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智毅
這一天注定讓我終生難忘。
2015年1月20日上午,銀監會正在主席會議室召開監管框架改革動員會。
會議結束,我走出2020會議室大約11點左右,回到606辦公室習慣性地查看置于靜音的手機,工總行李鵬師弟11點整的一條短信讓我大吃一驚:
“剛接季老師緊急通知,周老師病危,現在海淀醫院搶救。”
我驚魂未定,本能地抓起棉外套,沖向電梯下到地庫,約11點02分給李鵬連發兩條信息:
“你現在在哪?”
“知道房間號嗎?”
發完短信,開車沖出地庫,直奔海淀方向。
謝天謝地,此時西二環車行車正常,幾分鐘后已狂奔過了西直門。
11點06分李鵬發來短信:
“之前是住在消化科的住院部,2號樓。我馬上趕過去看看具體房間,再給您發信。”看來李鵬也正緊急趕往醫院。
天助我也,趕在變燈的最后一刻從學知口左拐成功,一路向西,馬上就是海淀醫院。
大約11點25分終于進了海淀醫院大院,直奔2號樓消化科。
在消化科樓層,轉了一圈逐個房間看遍了也沒有找到周老師,趕忙找到值班臺問周升業老師在哪個房間,剛剛換班的護士不知道,轉身問里間的護士,那護士的回答讓我目瞪口呆:
“周已經轉走了,估計人沒了,你去1號樓胃窺鏡那邊去看看。”
聽到這消息,我腦子一片空白,怔了一下,拔腿就跑。
電梯遲遲不來,已經等不及了,只能跑下去了,沖出2號樓跑向1號樓。
又是人山人海,還是來不及等電梯,直接奔上五樓,氣喘吁吁問醫生,醫生說搶救室還得上一層,又上一層,可眼前的一幕讓我最后一絲希望徹底破碎:
兩三個工作人員正在清理床單,在走廊的一輛單架推車上,敬愛的周老師已經永遠停止了呼吸,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我兩眼淚水奪眶而出
醫生告訴我,老師因胃內大出血,搶救無效,大約11點左右已經去世。
按規定,處理和搬運遺體須由專門工作人員來完成,故親屬們都已去了太平間等候。工作人員也沒料到我半路沖了進去,他們問我是什么人,我說是老師的學生,他們要我出去等候。
11點45分,我泣不成聲地把這個噩耗告訴了一些師兄弟,他們正在陸續趕向醫院。
打完電話,我顧不上醫院的所謂規定,再次沖進搶救室內,由于老師體內大量積血,為防止從口腔和鼻腔流出,護士不得不找個紙盒把老師頭部墊高,我也幫助處理,工作人員也許動了惻隱之心,居然沒有趕我。處理完畢后,用綢緞把遺體包好,鋪上一塊綢布,套上專門黃袋。工作人員要我拿著先生的一包衣服,共同推著先生走向電梯。
出了1號樓,寒風襲來,我的心涼到了冰點。
路上見到人民大學財金學院劉芳老師,她執意把那包衣服接過去。
其間有一小段沙石工地,我和兩個工作人員使勁把車抬起來,生怕顛著了先生。
大院最西邊就是太平間,長子周華和親屬早已在寒風中翹首等待。
陳雨露校長,財金學院趕來的各位老師,李鵬等也都在那等候。
我們開始用白酒和毛巾替先生擦拭身體,其愛孫也替爺爺擦拭雙腳。
1點45分,大多師兄弟已趕到,見到導師也是淚眼朦朧。
中午時分,早晨剛從北京上動車的周辰緊急從山東德州下車趕回醫院,見到父親泣不成聲。
其實,難忘的何止這一天:
難忘半個月前的那一天,我到家里去看望先生,那次先生精神不錯,我們聊了近一個小時,還聊到他每周去海淀醫院做透析的事,臨別時先生送我一本雜志和一張照片,不曾想這竟是最后的話別。
難忘十多年前的那一天,我住雙榆樹東里,正在寫博士論文,一天先生竟然拿著資料橫穿馬路來到我家樓下,又從一樓爬上六樓把資料送給我。
回到家中,連續幾天無法入睡,回想起先生的一幕一幕,一生一世。
弟子們建起了周門弟子的群網,回想起先生把一輩子獻給了新中國的金融事業,為后人留下了永立天地的精神財富;回想起先生用畢生精力培育學生,如今桃李滿天下,我情不自禁也在群里寫下這幅挽聯:
升仙駕鶴 一世精神歸天地
業峻績鴻 滿園桃李遍神州
1月24日上午,社會各界600多人趕到八寶山革命公墓為先生送最后一程。我的這幅挽聯有幸被掛在梅廳大門兩側,我想或許代表了我們大家共同的心聲。
愿先生在天之靈安息!
(作者系中國銀監會消費者權益保護局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