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 樹 圖/朱艷寧、郭 華 編輯/柳向陽
堂口櫻園
文/江 樹 圖/朱艷寧、郭 華 編輯/柳向陽
堂口是江湖說法。舊時四川袍哥之風極盛,遍及士農工商各階層,高峰時人人皆嗨袍哥。一入袍哥便入江湖,到異地混江湖就要拜碼頭,這拜碼頭換名帖之處,便是堂口。時至今日,雖斗換星移,在川渝地區,江湖氣質仍深入人心,每每有客自遠方來,本地主人安排的接風洗塵處多是各圈子的堂口。譬如在成都,搞地下音樂的,堂口是玉林的小酒館;修習通臂拳的,堂口是清水河的寶真堂私房菜;玩高山戶外的,堂口是泡桐樹街的山鷹俱樂部。成都的文化藝術圈當然也不免俗,堂口極多,如白夜酒吧、香積廚餐廳、崇德里私房菜、老書蟲咖啡、芳鄰舊事酒吧、櫻園等。
這次介紹的櫻園與其他幾家定位清晰不同,兼具茶舍、咖啡、書房、酒吧和餐廳,是成都文化圈中一處特立獨行的堂口。
櫻園有兩處,一處在郊外的荷塘月色,叫做“櫻園”,一處在市區東玉龍街中,叫做“屋頂上的櫻園”。郊外的櫻園已開了四年,因毗鄰藍頂藝術館而被稱為藍頂食堂,前來捧場的畫家、設計師和評論家極多。櫻園除餐廳包房外,還有書房、茶舍,園內另有涼亭、草廬,遍植玫瑰香草,一年四季綠葉紅花;園外有幾畦菜地,種些應季的瓜菜蔬果,精耕細作,施足了農家肥,香醇可口。
市內的櫻園則開在一棟行政辦公樓的屋頂,占地近千平方米,有亭臺樓榭,有小橋流水,有花有樹,在寸土寸金的成都市中心尤為難得。選址于屋頂的優點是采光充足,除了露天區外,餐廳和茶坊也采用整幅的落地玻璃,光線極好,尤其當陽光直射茶坊內占據了整面墻的大書架時,千冊藏書在光影中明暗有序,蔚為壯觀。
櫻園走家常菜路線。老櫻園的菜品不多,招牌菜是青椒芋兒雞和蘿卜鹽排骨湯,前者采用農家土雞,青椒皮薄肉厚,芋兒軟香入味,雞肉緊實彈牙,口感極好;后者的蘿卜系櫻園自產,回口甘香、湯色釅白,蘿卜潤澤不水,排骨松軟不散,色香味俱佳。屋頂上的櫻園除了延承這兩道招牌菜外,新增特色菜品也不少,像冷拌豌豆尖、櫻園鹵大排、櫻園豆瓣魚以及苗寨酸湯系列、雅南黑豬湯鍋系列都可圈可點。
除了常見的各類紅酒、啤酒、白酒外,櫻園還有五花八門的自釀果酒,有櫻桃酒、楊梅酒、桂花酒、枇杷酒、桑葚酒,甚至還有雞血李酒和蜜桃酒。園主的釀酒熱情像當年的蘇東坡——彼時蘇軾被貶黃州,百無聊賴中自釀多種果酒,直至某次用柑橘釀造的猴兒酒宴客導致眾人不適后才悻然作罷。當然,櫻園園主顯然更為專業,完全依典籍制作。以櫻桃酒為例,采用當地廟山村小作坊的純糧高粱酒原度酒,在地下窖藏三年后,再按比例浸泡櫻園自產的櫻桃和糖玫瑰而成。園主介紹此酒“清麗而熱烈,如某位外表穩重內心沖動的女子,知味者愛之欲狂。”

