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榮 裴應東
(武山縣木梯寺文物管理所,甘肅武山741300;武山縣文物局,甘肅武山741300)
武山是古絲綢之路通向西域中亞的交通樞紐,東段南道的四條支線在這里交匯后西去。作為曾經西行驛道和商旅重地,武山留下了眾多文化珍跡和藝術瑰寶,除舉世聞名的水簾洞、木梯寺、禪殿寺等石窟群外,還遺存了唐代的鎏金鑲銀銅碗、鳳首灰陶壺、海獸紋葡萄鏡等。這些彌足珍貴的絲路文物就是當時東西方文化交流與貿易繁榮的象征,也是盛唐歷史“閭閻相望,桑麻翳野,天下稱富庶者無如隴右”的實物見證。
唐代通過絲綢之路對外貿易交流,大量帶有西域風格的金屬器皿流入中國。在中西文化的相互交融中,這些金屬器皿作為中外文化交流的媒介,承擔了傳播外來文化的重要角色,形成了既富麗豪華又充滿西域風情的藝術風格,成為當時重要且最具影響力的手工藝品。武山博物館館藏的唐代鎏金鑲銀銅碗,為國家三級文物,出土于武山縣高樓鄉。口徑11.2厘米,高⒋2厘米。侈口、束頸、鼓腹、圜底、圈足,口沿外側向外伸出。呈三角形面,上鑲銀質高浮雕式臥獅,尾部變寬向下翻卷成一環形柄,通體鎏金,碗內中心及外壁鑲有五只臥獅,雙眼環睜低首伏于前肢上,鬃毛上卷,后腿半卷曲,尾下垂于后腿底,外壁臥獅間及碗底圈足內鑲銀質寶相花,外壁頸下飾一圈連珠紋。這是一件典型的波斯薩珊式金屬器皿,采用的是波斯打押技術,與中國傳統鑄造法有明顯不同。鎏金鑲銀銅碗用不同的工藝加工而成,然后再加以組合。首先在銅板加工押出的主要圖案,再經過鍛打鑲銀成形,最后一道工序就是鎏金。碗的外壁鑲嵌銀質臥獅而背景部分則鎏金。經過這樣的處理,將銀白色的浮雕圖案置身于金色的背景之下,非常醒目,獨具匠心,在世界現存的薩珊系統金屬器皿中無論其工藝水準,還是圖案內容,都為薩珊系統金屬器皿中的上品。(圖1)
唐代絲綢之路對外商貿文化交流頻繁,中亞、西亞的大量生活用具這時也傳入中國,其中波斯鳥首壺也傳入我國,在唐代的陶瓷中出現了鳳首壺,此類器形源于波斯薩珊金銀器的造型,而唐代陶工們廣泛地吸收了波斯薩珊工藝品的特點,并把它們與中國傳統陶瓷藝術結合并加以創新發展,把胡壺的口、沿、流蓋作成鳳首,柄上安龍首等中國人喜愛的紋樣,壺形保留了南北朝時期蓮花尊的形狀,以鳳首蓋與流相合構成壺嘴,壺柄作彎曲的龍形,首銜壺口,尾連壺底,壺身則堆貼團案紋、聯珠紋,是由波斯薩珊王朝流行紋飾移植和演變而來。武山博物館館藏的唐代鳳首灰陶壺,是一件唐代早期北方鳳首壺的代表,該壺出土于武山洛門鎮東旱坪,國家三級文物,通高26.8厘米,底徑9.7厘米,腹圍16厘米。溜肩鼓腹、素面平底,鳳頭形口及流,細頸,頸下一圈凸弦紋,及口沿向下卷出一捉手,頸、腹部打磨有數圈連珠紋,造像流露著西域文化的特征,豐腴圓潤,流暢生動。(圖2)

圖1

圖2
海獸葡萄鏡又名海馬葡萄鏡、天馬葡萄鏡、瑞獸葡萄鏡等,唐代是其流行時期。此類鏡裝飾奇異,紋樣充滿神秘色彩,是中西經濟文化長期交流的成果,也是中國銅鏡裝飾紋樣由瑞獸向花鳥植物紋轉變的特殊產物,在銅鏡史上有不可取代的重要地位。武山博物館館藏海獸葡萄鏡,國家三級文物,重585克,直徑14.8厘米,厚0.9厘米,圖案精美,制作精湛,代表了唐代高超的制作工藝。伏獸形鈕,以輪環為間隔,分作內、外兩區:內區是環繞一周的八串葡萄和長瓣之花,枝條交錯纏連,葡萄顆粒飽滿,葡萄藤葉和花瓣枝蔓鋪地,高低起伏,錯落有致,在葡萄和花草間有四只狻猊在玩耍嬉戲,或臥或伏,神態各異,葡萄及長瓣的枝蔓越過輪環間隔由內區延伸到了外區;外區也是以16串碩果累累的葡萄和藤葉花草為主,其間裝飾著8只雀鳥,有的靜靜佇立,有的啄食葡萄,有的展翅飛翔,千姿百態,生動活潑,惹人喜愛。銅鏡的最外緣裝飾著一周流云紋,鏡緣是一周窄線棱邊,紋飾全部為浮雕式,高低起伏,生動形象。(圖3)

