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坦布爾：千面古都

文、圖/喜 琳 編輯/羅婧奇

伊斯坦布爾：千面古都

文、圖/喜 琳 編輯/羅婧奇

伊斯坦布爾，橫跨歐亞大陸，匯合了基督教與伊斯蘭教兩大宗教，四十多座博物館、二十多座教堂、四百五十多座清真寺，是東西方文化集合的見證，有太多輝煌的歷史篇章和璀璨的現代生活交織于此，只有親身前往，才能感知這座千面古都。

藍色清真寺是伊斯坦布爾標志式建筑之一。

清晨抵達伊斯坦布爾，太陽微顯光芒，亟待沖破厚重的云層。當巴士開進老城蘇丹艾哈邁德區，窗外一座又一座清真寺夾雜在層層疊疊的房屋中，宣禮塔刺破視線，透露出一種凌亂美感。阿訇正在呼喚全城的人們做晨禱，在伊斯坦布爾，這是很多人每日必為的信仰之舉。人們祈告的聲音低沉綿長，在城市上空回蕩，整座城市沉浸在虔誠與肅穆之中，傾訴著淪陷與重生的故事。

伊斯坦布爾誕生于公元前658年，彼時名為拜占庭。在隨后的日子里，拜占庭自愿從屬于羅馬，卻開始了長達一個世紀的戰爭。拜占庭支持的一方戰敗，勝利者將拜占庭的城墻夷為平地，并賦予了她一個新名字——奧古斯塔·安東尼娜。公元324年，羅馬帝國的君士坦丁大帝從羅馬遷都于此，為其改名君士坦丁堡。1451年，奧斯曼帝國蘇丹穆罕默德二世繼位，這位不可一世的“征服者”發起了占領這座城市的又一場戰爭。經歷持續多日的圍城攻斗，這座城市成為奧斯曼帝國的新首都。穆罕默德認為自己是君士坦丁等偉大皇帝的繼承人，開始了大規模的擴建，他的繼任者蘇萊曼大帝延續了這股建筑熱潮，整個城市到處都是豪華宮殿、府邸、庭院及宏偉的清真寺。蘇萊曼死后，這個煊赫一時的城市日漸式微，直到1923年，土耳其共和國成立，并在1930年將城市更名為伊斯坦布爾，才又開始了修復和重建。

拜占庭、奧古斯塔·安東尼娜、君士坦丁堡都曾是這座城市的名字，每一次名字的更替伴隨著欲望、權力、戰爭、背叛、輝煌、衰敗、重建、新生。在伊斯坦布爾，任何一次發掘都能發現遠古的街道、彩色瓷磚、隧道、房屋，它們靜靜地被埋葬在現代化城市中心的下方。

歌詠生命的博斯普魯斯海峽

“伊斯坦布爾的力量來自博斯普魯斯。”

跨越兩千六百多年的歷史，這座城市的故事不斷被收入歷史的長卷，皆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橫跨歐亞兩大洲，東臨小亞細亞的安納托利亞高原，北扼黑海門戶，西毗連保加利亞、希臘，馬爾馬拉內海連接著地中海與黑海，形成分割亞歐的“黃金水道”，而博斯普魯斯海峽又是黃金水道的重中之重。從這里出發，向北航行可以直達黑海沿岸各國；向南可以從海路抵達歐、亞、非三個大陸。可以說，誰占據了博斯普魯斯海峽，誰就是歐亞通道的主人。

伊斯坦布爾有太多要去尋訪之地，但任何景觀仿佛都無法超越博斯普魯斯海峽。博斯普魯斯海峽見證著伊斯坦布爾的興衰更迭，也守候著這里的人們。出生在這座城市的偉大作家奧爾罕·帕慕克曾在《伊斯坦布爾，一座城市的記憶》一書中寫道，“伊斯坦布爾的力量來自博斯普魯斯”，“假使這城市訴說的是失敗、毀滅、損失、傷感和貧困，博斯普魯斯則是歌詠生命、歡樂和幸福。”

巴士停在了加拉塔橋口的碼頭，這里是乘坐游船游覽海峽的起始點。大橋連接著新城與舊城，有軌電車、汽車和路人穿行橋上，橋下是鮮魚餐廳和咖啡館，全天供應著美味烤魚和土耳其咖啡，大橋底部通行著大小船只，加拉塔大橋晝夜不歇。同樣不歇的還有當地釣魚人，不管是清晨還是在夜色中經過此地，總能看到長橋兩邊垂釣的男人們。

