藝術家工作室開放日和畫廊聯合開幕日等。2013年,紅坊藝術園區率先組織了多家畫廊,成立了屬于民間團體性質的“畫廊聯盟”。紅坊園區負責人鄭培光表示:“我們能做的,是先把組織松散的部分聚合起來,一起來商量能做些什么,并且用怎樣的機制來推動執行。”畫廊聯盟的方式打破了以往畫廊業主“單打獨斗”的思維模式,開始“抱團取暖”,各個畫廊資源也得到了有效整合。
然而,單個文化產業園區的“畫廊聯盟”尚不成氣候。調研會上,很多畫廊業主建議設立一個更高層面的,由政府倡導的行業協會。
宗莉萍提出:“上海要成為國際藝術品交易中心,我們的行業迫切需要領頭人不斷帶動我們,行業協會應該成為政府和我們之間的橋梁,從而使我們行業健康發展,為上海打造藝術金融的示范城市做出貢獻。”
鮑穎表示,期待畫廊業協會的成立,“第一,要發揮好行業協會的作用,我們年輕的畫廊很希望向成熟的畫廊學習,能夠多走訪、多交流、多調研。第二,對于上海的畫廊而言,龍頭企業較少,是否能有較大規模的龍頭企業帶動大家一起發展成長?第三,畫廊業在機制體制上需要規范化,現如今我們還沒有獨立的藝術評論、藝術評估和藝術認證的體系,我們希望在政府的支持下能否出臺更為規范化的體系”。
除了期待設立行業協會,眾多畫廊業主也希望政府能給予更多支持。
華氏畫廊業主華雨舟指出:“國外不少地方對中小型畫廊有專門的扶持政策,如對于年銷售額低于80萬的小型畫廊,其納稅額為6%-8%,而超過這一限額時納稅額即為17%。又如奧地利政府也設有專項基金用于扶持畫廊業和藝術家的創作,會定期拿出資金購買一些經過評估的作品。”在調研會上,蔡鵬城也談到:“美國藝術品交易稅為0.42%,而國內卻達到20%,流通成本之高可見一斑。”
在山東青州,政府對書畫市場有比較大的扶持力度:如每年一次專項文化工作調研,畫廊協會對畫廊進行行業指導;在土地、規劃、稅收、財政、金融等多方面向書畫市場傾斜,鼓勵銀行等機構對書畫產業的金融支持等等。與其相比,上海在財稅政策引導、文化產業與金融機構對接等環節上,支持力度尚顯不足。
上海玉衡藝術中心負責人王剛在調研會上提出,希望政府相關部門能夠為畫廊業提供低租金的場地,在與國外藝術機構聯系聯系方面給予更多的支持,出面組織并聚集畫廊業召開學術研討會,出臺更切合實際、便于畫廊業發展的藝術品交易稅收政策。
“上海的城市定位,具有其特殊性,肯定不同于其他城市,上海的文化定位與其應有的城市定位是相對應的。現在我們該思考的是上海的文化市場和文化定位是否與其城市定位相匹配。”遲志剛總結道,“我認為上海應該堅持‘逐步和國際文化市場接軌’的文化定位。上海如果要打造成一流文化城市,就必須具有一流的藝術家、一流的收藏家、一流的畫廊業主和經營者。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扶持、推進一流的上海藝術家成長,并且要培養真正具有水準的藝術鑒賞家、藝術收藏家及藝術經營者。我們還有另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就是培養大眾和藝術人群。另外上海市政府對畫廊業和藝術市場的支持的確需要加強。”
當畫廊可能隨時出現在上海街頭的某個拐角的時候,當畫廊成為市民常逛的藝術“精品店”的時候,上海這座城市又會增添不少魅力與色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