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愛情那時書

楊葵

20世紀80年代，北京高校間流傳著一句順口溜：苦清華，樂北大，要談戀愛到師大（北京師范大學）。清華當時是純理工院校，學生學業繁重；北大人自帶一股天之驕子的自信，所以老是樂呵呵的；而師大呢，戀愛之風盛行。

當時身處師大的我對此深有體會。剛入學沒兩個月，光我們班就有三四對同學建立戀愛關系。畢業之后，全班120個人，有30人結成15對夫妻。我們畢業時，學校還管分配工作，這可忙壞了那些成雙成對的幸福人兒。分配原則是哪兒來回哪兒去，可結對兒時，不會專挑老鄉啊，就得往同一個城市調配。

那時的愛情，不如今天的年輕人談得這般奔放，絕大多數人都主打羞澀牌。有對戀人，因為女生太膩，經常沒骨頭似的吊在男生肩膀上，還引起不少非議。既然羞澀，就要扯一塊遮羞布，這塊布就是讀書。

那時的生活簡單，沒網吧，沒酒吧，更沒夜店，街上連小飯館都沒幾家，就算有，也不是窮學生惦記的。那時所謂談戀愛，一定離不開讀書，常見模式是：一大早，兩個人就各挎著書包，到飯廳碰頭；吃完早餐奔教室，并肩坐在一起度過上午四節課；中午一起吃完飯，各自回寢室休息；下午在教室碰頭，繼續肩并肩度過兩三節課；晚飯一起吃，吃完再奔教室，肩并肩地上自習；教室滅燈前，各回各宿舍，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當然不是所有同學都能有幸找到意中人，孤男寡女們也把濃濃的荷爾蒙發泄到讀書這事兒上。

孤男寡女們又分為兩類。一類是好學生，他們任何時候都獨來獨往，奉課本和考試為神，努力創造好成績，以抵消青春期的孤獨。當然，這么說，和他們立志學業、志在千里并不矛盾。另一類是一群自命不凡的家伙，他們最不喜歡上課，天天逃課躲在宿舍或是圖書館，博覽群書，而且專挑偏門書讀，以求獲得最廣闊的視界。每當和別人發生爭論時，他們口沫橫飛，不把你侃暈絕不罷休。那時的所謂偏門書，也不是今天這個概念。今天資訊發達，哪有什么書想找找不到的，書店沒有當當網有，當當網再沒有，還有淘寶墊底兒。而那時所謂的偏門書，就是《夢的解析》之類的大俗書。

那時買書真是個問題，購書渠道只有書店一處，書店一缺貨，就沒著沒落。不過后來我發現了一個辦法，能將偏門書據為己有。師大圖書館在全國圖書館系統算非常強悍的，藏書量和種類都名列前茅。圖書館有項規定：如果借閱的圖書丟失，借閱者按原書價三倍賠償。有一陣我想買法國作家羅布·格里耶的一本小說，因是幾年前所出，書店早已下架。我在圖書館找到借出，然后借口丟失，賠了兩塊多錢，了了一樁心愿。

那個年代，一到周末，戀人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奔赴北太平莊、西單等處逛街，單身漢們會選擇騎著車，把全北京的小書店逛個遍，不定在哪家舊書店，就能淘到一本心愛的書籍，拿在手中摩挲，那感覺不亞于面對美妙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