天空變得陰沉，還飄起了小雨，海水的顏色幽藍深邃，等待了半個鐘頭，終于登上游船。強勁的馬達推動船只快速前行，海風夾帶著腥咸海水撲打在臉上，我卻一點兒不打算退回船艙。眼前的風景時時變化，唯恐一個轉身錯過了什么。少女塔靜靜佇立在海水中央，塔中曾住著一位美麗的公主，卻不幸被毒蛇咬死，這個傳說為少女塔增添了幾份哀傷的色彩；不經意間，托普卡帕宮、多爾馬巴赫切宮，這兩座奧斯曼帝國時代的新老皇宮映入眼中，華美而壯觀，法國小說家皮埃爾·洛蒂的筆下如是描述，“潔白如雪的一排皇宮，屹立在海邊的大理石碼頭上”；古老的加拉太塔占據了海峽一角的制高點，16世紀，曾有無畏者從石塔縱身而躍，穿著木質翅膀，飛過了博斯普魯斯海峽，從歐洲飛到了亞洲沿岸。

一座座清真寺散落在兩岸，參差錯落的居民房、遠山上隱隱可見的別墅、不斷增多的高樓大廈一一可見。沿海峽而行，等于是在觀看城里的一棟棟房子，一個個街區，一段段過往，也等于從遠方觀看她的剪影，一個千變萬化的海市蜃樓。

重返加拉塔大橋碼頭，站在博斯普魯斯海峽旁，往來的船只在蔚藍的世界里流動穿梭，留下一道道讓人遐想的軌跡。

一紅一藍的信仰共融

圣母懷抱基督的鑲嵌畫與“唯有真主”的祈禱文圖共存在這座建筑之中，正如圣索菲亞的意寓“上帝的智慧”一樣，恐怕也只有在伊斯坦布爾，才有這樣超然的共融。

重返老城蘇丹艾哈邁德區，狹窄的街巷如同迷宮，羅馬、拜占庭、奧斯曼三個帝國遺留的古老建筑把每一個陌生的闖入者帶進時空的萬花筒，一個轉角，一個抬頭，都足以讓人浮想聯翩。而當我與這座城市中最耀眼的兩座建筑不期而遇的時候，突然有種身處電影之中的虛幻感。圣索菲亞大教堂與藍色清真寺，一紅一藍，彼此相望，代表著基督教與伊斯蘭教在這里共存，這座城市用她的胸懷包容著虔誠的信仰。

始建于一千七百年前的圣索菲亞大教堂，是伊斯坦布爾的第一座教堂，亦是拜占庭式建筑的代表之作。經過長長的廊道來到殿堂，巨大的圓頂放置在方形空間之上，當時查斯丁尼皇帝選用了兩位數學家作為大教堂的建筑師，圓頂和方形空間四角的柱子之間加上了作為過渡的拱，以達到力學的平衡，帆拱上是后來人們繪制的熾天使像。圓形穹頂一圈有四十個天窗，陽光透過天窗灑入，將室內照亮，一切都沐浴在柔和的光線之中，莊嚴而神圣。穿過樓梯，站在二層的走廊，鵝黃色的墻面上勾畫著秀麗的花紋，五彩的馬賽克鑲嵌畫閃閃發光，這些保留尚好的鑲嵌畫衍傳于美索不達米亞人的發明，是拜占庭圖畫藝術復興的起始，呈現著最生動的宗教藝術課。

自拜占庭帝國衰落后，圣索菲亞大教堂被改造為敬拜安拉的清真寺，教堂墻壁顯眼位置懸掛著的金色圓盤，上面繪以阿拉伯文字“萬物非主，唯有真主”。歲月流轉，如今，昔日的教堂、清真寺是屬于基督徒和默罕默德信徒共有的阿亞索菲拉博物館。圣母懷抱基督的鑲嵌畫與“唯有真主”的祈禱文圖共存在這座建筑之中，正如圣索菲亞的意寓“上帝的智慧”一樣，恐怕也只有在伊斯坦布爾，才有這樣超然的共融。

伊斯坦布爾帶來的震撼是你永遠無法預想到的，走出圣索菲亞大教堂沒多久，藍色清真寺標志性的六根宣禮塔進入視野，讓人無法不被吸引。清真寺于1617年完工，大小不一的圓頂富有韻律地排列，組合成奧斯曼帝國時代建筑的輝煌杰作。脫掉鞋子，圍起方巾，跟隨絡繹不絕的游人走進清真寺。寺內墻壁自其高度三分之一以上，全部使用了伊茲尼克瓷磚作為裝飾，瓷磚以藍白色為底，上面刻著斑斕的花紋和圖案，陽光透過二百六十扇彩色玻璃小窗照射進來，與玻璃吊燈的燈光交燦，映照著兩萬多塊瓷磚，美得如夢似幻。

坐在清真寺前的臺階上，夕陽的余暉為寺院撒上了淡淡的粉紅色，祈禱的聲音從宣禮塔喇叭中傳出，每個清真寺都在回應神圣的祈禱之音，在傍晚的伊斯坦布爾，無論你在任何角落，都能感受到這種緩慢而莊重的呼喚，整座城市再次沉浸在肅穆之中。

