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可餐的飯湯花

楊金霖

看過《詩經》的人，都應該知道“有女同行，顏如舜英”這句詩。這里的舜英便是木槿花。木槿花真是美，綠肥紅瘦的夏天，木槿花迎風開放了，它在農戶的家門前，更多的時候是和蔬菜生長在菜園里。它開的花，奶白，粉紅，顏色可人。它開的是“一日花”，朝開暮落，每一次凋謝都是為了下一次更絢爛地開放，于是，我記住了它的花語——“溫柔的堅持”。

但我們閩西北的家鄉人并不是只喜歡木槿花的美。他們更熱愛的是，吃木槿花。木槿花，不，我們家鄉人稱之為“飯湯花”，是菜名。炎炎夏日，這道菜幾乎天天飄香在尋常百姓的餐桌上，成為待客、自食的家常菜。

取名“飯湯花”的緣由，不用問，顧其名就知這是將木槿花和飯湯一起煮的吃法。家鄉人一日三餐吃的是“煮粥撈飯”，煮飯時濾出的飯湯，乳白，濃稠，味甘平，能滋陰長力，有很好的補養作用，人稱“窮人的參湯”。飯湯花呢，粉紅，鮮嫩，清熱利濕，有排毒養顏之效。人稱“美容花”。利用飯湯花和飯湯來煮湯，滋補美容兼得，真是天作之合。

一碗飯湯花端上桌，瞧著就美。粉紅艷紫的色彩洇濕在乳白色的濃湯里，微微冒著熱氣，飯香，花香，沁人心脾?！巴?，好熱的天，先吃一口飯湯花再說?！背鹫{羹便喝。鮮、嫩、滑、爽，幾口下肚，頓覺神清氣爽，通體舒暢?！侗静菥V目》上說，木槿花（飯湯花）有清熱解毒、潤肺平喘之功效，真是一點不假。

采摘那嬌嫩的飯湯花兒實在是一大美差。晨起，迎著第一縷陽光來到碧綠的菜園里，那一樹樹的飯湯花，成百成千地掩映在墨綠婆娑的枝葉間，白如雪，粉似霞，紅勝火。微風一吹，掛著露珠的花朵滿樹搖曳。雙手在這白這粉這紅中輕盈地舞動著，花朵便紛紛揚揚地飄入籃中。此刻，我的腦海里浮現許多古代詩人和畫家，我微笑地采摘著他們的飯湯花。這一朵是李白的“芬榮何夭促，零落在瞬息”；這一朵是李商隱的“風露凄凄秋景繁，可憐榮落任朝昏。未央宮里三千女，但保紅顏莫保恩”；這一朵該是崔道融的“一日一回新”；元代畫家王冕的那一朵呢？“不與百花期，多從桂子時”，畫家在花叢中笑；這一朵我認出來了，是孟郊的“變心花”，“小人槿花心，朝在夕不存”。然而，這一朵，就不知道是誰的了，“誰道槿花生短促，可憐相計半年紅。”還是槿花中的奇葩呢。

一籃子槿花詩，我最喜愛的還是三千年前《詩經》里那句：“有女同行，顏如舜英。”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我看著家鄉的姑娘個個都秀美，個個長得像木槿花那樣水靈，白里透紅。究其原委，你是知道的，她們最愛吃飯湯花，滋補又養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