圖3
海獸葡萄鏡中占據重要位置的這種頭大圓身子的動物,人們經常把它們稱作“海獅”或“狻猊”,其實它們就是古代的獅子,是中西文化交流的產物。漢武帝派遣張騫出使西域以后,“殊方異物,四面而至”,①獅子作為珍貴的貢品輸入我國。《爾雅·釋獸》曰:“狻猊,如虦貓,食虎豹。”郭璞注:“即獅子也,出西域。”②這說明狻猊就是獅子,原產于亞洲西部和非洲一帶獅子在佛教中既是佛的護守者,又是四大菩薩之一的文殊菩薩的坐騎,自張賽通西域后,打開了通往西域的大門,不但引進了葡萄、首稽、胡蘿卜、胡桃等十余種植物,西域的許多珍貴動物如汗血馬、獅子等也相繼引進中國內地。唐代人們仍然把自己的國土稱為“海內”。而國土之外,人們不太了解的地方,就籠統地稱之為“四海”。葡萄、獅子等動植物都不是本國所產,而是從西域傳進來的,所以古代人就在這些動物名稱前面加個“海”字,其意義并不是說它們是海中所產之物,實際它的意思就是指西域以外、海外帶回來的東西。葡萄,漢代稱“蒲桃”,西域最早種植,后通過絲綢之路傳到中國后被廣泛種植。《漢書·西域傳》說:“大宛左右,以蒲桃(葡萄)為酒……漢使采蒲桃、苜蓿種歸,天子以天馬多,又外國使來眾,益種蒲桃苜蓿離宮館旁,極望焉。”③唐代國內外交往頻繁,狻猊、葡萄等通過絲綢之路不斷輸入內地,此鏡背面的紋飾正是中國接納西域文化的實物例證。唐初,波斯摩尼教傳入中土,海獸和葡萄在摩尼教皆被視作有力的象征,而葡萄蔓延的枝條和豐碩的果實,在中華文化中象征著富貴長壽,而且由于葡萄結果非常的多,又有著多子多福這個寓意,非常符合中國人的傳統觀念。這也反映了當時對波斯文化的認同和融合,中國的鑄鏡匠師們創造性地將通過絲綢之路傳來的海獸和葡萄巧妙結合,形成了自己民族風格的圖案,海獸葡萄紋是唐朝比較有代表性的紋飾,具有很強的藝術欣賞價值。
“絲路胡人外來風”,胡人是中國歷史上對北方邊地游牧民族及西域各族的稱呼,唐代沿著絲綢之路不少胡人來華經商,以胡人形象為素材所燒造的陶瓷俑,被考古學界稱為“胡俑”。從目前考古發掘的資料來看,胡俑出土主要集中在以唐長安為中心的渭水流域,唐代陶瓷裝飾中的胡人形象頗多。武山博物館館藏的唐三彩胡人騎獸俑,國家三級文物,高16.7厘米,座長10厘米,座寬9.9厘米。頭戴連衣斗冠,高鼻凹眼,顴骨突隆,外貌特征頗似阿拉伯人,注視前方,直身,兩臂彎曲交合于腹前,兩腿叉開騎于獅形獸上。獅形獸身,肢體壯碩,四腿直立、引頸昂首、尾巴上翹,頸、腿、尾部毛發卷曲,人獸連為一體,獸頸、尾、腹飾黃彩,其他部分均飾綠彩。(圖4)胡人形象的出現不是藝術虛構的結晶,而是歷史的見證和總結,是絲路文化交流的結果,充分體現了唐代的文化寬容政策。

圖4
武山作為絲路重鎮和必經之路,發現諸多反映中西文化交流的文物,是當時文化交流繁榮的反映,也進一步說明武山是絲綢之路上東西文化交融的重要地區。
[注釋]
①③東漢·班固:《漢書·西域傳》,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645頁。
②晉·郭璞注,宋·邢昺疏:《爾雅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18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