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地震的防范水平不應逐天或逐周波動＊

（上海市地震局 于海英 編譯；中國地震臺網中心 趙仲和 校）

（編譯者電子信箱，于海英：haiyingyu＠hotmail.com）

可操作地震預測（OEF）是不斷更新和發布基于物理機制的短期（數日）破壞性地震發生概率的一種實踐。盡管我們贊賞OEF 的高尚意圖，而且使用地震活動性進行短期預測分析具有一定的科學價值，可是我們仍然擔心廣泛推廣短期地震預測，可能讓公眾相信對地震的防范程度可以像對待天氣預報一樣在數天或數周的時間尺度內波動。

支持OEF的科學家的確認識到長期預測（數十年或數百年）的重要性。Jordan［1］指出，長期預測可以“指導地震安全建筑規范，基于性能的抗震設計和其他削減風險的工程實踐，如改造和矯正老建筑的設計缺陷”，然而他們也相信“地震短期預測處理得當，在促進地震防御方面可以作為長期地震災害分析的補 充”，并 且“OEF 時 代 已 經 到 來”［1］。雖然短期預測在某種程度上是有價值的研究課題，但是我們仍質疑所謂地震短期預測應該而且能夠成為可操作行為的斷言。

典型的OEF 警告是宣布在一個地區，一定震級的地震在未來幾天內發生的概率，即從較小的概率值（比如0.001%）增加到較大的概率值（如5%）［2］。幾個數量級概率的增加被認為是有助于向公眾通告風險并加強防范意識。對發布這種類型的警告我們有兩個擔憂：

首先，發送這樣的警告，傳遞并增強了一個錯誤信息，即如果科學估計概率很低，如0.001%，公眾可以認為不用防范這種破壞性地震。OEF主要是分析地震群或潛在的前震序列，但大多數的破壞性地震之前并沒有異常的前震。悲劇的例子包括1976 年中國唐山地震和2010 年海地太子港地震，每個地震都導致20多萬人死亡。還有2008年中國汶川地震，也造成大約8 萬人死亡［3］。由于缺乏可靠的前震序列，在這些地震前，OEF很難獲得異常高的預測概率值。

第二，從幾乎不可能（0.001%）發生地震變為不太可能（5%）發生地震，對拯救人們的生命沒有用處。最客觀的衡量短期預測的有效性是看其能否指導人們在破壞性地震發生前撤離不安全的建筑。眾所周知，起訴書中的6位意大利地震學家的判斷阻礙了一些拉奎拉居民撤離危險住處。實際上，我們不能一方面鼓勵社區疏散，而同時又告訴他們這樣的決定幾乎肯定（95%）會是錯誤的。偶爾這種預測也會成功，如1975 年發生在中國海城的地震，就是利用前震來預測的［4］。通常情況下，即使我們有20%或40%的預測概率，疏散決定仍像是一場賭博，社會和經濟難以負擔。如果已經發布了疏散命令，但是所說的地震并沒有在幾天或幾周內發生，同樣也很難再做出取消該命令的決定。叫喊地震（狼）要來了，不但會大大削弱對地震的防范意識，而且嚴重擾亂社會經濟的發展，這樣的例子太多了，如1976年中國唐山7.8級地震造成的余波［3］。分析各種社會經濟因素和使用2009年的拉奎拉事件作為一個例子，van Stiphout等人給出的結論是，“把疏散作為預防地震的行動并不劃算”［5］。

假設在一個國家地震災害模型中識別出的高風險地區有一個建筑，我們認為如果破壞性地震發生時它很有可能倒塌，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對居民建議什么樣的減災策略呢？策略一：自己承擔風險。如果你認為受到小地震增多的威脅，那么可以在幾天或幾個月內避免居住該建筑。不幸的是，這個看似荒謬的選擇，卻在現實生活中出現，比如在拉奎拉地震中。策略二：按照“權威、科學、統一、透明、及時”的概率預測和（或）按照當局基于這些預測所發出的指令，隨時決定你是否應該留在建筑物內。與上面討論的一樣，這既不明智也不實用。策略三：你、政府和社會應盡一切努力來改造或替換這個建筑，使其達到符合抗震規范要求。

顯然策略三是最明智的，但這種策略并不簡單，因為這受到很多科學、規則和資金的挑戰。我們認為科學界應該幫助社會應對這些挑戰，而不是轉而支持短期預報。有成功的例子表明，策略三可以做到最好，例如，2010年在智利Meole發生的8.8級地震和2011年在日本東北部發生的9.0級大地震，現代建筑在如此強地震下很少倒塌，因為他們建筑物的設計和施工是按照適當的建筑規范完成的。因此，由于建筑物倒塌引發的死亡人數相對較少。而地震引發海嘯后造成的破壞（尤其是在日本東北部地震的情況下）是另一個問題，不是本文要討論的內容。

