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山東運河與沿岸小城鎮發展

朱年志

(聊城大學運河學研究院，山東聊城252059)

明清時期山東運河處于京杭大運河的中段，北系京師，南控江淮，每年數百萬石漕糧轉輸經于此，南方各地官民人等來往京城途經于此。運河的暢通使得沿岸的城鎮發展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繁榮。在山東運河區域形成了一條以運河為軸線的經濟繁榮、分布密集的城鎮帶。在它所流經的地區(州縣和城鎮)及其輻射的區域(距離運河較近且明顯受到運河交通、運河經濟影響的地區)，逐漸形成了一個縱貫南北、地位特殊、特征明顯的地理區域。除了府縣級政治經濟中心城市之外，在船閘、碼頭、渡口之處興起的小城鎮，也使得運河城鎮經濟突顯出異樣的色彩。

一、明清山東運河的貫通

明代自永樂年間遷都北京以后，為了實現南糧北運，明王朝在元代京杭運河的基礎上著重對運河的某些重要運段進行了多次整治與改造，并圍繞運河建立了一套管理制度。

會通河(包括濟州河)的重新開通始于永樂九年(1411年)，由工部尚書宋禮、都督周長等主持治理，歷“二十旬而工成”，至永樂十三年(1415年)，明政府“罷海運”而專任漕運。此次疏浚不僅使會通河全線貫通，而且河道加深，“深則能蓄水，而其深三丈”。為了確保河道暢通，宋禮還制定了“每年一小挑，間年一大挑”的定期維護制度。

為了解決會通河的水源流量問題，明代前期還進行了一系列水量調節工程建設，主要包括引水濟運、南旺分水樞紐工程及修筑水柜、水壑等。引水濟運工程主要是引汶、泗河水濟運。宋禮采用汶上老人白英的建議，在東平州東60里的汶水上修建了戴村壩，在戴村附近開小汶河90里至南旺，引汶水注入運河。引泗濟運的關鍵工程是金口壩。元代曾對金口壩加以修筑，后漸廢棄。正統十四年(1449年)始修金口堰。成化七年(1471年)工部主事張盛興建金口石壩。九年(1473年)改修堽城壩為永久性石壩。十七年(1481年)在南旺分水口修建南北水閘，即柳林閘和十里閘，解決了南北分水量的問題。永樂年間宋禮疏浚會通河以后，便在運河沿線設置了東平安山湖、汶上南旺湖、濟寧馬場湖、沛縣昭陽湖四個水柜。又先后對四湖修筑圍堤及減水閘等設施，利用水柜將運河水量控制在最適于航運的水平上。運河成為南北之間最重要的往來運輸通道。

明代前期自正統至弘治年間，黃河多次決口泛濫侵擾山東運河北段，造成河道淤塞，漕運阻斷。為了防止黃河沖毀淤塞運道，明朝廷在治黃保運的指導思想下，幾次展開了大規模的治理黃運工程，其中以徐有貞、白昂、劉大夏所主持的治河工程成效最大。弘治以后，黃河北決之水很少再侵入山東，濟寧以北會通河段的黃患大為減少。但是黃河下游河段的決口泛濫并沒有得到有效的治理。明中期以后，濟寧至徐州的河段不是被黃河沖毀就是被黃河淤塞。解決這個問題的根本途徑在于避開黃河，另開新的運道。于是避黃保運，開挖新河的主張受到朝廷的重視。因而，明朝廷重點對濟寧以南的運道進行了改造與治理。

隆慶元年(1567年)，南陽新河(夏鎮新河)開通。新河西距舊河三十里，自留城脫離舊河道，向北“經馬家橋、西柳莊、滿家橋、夏鎮、楊莊、硃海、利建七閘，至南陽閘合舊河，凡百四十里有奇”［1］卷八十五·河渠三。但是留城以南的運道靠近黃河，水患不息，仍然時常受到黃河決洪的侵襲和泥沙淤積的威脅。萬歷三十三年(1605年)泇運河工程最后完工，新河道由夏鎮的李家口出南陽新河，經萬家莊、臺家莊、侯家灣、良城等地，匯合承水、沂水，向南至邳州的直河口，注入泗水故道，全長260里。從此糧船避開了徐州至邳州一段的黃河河道，大大緩解了因黃河泛濫而造成的對漕運的危害。山東運河線路基本穩定，運河漕運量大大增加。明代中期以后通過運河的漕糧年運輸量增加到400萬石，最高年份達580萬石。自邳州直河口至淮安清河一帶的運河仍需借用黃河運道，直到清代康熙年間才最終完成避黃的改造。

