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
信任不能替代監督
☉秦海

在新近的反腐宣言中有這樣一句話:“對官員的信任不能替代對官員的監督。”這句話顛覆了長久流傳且為人一貫認同的一句名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不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最早出于何處,又是誰人的發明。但從讀史得知,它可以說是一句老生常談,經常有人說到它,也認可它的正確性。然過往的許多事實證明,一些被“用人不疑”的人,其實未必是德才兼備的賢者;而一些被“疑人不用”的人,也未必就是不肖之徒。當疑還是不疑由某一個人獨斷于心的時候,這種錯位就更不可避免了。
如今高調喊出“信任不能替代監督”的口號,那些認為自己應該被充分信任的人一定會覺得十分別扭,十分委屈。比如造神運動中那些賭咒發誓“無限忠于”的人就會想不通,我都“無限忠于”了卻還要監督我,我豈不是白“忠于”了嗎?在他們看來,監督我就是懷疑我的“無限忠于”。而一些用人者也認為,對“無限忠于”者無需監督。這是十分危險的。
一則,事物都是發展變化的,人也處在變化中。過去忠于了,不等于現在也忠于,不等于以后也忠于,更不等于永遠都忠于。何況,人是最能偽裝自己的,他指天畫地的“無限忠于”,誰知道是不是口是心非?所謂叛徒都曾經信誓旦旦表示忠于。
二則,忠于不忠于,并不體現在一個問題、一件事情上,而是體現在多個方面——一個問題上、一件事情上忠于了,未必其他問題、其他事情上都忠于,更未必所有問題、所有事情都忠于。比如對于官員來說,不貪贓,但是不是同時也不枉法,是不是同時也不道德敗壞,是不是同時也公正,也勤政?如果因為某個方面優秀,便以為其他方面也優秀,從而放棄監督,八成會釀大禍。這方面的例子太司空見慣了。
任何一個人都有兩面,善的一面,惡的一面,正的一面,歪的一面,美的一面,丑的一面。區別在于何者多、何者少,在于表現在何時何地,在于自我的把控能力,更在于法律紀律、規章制度對其約束,在于公認的正面價值觀對其熏陶教養,在于社會對其監督。如果自我把控得好,積極接受正面價值觀的熏陶教養,法律紀律和規章制度約束有力,社會監督到位,那善的、正的、美的一面就會發揚光大,從而成為一個高尚的、正派的、有教養的人。對于官員來說,就會成為一個廉潔奉公的人。反之,惡的、歪的、丑的一面就會膨脹,從而成為一個不肖之徒。對于官員來說,就會成為一個貪贓枉法的腐敗分子。
一些人,特別是一些官員很反感監督。在傳統戲中看到,某個民指出某個官的過失,某個下級官員指出某個上級官員的過失。后者都會斥責前者“大膽!”“放肆!”監督,如果還有,也只能是官監督民,上級監督下級,而絕不能顛倒過來。現在,當然沒有哪個官員公開斥責來自民的監督,也沒有哪個上級公開斥責來自下級的監督,但他們當中確也有不少人對來自民和下級的監督仍然嗤之以鼻,現實中也確沒有幾個下級敢監督上級。而對于來自上級的、有監督職責部門的監督,他們表面上是不敢抗拒的,但也多少有所抵觸。而監督的長期缺位、乏力,也直接促使一些官員長期不把監督當回事。
顯然不能把監督與不信任等同起來,但也不能說監督就一點也沒有不信任的因素。問題是,一個人,一個官,自己走得正,又何怕影兒斜;自己廉潔奉公,依法行政,公正公平,又何必忌諱監督。一個嚴格遵守交規的人,根本不在乎路邊有沒有電子眼,只有圖謀違規的人才擔心電子眼照到自己。那些落網的腐敗分子在反思自己墮入腐敗泥潭的原因時,幾乎都談及對自己權力監督的缺位和乏力。這當然有推卸、減輕自己主觀責任的嫌疑,但也不全是空穴來風。“干部做到我這個程度,就沒有監督了”——山東泰安原市委書記胡建學犯案后如此表示。
“小人”因到位的監督可能變為“君子”,“君子”則可能因沒有監督而淪為“小人”。有貪欲的官員會因到位的監督想貪卻不可得而成為“清官”,而本來的“清官”則會因沒有監督貪賄唾手可得而淪為貪官。
反腐永遠在路上,監督更永遠在路上。人沒有萬歲,監督卻應該萬歲,也必須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