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象征手法在《都柏林人》中的運用

夏嬌

(河南工程學院 外語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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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象征手法在《都柏林人》中的運用

夏嬌

(河南工程學院 外語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摘要：精神頓悟是喬伊斯創作《都柏林人》的重要寫作技巧。在《都柏林人》中表現主人公精神頓悟的句子中，喬伊斯運用了象征的表達方式，滿足了精神頓悟對語言表述的要求。在短篇小說《姐妹》《伊芙林》《兩個紈绔子》《土》及小說集的壓軸篇《死者》中，喬伊斯用象征手法來表現主人公精神頓悟的瞬間。象征的運用使精神頓悟更具寓意，耐人尋味，更好地表達了小說精神癱瘓的主題。

關鍵詞：《都柏林人》；精神頓悟；象征

一、精神頓悟在《都柏林人》中的運用

《都柏林人》是英國著名作家喬伊斯1914年出版的短篇小說集，被西方文藝批評家譽為“用英語所寫的最優秀的短篇小說”。15個故事獨立成篇，但彼此又銜接緊密。在《都柏林人》中，精神頓悟是喬伊斯運用的一種重要寫作技巧，幾乎每一篇小說都在主人公對現實的反思和頓悟中使精神癱瘓的主題得到升華。此小說集中的故事被喬伊斯自己稱之為“頓悟篇”。精神頓悟是喬伊斯創作《都柏林人》的重要寫作技巧。只有理解精神頓悟才能透徹地理解整部小說。著名學者莫里斯·貝雅(Morris Beja)在《現代小說中的頓悟技巧》(EpiphanyintheModernNovel)一書中寫道：“頓悟在現代小說里的作用是十分重要和特別的。喬伊斯用頓悟的過程來構筑小說結構，同時用其作為展現小說主題的重要方式。”[1](P65)可見，研究喬伊斯作品中的頓悟對理解其作品和創作意圖具有舉足輕重的意義。

二、精神頓悟的內涵

精神頓悟(epiphany)一詞源于希臘語,是宗教用語,在希臘神話里，它指神靈的突然出現。在基督教里，它指“顯靈”， 即“上帝或耶穌的顯靈”， 意為初生的耶穌在東方三賢(the three Magi)面前的突然顯現。喬伊斯把這一宗教術語引入小說領域,認為頓悟是對某一事物本質的顯現和領悟[2]。他在《青年藝術家的肖像》的初稿《斯梯芬英雄》(StephenHero)里首次對該詞作了定義。精神頓悟即“一次突然的精神感悟啟示，它來源于粗俗的言語或行為,或者是心靈自身特殊的難忘的一瞬間。”精神頓悟的瞬間需要具有豐富的內涵，同時又具有美感。“喬伊斯不僅是小說家，也是詩人。詩人尤喜、亦善用象征凝練地表達自己的思想，豐富作品的內涵。”[3]126在《都柏林人》中表現主人公精神頓悟的句子中，喬伊斯運用了象征的表達方式，滿足了精神頓悟對語言表述的要求。

三、精神頓悟表述中的象征手法

象征是藝術創作的基本手法之一。作者借助事物的某些外在特征，賦予某事物作者想表達的特殊含義。象征是敘述語言的弦外之音，它具有寓意深刻、耐人尋味的特點。一般來說，在文學作品中，如果能夠恰當地運用象征手法，便可以將作者想表達的精神品質轉化為廣大讀者可以感知的、具體的形象，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從表達效果上來說，它可賦予文章深意，使文章更具韻味，讀者也因此可以有想象思考的空間，繼而獲得美的享受。喬伊斯深受歐洲傳統文化和現代主義思潮的影響，他在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中大量運用象征藝術手法，賦予所描述的事物特定涵義，對精神癱瘓的主題進行多方位的展示和表現，使讀者在享受文學作品美感的同時，也能深刻理解小說的主題。正如英國批評家馬修(Matthew)所說:“這樣，喬伊斯告訴我們對于這篇故事不能望文生義, 而要透過它苦心經營的現實主義去尋找象征意義或比喻意義。”[4]25黑格爾嘗言：“……象征仿佛是一個課題, 要求我們去探索它背后的內在意義。”因此，讀者如果理解精神頓悟中的象征寓意，就能理解本小說集的主題，更好地把握作者想表達的思想感情。

