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外經歷粉碎“四人幫”

楊建康

1976年9月，隨著毛澤東主席的逝世，中國出現了最高權力核心的真空。中國向何處去？誰來執掌中國？這是當時全黨全國人民最為關心、也最為擔心的問題。本文作者于當年10月上旬隨南京雜技團赴南美洲的蘇里南、巴拿馬、委內瑞拉和土耳其四國進行友好訪問演出，在國外經歷了“四人幫”垮臺那段令人難忘的歲月。

10月6日晚從上海飛往蘇里南

10月5日下午，我們南京雜技團一行離寧抵達上海，當晚入住錦江飯店。此前，我們為做好在“文革”期間極為難得的訪問演出，準備了將近大半年時間，其間曾兩次進京向文化部作匯報和審查演出。要知道在“文革”期間，尤其是在“四人幫”當政時期到國外從事文化交流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因此，從文化部到省市各級領導都很重視這次出訪活動。

10月6日晚餐后我們正準備去機場，這時，上海市革命委員會外事組負責人匆匆趕來為我們送行，并且特別轉達了上海市負責人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因參加緊急會議不能前來看望我們的遺憾，并祝我們訪問演出成功，一路平安（事后得知，當晚以華國鋒、葉劍英為首的黨中央對“四人幫”采取了抓捕行動，故馬、徐、王等“四人幫”黨羽無法聯系上他們的主子，因此他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臨時召開緊急會議分析研判中央的最新動向，策劃制訂武裝叛亂的活動計劃）。當晚9時許，我們到達虹橋機場，一架波音707專機早已靜候在跑道上，9時半，專機騰空而起，向著西方飛去。

10月7日凌晨，專機在巴基斯坦卡拉奇國際機場加油后繼續向西飛去，中午時分在乍得首都恩賈梅納國際機場稍事停留，我國駐乍得大使館負責人專門前往機場迎送我們，但當我們在機上舷窗邊看到使館人員均未佩戴黑紗，當即決定摘下自毛澤東逝世以來一直佩戴的黑紗。下午5時許，專機經塞內加爾達喀爾國際機場加油后徑直飛越大西洋，于蘇里南當地時間10月7日下午4時許 （與北京有11小時時差），抵達該國首都帕拉馬里博。

10月11日獲知“四人幫”被逮捕

蘇里南瀕臨大西洋，和巴西毗鄰，有極為優美的田園風光，雖然該國政府為我們安排了不少參觀游覽活動，可大家自毛澤東逝世以來，心情十分沉痛，像被一塊巨石壓著，始終沉甸甸的，也非常擔憂祖國的前途和命運。因為自9月下旬以來，特別是10月初，國內被 “四人幫”一伙掌控的媒體，整天都在連篇累牘地播報著被他們偽造的毛澤東臨終遺囑——“按既定方針辦”。似乎，他們就是獨一無二的繼承人，即將正式接班了。

經過兩天的精心準備，我們于當地時間10月9日正式開始在帕拉馬里博國家體育館連續進行8天訪問演出。10月11日早晨，我們正在飯店用早餐，當地一位參與接待的僑胞拿來一張剛出版的華文報紙，只見該報頭版上用大號黑體字赫然標注了一條爆炸性的新聞——“據美聯社電訊：中國發生巨變——以王洪文為首的32位領導人被捕”。大家頓時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給震驚了，許久都沒有人開腔說話。雖然這個喜訊讓所有人都倍感振奮，但還是覺得太不可思議。因為，剛離開祖國才5天時間，國內就發生如此的驚天巨變。要知道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這些靠文革崛起的新貴大佬，當時都是權傾朝野、不可一世的人物。并且，自年初首都百萬群眾悼念周恩來、擁護鄧小平、反對“四人幫”的四五運動遭到他們的血腥鎮壓，鄧小平再次被打倒，特別是自毛澤東逝世以來，他們一直都在主導著國家的走向。他們自詡為“文革旗手，反修防修繼續革命的理論家，響當當的革命造反派和橫掃天下的一枝筆”，是當今天下舍我其誰的正統接班人，似乎順利登基已成定局。