清朝定都北京以后，為實現南糧北運，繼續沿用了貫穿南北的大運河，它擔負著每年數百萬漕糧的運輸任務，是清王朝的一條名副其實的生命線。在改行海運之前，清代漕運主要依靠大運河運抵京通。“國家之大事在漕，漕運之要務在河。”［2］卷十八明末清初由于長期戰亂，河道年久失修，水患也越發嚴重。清政府對運河的治理是極為重視的。順治初年，黃河多次決口泛濫，水漫曹、單、金鄉、魚臺等縣，于南陽等地流入運河?？滴酢⑶∧觊g，黃河也曾頻繁決口，侵入運道。清代繼承明代制度，對運河的定期維修分為大修與小修。小修一般每年一次，大修則隔年或數年一次。山東運河北起于會通河接入衛河之處，南止于泇河入江蘇界。其中會通河、南陽新河、泇運河均屬人工河段，河水主要依靠汶泗諸水及各泉湖供給與調劑，水量常感不足，故需疏通水源，筑壩設閘加以調節。元、明兩代在山東運河上修建了許多閘壩，入清以后，清政府對它們進行了多次大規模的整修。頻繁的治河活動基本保證了運河的暢通。

二、運河沿岸小城鎮的發展

延續到清代，大運河在山東流經的地區主要包括兗州府、曹州府、東昌府、濟寧、臨清兩個直隸州以及泰安府的西部與濟南府的西北部。南至臺兒莊流入山東境內，北至德州桑園鎮進入直隸境。運河將沿線的州縣緊密地連為一體，同時它們也都積極地向運河靠攏，將自己納入到運河交通網之中，于是形成了以運河為軸線的經濟繁榮、分布密集的城鎮帶。

(一)歷史名鎮：魯橋

魯橋是運河畔的一座古鎮，鎮因橋而得名。唐代即為重鎮。元代魯橋屬濟州，明代屬兗州府濟寧州，清代屬濟寧直隸州。它位于南陽湖東岸，北部有泗河自濟寧任城區流入境內，向西南流入南陽湖。東部有白馬河，自鄒縣(今鄒城市)流入境內，向南流入獨山湖。古泗水(即泗河)和南北大運河在魯橋相會匯?！般羲咸狭髑嚆~，魯橋突?？玳L虹?！边@是元代人周權在《過魯橋》中描繪魯橋的詩句?！伴L橋臥波”為舊時“魯橋八景”之一。

元明清三代，南北大運河均穿過魯橋。元代大運河通航以后，魯橋設有都漕運司。元至元二十年(1283年)八月，“濟州新開河成，立都漕運司”。冬十月“徙濟州潭口驛于新河魯橋鎮”［3］卷十二·本紀第十二·世祖九?！岸?，自任城開河至東阿三百余里，立都漕運司于魯橋?！保?］卷一·大事記》準備由泗水接新河至東阿，再陸運至臨清接御河。魯橋鎮至濟寧60里，后來常以此為會通河南端。元代潘士文《重修魯橋記》略云：“任城之南六十里有曰魯橋者，館傳在茲，東通齊魯，西連巨野，南引淮楚，北抵京師。歲時諸王大臣朝會貢獻，經涉于此者，非舟即驛，橋當沖要，非細務必也。”［4］卷二·山川志可見魯橋鎮在當時交通地位的重要性。

明代魯橋鎮設有船閘、驛站、遞運所、巡檢司，是水陸兩途上的重鎮。關于魯橋閘，“元延祐五年建棗林、魯橋二閘，魯橋今廢”［5］卷一·沿革表。永樂十三年(1415年)又建，正德二年(1507年)大修。西岸月河長一百一十六丈。“隆慶四年，改月河為正河，魯橋閘遂廢?！保?］卷二·山川志魯橋鎮“今為運道所經，有魯橋閘，又置魯橋驛及遞運所、巡檢司于此。隆慶中，驛與遞運所俱廢”［6］卷三十三·山東四。直到“康熙五年裁魯橋巡檢司”［4］卷一·大事記。魯橋以下段泗水被開發為運河后，魯橋便成為泗水入運處，為防止泗河沖淤運河，正統三年(1438年)在魯橋之北與師莊之間的泗河之內建圈里積水閘一座，“遏泗水入漕”，石垛四，其上建橋，名為五孔橋。

自元代會通河開通后，魯橋就成為沿運碼頭市鎮。魯橋南北長八里有奇，東西寬四里有奇。明代，商業日漸興盛。商賈云集，百貨輻輳，成為濟州之南的運河名鎮。清代，康熙、乾隆皇帝下江南時多次路過此地，留下了許多御書匾額、楹聯及詩篇等。魯橋鎮工商業較為發達，街道兩旁商號的廈檐一個連一個，長約1．5公里。因此，流傳著“南陽的瓦屋，兩城的樓，魯橋的廈檐到兩頭”之說［7］87?？梢娧剡\兩岸商號店鋪鱗次櫛比。清代學者包世臣曾記有“魯橋，兩岸皆有市”［8］卷六·閘河日記。白馬河由鄒縣至魯橋流入南陽湖而進入運河。因此，魯橋不僅是南陽湖區的商品集散地，同時還是鄒縣進入運河的重要碼頭。南陽湖及鄒縣一帶的農副產品多集中在魯橋販運轉賣，由運河南來以及自濟寧轉輸的商貨也要經過此地向湖區及鄒縣一帶販運。故而，商業貿易十分興盛。