在《都柏林人》的首篇《姐妹》中，喬伊斯大量運用了象征，使小說含蓄、凝練、富有深意。描寫頓悟的瞬間也具有深刻的象征意義。《姐妹》主要講述了一個無名少年“我”和弗林神父之間的故事。小說中雖然沒有驚心動魄的事件，都是些平淡無奇的小事，卻合情合理，發人深省。神父癱瘓的原因是打碎了一只圣杯。圣杯常用來象征宗教信仰，打碎它意味著失去宗教信仰。這位癱瘓的神父，猶如永不消失的陰影籠罩全書，壓得人喘不過氣，猶如久久不散的陰魂，死死纏住書里的每一個都柏林人，影響著他們的性格和舉止，生活和命運。“我”與神父的關系被描寫得真實而平淡。這一段幾乎每一個細節都富有象征意義。在得知神父已死時，“我”發現自己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自由的感覺”。這種突然的精神感悟也不乏象征意義。意味深長的是，作者有意略去“我”的姓名，以此暗示這不僅僅是個人的感受，而是整整一代人——新一代都柏林人的感受。對于新一代的都柏林人而言，宗教已經失去其精神支柱的地位和作用。沒有了宗教信仰，他們去信仰什么？這是新一代都柏林人精神癱瘓的象征。從表面看是小說中主人公的頓悟，其實讀者的參與解讀更加重要。正如理查德·艾爾曼在《喬伊斯傳》中評價《都柏林人》時指出的:“然而使讀者感到如果看不出那些言外之意，就會不舒服，有負罪感，不但享受不到樂趣，反而像是在接受審判。藝術家使自己和讀者都聽任材料的支配。”[5]84可見，讀者通過自己對文本的解讀把握精神頓悟的象征意義是十分重要的。

《伊芙林》中的精神頓悟瞬間是篇末生動清晰的畫面，看似簡單直接，事實上也有豐富的象征意義。在《伊芙林》中，為了清晰表達對都柏林人精神癱瘓的悲觀，喬伊斯不僅用很多細節來引導讀者，而且還用一些觸目驚心的畫面來完成這個總體構思。少女伊芙林不堪忍受單調乏味的生活，準備跟水手弗蘭克私奔。正當一切就緒，輪船準備起航之時，她卻猶豫了。“她向他板起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孔……像一頭絕望的野獸。……給他的既無愛戀之意，也無惜別之情，如同路人一般。”[6]51她被喬伊斯鎖定在碼頭上，完全是一幅癱瘓者的圖像。行將登船之時，她突然如中風般呆定在碼頭上，口不能言，腿不能動，完全是一個癱瘓者的形象。這是一幅象征意象豐富的畫面，象征愛爾蘭人的癱瘓。尤其可怕的是，它象征著下一代也染上了“癱瘓癥”。小說精神癱瘓的主題也在精神頓悟的深層象征意義中達到高潮。

《兩個紈绔子》和《土》中的精神頓悟也存在象征寓意，但與以上兩篇不同的是，其具有象征意義的是實實在在的物體。《土》中，喬伊斯也運用象征表現了瑪利亞無趣悲哀的一生。瑪利亞平時干活的地方是洗衣房。節日那天，她參加了一個聚會，在聚會上參與蒙目摸碟的游戲。各個碟子里都盛放著極具象征意義的物品。瑪利亞先摸到了象征死亡的泥土，這預示這她毫無快樂、無奈悲哀的一生。大家看了表示同情，便再給她一次機會重新摸。這次她又摸到了祈禱書，暗示著她的余生可能在修道院中度過。后來她為大家唱了一首古老民歌，她將愛情和家庭的歌詞唱成華麗豪宅的歌詞，大家保持沉默。她一生辛勞卻從來不曾擁有愛情和家庭，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他的兄弟喬深受感動，在此時獲得了精神頓悟：“他說的時候眼里蓄滿了淚水，以致無法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了，最后，只得問妻子他開瓶塞的鉆子放在哪里了。”[6]145對于瑪利亞的悲慘遭遇，喬無疑是意識到了，但除了感動，如何去改變她的遭遇呢？“開瓶塞的鉆子”象征著瑪利亞悲慘命運解決之道，然而，他卻找不到了。在這樣一個都柏林，人們深知生活的無奈和悲哀，卻無力擺脫，不知道何去何從，從此也能看出都柏林人癱瘓的靈魂。《兩個紈绔子》講述了男主人公科利想從女朋友那里獲得金錢，而萊內漢則在等待科利成功歸來。而當科利的身影出現，他緊跟在科利身后追問結果時，“他又拿出一派莊嚴的架子，向燈光伸出一只手，微笑著，慢慢地張開手掌，讓他的學徒仔細觀察，掌心里，一枚小小的金幣閃著金光”[6]81。篇末的精神頓悟僅僅是一個手勢，從這個手勢中讀者可以想象科利剛剛干了什么。那閃著金光的金幣象征著罪惡，科利和萊內漢為了一點私利不擇手段。他們是社會蛀蟲的典型代表。這些蛀蟲啃噬著國家和民族的根基，也侵蝕著廣大民眾的心靈。這正是都柏林人精神癱瘓的表現。

