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茶館（組詩）

阿垅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從綠色的叩門聲中接過一封信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我很恍惚地簽收，很大意地把它擺在

下午真實與虛幻之間的桌案上

我只顧欣喜

轉身遇到的這份久違了的問候

并且以書寫的方式來傳遞

不遠千里融化了心頭上的積雪

從封皮上娟秀的字體可以辨認

那是出自纖細的手指，用心寫下的地址

工整的秩序講究分寸

出于禮貌和好奇，我沒有急于貿然地去拆封

而是盡力回憶和捕捉她熟悉的面容

想象之內，是在夜里還是早晨

她幾度停筆，撩起額頭滑下的幾根發絲

光亮的指甲在空氣里劃出優美的弧線

在想象之外，是江南梅雨的季節

信件寄出的城市很潮濕

有些發綠的郵戳很搶眼

她寫信的心思和目的很模糊

她應該是一個溫存的女人

充滿愛并且喜歡享受生活的女人

走路姿勢讓更多眼神去評判的女人

她飄渺的美麗也許是一個錯誤

從開始到現在

是我的失神造就了白日一夢？

手里展開的一張信紙，空白著內容

除了錯誤的時間和錯誤的人

只有投遞的地址是對的

紅茶館

在恰到好處的地方

一杯茶、一碟花式不一的小點心

構成了紅茶館一天的內容

只是所有的初衷都與記憶和遺忘有關

輕垂的紗簾投下柔和的光線

音調適宜的樂曲在深藍色的唱片上旋舞

時常更換的幾張早報、幾本時尚雜志

很休閑地躺在拐角的木架上

回落的茶水恰到好處

嘴唇能夠吻濕杯口的邊緣

不由自主升起與酒完全不同的一種熱望

一段曲卷的往事經開水的浸泡

已經舒展了回春的葉子

被包容的愁緒逐漸變得明朗和開闊

設計別致的留言簿

恰到好處地映入眼簾

可以在離別前潦草寫下自己

茶里的心情，茶外的落寞

看別人留下的沒有署名也沒人接收的地址

淡雅的旗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

女店主豐腴的曲線

她微笑沉靜，話語溫馨

但很少主動與人交談

淡淡眼神映出了每位來客的品味

從前廳到后臺縈繞一縷紅茶清苦的香氣

沒有誰知道這間紅茶館是開在

她的傷痕之上

卓 ?瑪

一個女人的名字用藏語發音

一個女人的名字含盡了草原的美麗

和一世的芬芳

在來時的路上，遇到我們愛情最初的模樣

她有著八瓣花朵的清香

伴著雪山叮咚作響的琴弦

閃閃走下少年時的山岡

從她懷里可以摘下緋紅的云朵

從她腰間可以捧出歡快的溪水

但誰都無法挽留這個醒來的早晨

包括天邊四季流浪的帳篷

不染一塵的眼眸

隨著時光的推移，我們離青春的河岸

越來越遠

當奶茶不再滾燙，口哨不再尖叫

歌謠不再吟唱，騎手不再飛奔

伸出的手指顯得多么慌張

不能再等了啊，凌亂孤獨的心

又一次上路

就向黃昏借一張斑斕的豹皮吧

鋪開草葉的婚床

迎娶一個女人的芳名

做一次我的夢幻情人

挑開粗黑發辮里的夜

那是傾瀉直下的百年月光

百年照亮高原的星空和傳說……

……卓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