像當地人一樣，尋找簡單快樂

一套完整的土耳其浴下來，摸摸皮膚，光滑水嫩，強打精神撐到更衣間，喝了口水，倒頭昏睡在小床上。以至于到現在，我還恍惚覺得土耳其浴的經歷只是自己做過的一個美夢。

帝國的更替，宗教的碰撞，文明的交融，伊斯坦布爾人似乎更愿意讓這些宏大的歷史命題滾滾而來，滾滾而去，對他們來說，享受當下的生活，才是人生的課題。感受過這座城市厚重的一面，我試著像個當地人一樣，尋找簡單的小幸福。

早晨，步行到加塔拉大橋附近，選個露臺咖啡吧，點上一杯濃郁的土耳其咖啡。熱情的店老板，用依布立克鍋不斷熬煮咖啡，幾次煮沸之后，把小鍋端起，當我以為他要倒咖啡時，他卻搖搖頭，示意我不要著急，于是，兩人靜靜等待著咖啡渣沉于鍋底。之后，老板不慌不忙將咖啡倒入小瓷杯，不加糖的土耳其咖啡酸澀濃厚，當地人總是習慣加上兩三塊方糖，我也入鄉隨俗，于苦澀中終于品嘗到了一絲甘甜。

咖啡喝罷，鉆入一條深長的幽暗之巷，空氣中飄散起香料的味道，香料市場是我的第二站。來到這里，不由讓我想到一部電影《香料共和國》。“小茴香味道強烈，能讓人變得內斂，肉桂能讓人兩情相悅。”數百年前，香料如同黃金一般稀有珍貴，現在，人們不再會為了香料去發動戰爭，但土耳其人的身心已經少不了香料的陪伴。

一家家香料雜貨攤簇擁在窄巷中，店門口擺放著一袋袋香料和調味料，藏紅花橙紅、八角深褐、豆蔻草綠、玫瑰粉紅……香料的五顏六色總能使人心情愉悅。沿著長坡一直走，看不見頭的廊道交叉開來，猶如巨大迷宮。琳瑯滿目的紀念品商店、日用雜貨鋪一家挨著一家，行人摩肩接踵，這里喧鬧、擁擠，卻是當地人熱愛的生活舞臺，生意成交之后，喝一杯紅茶，足以帶來愉悅和滿足。

要體驗伊斯坦布爾人的生活，怎么能錯過鼎鼎大名的土耳其浴。土耳其浴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古羅馬時代，在君士坦丁堡時期，這座城市興建了許多裝有蒸汽設備的公共浴室，每個浴室可容納數百人。目前，在伊斯坦布爾最有名的要算老城區的恰阿奧盧浴室了。恰阿奧盧浴室的歷史超過三百年，19世紀時，英國畫家湯姆斯阿隆曾來此游歷，繪制了《恰阿奧盧浴室》銅版畫，銅版畫流傳到歐洲各國，恰阿奧盧浴室逐漸成為土耳其浴的象征。時至今日，恰阿奧盧浴室已經成為許多游客體驗傳統土耳其浴的必訪之地。

浴室門口張貼著各種語言的報紙、雜志和畫冊，記載著這里漫長的歲月故事和各國名人在此沐浴的記錄，音樂家李斯特和國際紅十字會創始人南丁格爾都曾“到此一浴”。以前只聞酒店、咖啡館、餐廳有何等名人來訪，卻不曾想，原來名人沐浴也會被記錄留存。

浴室內是古色古香的傳統伊斯蘭布局及裝飾，左右各一扇大門，通向四周的更衣間，浴室墻壁呈環形，全部用大理石打造，墻壁內側藏有熱水管和許多小水槽。中間地上凸出的大理石平臺可躺可臥，下面不斷冒出白色蒸汽，整個室內熱氣彌漫。

在女服務員催促下，我先用溫水把自己全身打濕，然后躺在大理石平臺上。土耳其大嬸高大健碩，用不太溫柔的手法幫我擦洗按摩，之后再用熱水沖洗。因為蒸汽室內溫度很高，身上不停冒汗，加上大嬸的獨特按摩手法，我早已昏昏欲睡。一套完整的土耳其浴下來，摸摸皮膚，光滑水嫩，強打精神撐到更衣間，喝了口水，倒頭昏睡在小床上。以至于到現在，我還恍惚覺得土耳其浴的經歷只是自己做過的一個美夢。

藍色清真寺內斑斕華美的墻壁美到讓人無法呼吸。

上：陽光透過窗戶灑入圣索菲亞教堂。

下：在伊斯坦布爾偶遇美麗的土耳其女人。

上：伊斯坦布爾大巴扎里琳瑯滿目的生活器具。

下：土耳其紅茶杯小巧精致，帶有鮮明的伊斯蘭特色圖案。

游船行駛在博斯普魯斯海峽，伊斯坦布爾的城市風景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