小說集的壓軸篇《死者》可以說是《都柏林人》的高潮和總結。其篇末的精神頓悟運用了象征的手法對前面14篇短篇小說所闡述的主題加以總結和深化。《死者》中獨特的象征寓意主要表現在覆蓋整個愛爾蘭的一場大雪。這場大雪為愛爾蘭披上了一層圣潔的面紗，以傳統的葬禮儀式，宣告了整個愛爾蘭的死亡。“喬伊斯在《死者》中利用各種修辭手段來體現死亡的主題。”[7]153“雪”象征著死亡和癱瘓。喬伊斯在《死者》中刻畫了兩種死者。一種是已經死去的都柏林人，即肉體上的真正的死者。這篇故事發生在下雪的冬季。冬天是歲末，意味著一年的終結；同時，下雪也會導致植物枝葉凋零，也會使一些動植物死亡；雪后的大地被冰封起來，大地的一切都是僵硬癱瘓的。因此“雪”是死亡和癱瘓的象征。另一種死者是精神上的死者，他們肉體還存在，但精神早已麻木癱瘓，他們雖生猶死。就如小說中描述的所有的都柏林人，他們過著僵化、墮落的日子，沒有勇氣擺脫癱瘓的都柏林生活。在都柏林這樣一個癱瘓的城市，只有死者才是生活的主宰，生者只能在死者的陰影下生活。這場雪使加布里埃爾獲得了一種頓悟：現代的都柏林! 愛爾蘭! 整個歐洲，都在走向衰落。同時，“雪”也是新生的象征。潔白的雪又象征著純潔，它可以給萬物滋養，蕩滌一切腐朽和污穢，能使整個愛爾蘭大地獲得新的生命。大雪過后，寒冷的冬天即將過去，溫暖的春天隨之而來，愛爾蘭會重新充滿生機和活力。這代表喬伊斯在失望之余，心底最真誠的盼望：愛爾蘭可以像春天一樣重新復蘇，擁有鮮活的生命力。

四、結論

精神頓悟是貫穿整部小說的重要寫作技巧。在描寫精神頓悟的語言表述上，喬伊斯運用了象征的表達方式。在短篇《姐妹》《伊芙林》《兩個紈绔子》《土》及小說集的壓軸篇《死者》中，喬伊斯用象征手法來表現主人公的精神頓悟，生動形象地描述了精神頓悟的瞬間，深化了小說主題，寓意深刻，具有美感。文中的精神頓悟發揮了更大的感染力和說服力，取得了藝術性的表達效果。

參考文獻：

[1] BEJA M. Epiphany in the Modern Novel：Revelation as Art[M]. London: Peter Owen, 1971.

[2] 張艷．異曲同工之妙：評《阿拉比》與《布里爾小姐》中的頓悟技巧[J].內蒙古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5)：33．

[3] 王友貴．喬伊斯評論[M]．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

[4] MATTHEW H． James Joyce: A Student’s Guide [M].London:Routledge & Kegan Paul,1978 ．

[5] ELLMANN R. James Joyce[M].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3.

[6] 詹姆斯·喬伊斯，都柏林人[M]．安知，譯.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1995．

[7] BENSTOCK B.Critical Essays on James Joyce [M].London: Faber and Faber Ltd., 1969.

(責任編輯：王菊芹)

On the Symbolism in Dubliners

XIA Jiao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Henan Institute of Engineering,Zhengzhou 450001,China)

Abstract:Epiphany is an important writing technique used by Joyce in Dubliners.In the sentences which describe the epiphany of Dubliners, Joyce used symbolism, meeting the requirements of language to epiphany. In the stories such as The Sisters, Eveline, Two Gallants, Clay, and the last story The Dead, Joyce used symbolism to describe the moments of epiphany of the characters. The usage of symbolism made epiphany meaningful and thought-provoking, expressing the theme of paralysis much better.

Key words:Dubliners; Epiphany; symbolism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4444(2015)06—0121—03

作者簡介：夏嬌(1980—)，女，湖北隨州人，河南工程學院外語學院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

收稿日期：2014-1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