除了預測破壞性地震后的余震［6］，我們對任何短期地震預測的實用價值提出質疑，無論是特定形式的預測亦或概率值。社會在處理不確定短期地震預測問題上能力很有限，因為減災行動的任何錯誤決定都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后果，這完全不同于日常天氣預報，應對惡劣天氣確實可以在每天甚至每小時的基礎上波動，在相當大的程度上，社會可以忍受不準確的天氣預報。低強度短期地震預測減災的想法，比如針對脆弱建筑物的疏散和謹慎地動員救援隊伍，似乎不切實際。尤其是在當今社會媒體發達的時代，對于生與死的問題，部分措施將在公眾中引發失控的反應。官方預測在平息地震謠言和業余預測方面的價值也存在問題。期望公眾基于官方預測去忽視那些聳人聽聞的預測似乎是不現實的，因為官方預測本身已被權威性地聲明為非常不確定的。

造成損失和傷亡的拉奎拉地震促使我們反思努力促進策略三。相關的問題是：為什么這些建筑會倒塌？在設計和實踐建筑規范上本可以做得更好嗎？應如何改善法規和實踐改造以減少脆弱的老建筑呢？如何進一步改善地震災害模型的構建方法？可以理解受到創傷的當地社區往往忽視這些長期問題，而只是專注于在地震之前拯救生命，對意大利地震學家的起訴戲劇性地證明了這一點。在這類危機期間，科學界應該加強引導公眾和政府關注前文提出的相關問題。我們的關注在于，他們的注意力被國際地震預測民事保護委員會的報告［7］引導至更加遠離這些問題。這個報告的結論是拉奎拉事件表明需要OEF，我們認為這個結論是錯誤的。

圖1 曲線說明公眾對短期地震預測的需求與其對抗震建筑環境的信心成反比。本文提到的地震作為舉例繪制在了曲線上

短期地震預報和預測的發展來源于人們對建筑的安全性缺乏信心（圖1）。只要有脆弱的建筑，總是會有短期預測的需求，盡管這類預測總是不能證明其價值。相反，隨著地震災害評估、建筑規范、以及施工質量提高與科學研究的進步，人們會感到對短期預測的需求越來越少。

社會應對地震后果的最佳策略是專注于建筑環境抗震。減輕地震動后果的實用方法，如地震發生后發出早期地震預警信號，可以發揮重要的支持作用。關于地震預測，我們的觀點可以概括如下：①在減輕地震風險方面，我們的目標是讓人們留在他們的建筑中沒有恐懼感和不會受傷，而不是要告訴人們何時逃離建筑物。②地震災害的預測應該以幾十年或幾世紀的時間尺度給出，以便社會知道在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如何加強建筑環境。③除了余震，科學界還沒有權威的作用在幾天或幾周內提供預測。

文獻來源：Wang K，Rogers G C.Earthquake preparedness should not fluctuate on a daily or weekly basis.Seismol.Res.Lett.，2014，85（3）：569－571

［1］Jordan T H.Lessons of L’Aquila for operational earthquake forecasting.Seismol.Res.Lett.，2013，84（1）：4－7.doi：10.1785/0220120167

［2］Jordan T H，Jones L M.Operational earthquake forecasting：Some thoughts on why and how.Seismol.Res.Lett.，2010，81（4）：571－574.doi：10.1785/gssrl.81.4.571

［3］Chen Q F，Wang K.The 2008Wenchuan earthquake and earthquake prediction in China.Bull.Seis.Soc.Amer.，2010，100（5B）：2840－2857.doi：10.1785/0120090314

［4］Wang K，Chen Q F，Sun S，et al.Predicting the 1975 Haicheng earthquake.Bull.Seis.Soc.Amer.，2006，96（3）：757－795

［5］van Stiphout T，Wiemer S，Marzocchi W.Are short－term evacuations warranted？Case of the 2009L’Aquila earthquake.Geophys.Res.Lett.，2010，37，L06306.doi：10.1029/2009GL042352

［6］Reasenberg P A，Jones L M.Earthquake aftershocks：Update.Science，1994，96：1251－1252.doi：10.1126/science.265.5176.1251

［7］Jordan T H，Chen Y T，Gasparini P，et al.Operational earthquake forecasting：State of knowledge and guidelines for implementation.Final Report of the International Commission on Earthquake Forecasting for Civil Protection.Ann.Geophys.，2011，54（4）：315－391.doi：10.4401/ag－53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