櫻園的茶分兩類,一類是茶水單上的飲品,價格平易近人,品質也過得去。另一類是園主的私藏茶,部分是園主到產地采買的佳茗,其他則是各地朋友贈送的珍品。每當園主聽到某位來客聊到茶經、茶道之類的話題時,便會忍不住泡上幾壺請大家試味。屋頂上的櫻園有三位園主,分別有自己的私人茶舍,只對朋友開放。茶舍按自己的習慣布置,有滿鋪榻榻米的日式茶舍,也有藤木軟布風的中式茶舍,除了環境雅致,茶舍內還有些待售風物,隨手揀選都是極佳的紀念品。
屋頂上的櫻園的手工咖啡叫羆咖啡,口感很好,被粉絲們稱為成都最好的手工咖啡,操盤的咖啡師是大園主的公子,二十出頭,和善而訥言,他秀麗清純的女朋友負責烘焙點心,其中的巧克力熔巖和提拉米蘇尤其出色,是下午茶的標配。
郊外的櫻園有很多貓狗,貓基本是土貓,有朋友送來的,更多的是園主收留的流浪貓。貓們整日在櫻園游蕩,偶爾跳到藍頂藝術館的屋頂嬉戲打鬧。貓們認生,別看對園主和員工各種耍癡發嗲,生客連一米都近不到。櫻園的看家狗也是土狗,之前的一只叫“黑娃”,習慣坐在田間路口不卑不亢地迎送客人,令人嘖嘖稱奇,“黑娃”一度罹患狗瘟被送到寵物醫院住院,還讓幾位熟客擔心了好長時間。

屋頂上的櫻園只養有一貓一狗。貓叫Duke,品種是藍貓,性格恬靜淡然,喜獨處,被園主當做櫻園的鎮店之寶。但更逗客人們喜愛的是一條名叫樂樂的純白色博美犬,是按送狗的朋友名字來命名的。樂樂與人極其親近,與孩童們嬉鬧起來沒完沒了,萌態畢現,是櫻園的經典景致。
櫻園有三位園主,分別是熊家姐妹和閨蜜朱艷寧。大園主熊英慣常以“狗熊的熊、英雄的英”作自我介紹,秀外慧中,溫婉中帶有三分豪氣,朋友說她喜歡“伙同他人把自己灌醉”。熊英本有工作,但在旁人看她風生水起之時,卻辭去職務,在成都郊外找到這塊土地,開了這家名為“櫻園”的農家樂,朋友圈中一片嘩然。
妹妹熊燕則是有名的女公子,理性干練,常年一襲舊式長袍,與文藝范十足的熊英相去甚遠。熊燕本科是英語專業,又攻讀了人類學碩士,還在黨報做過多年的記者編輯,也在被人看好仕途之時萌生去意便立刻辭職。
朱艷寧大學是建筑室內設計專業,后拋了鐵飯碗轉入服裝行業,逐漸成長為業內德藝雙馨的職業經理人。即使從北京“退隱”回成都,她也依然是獵頭追逐的菁英。在屋頂上的櫻園,朱艷寧負責商業合作和零售采買,并開始創建自己的服裝品牌。

屋頂上的櫻園員工不多,牛人卻不少。店長在上世紀90年代就是外企高管,12歲的兒子跟著自己在家上學;收銀員是人類學碩士,一邊盡職工作,一邊沉心研究;最近到崗的服務員本科學的是社會管理與公共事務,為了櫻園的工作從北京的一家機構辭職而來。
櫻園的趣人當屬雜工陳杰。彼時櫻園開業不久,園主的網友陳杰兌現戲言,從千里之外的云南奔赴而來,專司殺雞,也做其他粗活,一氣干了三年。陳杰經歷甚雜,興趣廣泛,某次學者冉云飛到店,陳杰聽聞冉先生著有《尖銳的秋天:里爾克》,便乘隙到席間請教,二人的話題從里爾克的詩作開始,一直扯到博爾赫斯的小說意象,又與素以博聞強記聞名的冉云飛對背了幾十首杜詩,令在座的一眾本地文人嘖嘖稱奇。
櫻園的自我定位是“有趣、有味”。櫻園用“身土不二”來解釋“有味”,這個詞有天人合一之意,不強求工藝繁復、烹飪奇巧,而講究食材的天然屬性。而“有趣”的內涵外延就極為寬泛了,可以是書趣、茶趣,也可以是夏夜的清風、冬日之暖陽,還可以是一花一木、一貓一狗,當然,最有趣的還是人,賓客、員工、主人都有故事,斷然不是無趣之人。
比吃什么更重要的是與何人同吃,前者是“吃飯”,后者是“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