蘇里南當年5月剛剛和我國建交，雙方使館正在籌建之中，還未互派大使，外交事務暫由我國駐圭亞那大使館代理。由于與祖國相距遙遠，加之當時我國的科技通訊技術還很落后，故而對此突發的變故一時也無法核實和確認。雖然有一些僑胞關切地向我們詢問此訊息的真偽，盡管大家心里都非常希望此訊息是真實準確的，但在當時特定的背景下，我們代表團當機立斷，統一口徑，如外國人和僑胞問及此事，一律采取既不否定也不確定，暫以無可奉告來應對。

經我國駐圭亞那大使館緊急向駐美聯絡處請示核實 （當時中美兩國尚未正式建交），兩天后終于得到確認，以華國鋒為首的黨中央一舉粉碎了“四人幫”反黨集團。

在巴拿馬歡慶粉碎“四人幫”

10月18日，我們結束對蘇里南的訪問演出，飛抵巴拿馬首都巴拿馬城進行友好訪問演出。巴拿馬地處中南美，瀕臨加勒比海，其以貫通太平洋到大西洋的巴拿馬運河聞名于世。尤其讓人稱奇的是，該國人口雖少，可媒體卻不少，新聞資訊十分發達。

連日來當地許多報紙都在頭版頭條大篇幅報道“四人幫”垮臺的消息，如：華、葉聯手逮捕“四人幫”;葉劍英運籌帷幄——江、張、王、姚束手就擒;務實派戰勝激進派;“四人幫”一夜之間成了階下囚等。有意思的是，這些報紙不僅對抓捕“四人幫”的過程和內容登載得十分詳盡，更為有趣的是，它們在刊登華國鋒、葉劍英的大幅照片時，還特地刊登了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一伙階下囚垂頭喪氣的小照片，真不知這些神通廣大的媒體是如何搞到這些訊息的。不少報紙在排列“四人幫”順序時都將江青列在首位，張春橋次之，他們認為江、張是“四人幫”集團的核心，掛帥人物。一些報紙還刊登了和“四人幫”一起垮臺的部分黨羽的名單，如文化部的于會泳、錢浩亮、劉慶棠，教育部的遲群，衛生部的劉湘屏，公安部的祝家耀，體委的莊則棟，北京市的謝靜宜，上海市的馬、徐、王以及我省的楊廣立、華林森等當下紅得發紫的顯要人物。

10月19日，新華社駐巴拿馬分社 （巴拿馬尚未與我國建交） 朱社長在該國首都巴拿馬城為我們代表團訪巴舉行招待晚宴，在致祝酒詞時，朱社長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用興奮的語氣高聲宣布“慶祝國內取得了極大的勝利，歡慶‘四人幫反黨集團被粉碎”。晚宴上一些旅居巴拿馬的僑胞也抑制不住對“四人幫”集團垮臺的喜悅心情，紛紛載歌載舞歡慶這一偉大勝利，并稱贊祖國一定會建設得更加繁榮富強。

在駐外使館感受“四人幫”垮臺的喜悅

在隨后對委內瑞拉和土耳其兩國的訪問演出中，我們也處處感受到自“四人幫”反黨集團垮臺以來使館上上下下洋溢的喜悅歡快之情。大家揚眉吐氣，一掃多日的憂慮之情，以各種方式揭批“四人幫”反黨集團篡黨奪權、禍國殃民的罪行，稱頌華國鋒、葉劍英等老一輩革命家在決定國家命運的關鍵時刻，果斷出手力挽狂瀾的歷史功勛。在大使館，我們聽取了中央關于粉碎“四人幫”反黨集團的文件傳達，學習了多日未見的 《人民日報》社論。駐委大使凌青 （后任常駐聯合國首席代表）和駐土大使衛永清 （后任外交部禮賓司司長），兩位外交戰線的老領導分別結合各自的親身經歷和外交事例，為我們作了“四人幫”一伙倒行逆施、終將垮臺的精彩報告。

12月15日，我們結束了對以上四國的訪問演出，飛抵上海，仍舊入住錦江飯店。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馬、徐、王此時已成了階下囚。當晚，新任上海市委第三書記彭沖 （“四人幫”反黨集團垮臺后，中央任命蘇振華、倪志福分別兼任第一、第二書記） 接見了我們，彭書記著重講了上海揭批馬、徐、王和江蘇正在開展的揭批楊廣立、華林森等“四人幫”黨羽的情況。次日，我們返回南京，同樣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兩個多月前，為我們出訪送行的楊廣立此時也已成了階下囚。

（選自《鐘山風雨》2014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