到了清末，由于運河廢棄，漕糧停運，過往人員大幅減少，致使商業蕭條，許多店鋪改為民房，繼而近百年的兵燹水患接連不斷，魯橋才日趨衰落下去。

(二)湖上北辰：南陽

南陽鎮位于南陽湖、昭陽湖、獨山湖三湖交界的運道之處。南陽一帶地勢低洼，泗河自北向南流。宋代時南陽已是泗水岸邊的較大村落。史載“元代以前，南陽僅有幾戶段姓人家居住，稱段家行”［9］P104。元至元十九年(1282年)開挖濟州河后，在濟寧至沛縣的古泗水運道上建閘14座，其中南陽閘始建時為草木結構。至元三十年(1293年)南北大運河通航以后，南陽成為運河岸邊的重要碼頭，人口逐漸增多。至順二年(1331年)重建南陽閘。至正年間(1341—1368年)又修。明宣德七年(1432年)平江伯陳瑄改建為板閘，后又改為石閘。到明代中期，南陽已成為運河畔四名鎮(另有夏鎮、鎮江、揚州)之一，鎮名可見于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重修正覺寺碑文》。隆慶元年(1567年)南陽新河開通以后，南陽建閘官廳，設閘官一員，閘務歸邢莊閘，閘夫32名。清乾隆三年(1738年)再修南陽閘，加頂面石二層，金門寬二丈二尺，高一丈九尺二寸，東岸月河一道，長七十一丈。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嘉慶四年(1799年)皆有重修。道光年間，設閘官一員，閘夫30名，溜夫150名。至1958年圮毀，今尚存石結構閘座，為交通橋橋墩。隨著南陽湖水域面積的不斷擴大，清初南陽鎮由陸地變成為湖中之島。數十年間，這座興旺的運河碼頭和集鎮在南陽、昭陽、獨山三湖的銜接處，四面環水地存留在運河兩堤上，以元、明兩代運河的轉折、分離點為中心，向北和東南延伸，再以寬闊的運河河面為“街面”，顯示出它的獨特景觀。

為護理運河，宣德六年(1431年)在南陽建河橋驛署、管河廳、閘官廳。清政府在此設守備、管河主簿，專管防務、監運稅收，管理運河水閘，接送保護皇糧?！洞笄逡唤y志》載：“南陽鎮，在魚臺縣東北四十里。明隆慶初新運河成，自谷亭移建于此，為往來津要。本朝設守備及管河主簿駐此?！保?0］(卷一百四十六)南陽新河開通后，運河出徐州過臺兒莊，經昭陽湖東岸至南陽，原設于谷亭的閘署、驛、遞運所均移至南陽。后來守備及魚臺縣管河主簿亦駐于南陽鎮。南陽從此發展起來，人口驟增、商業日盛，遂成市鎮。明清鼎革，南陽鎮一度衰微。清初，南陽鎮“居人三千余家”［11］后紀程。至清中期南陽鎮再度繁榮起來。南陽鎮得水運之便，成了水上運輸和商品交易的交匯點和商埠碼頭，時有“小濟寧”之稱。南來北往的糧船、漁船、官船、商船往來相接，檣桅林立，蓬帆遮日。熙來攘往的官員、兵丁、商賈、士人、民夫、漁民絡繹不絕。它既是湖西金、嘉、魚及湖東鄒、滕諸縣乃至魯西南農副產品的集散地，又是魯西南及蘇北地區“京廣百雜貨”聚散批發的商業碼頭。湖西金鄉、魚臺的貨物順著柳林河至南陽入運，由南方運抵南陽的絲綢、紙張、竹木、雜貨轉運至二縣。運河以東鄒縣的貨物除從濟寧出入運河外，亦可通過白馬河達于離南陽10余公里的魯橋鎮進入運河，或由魯橋至南陽買賣［12］136。

明清時期，南陽街上店鋪林立，行業眾多，鎮上人家濱河而居，依運河而成的街巷和房舍錯落有致。鎮上房屋多為青石磚瓦和木質結構的古式建筑，街道是青石板鋪砌，房屋均為石壘臺階，廈檐伸出街面，“晴不見日，雨不漏水”。除了酒樓、茶莊等大中型建筑外，還有客棧、糧行、船行、戲樓、當鋪、染坊、布店、鹽店等，一派繁榮的景象。每日還有遠近聞名的專門批銷漁貨的夜市，也是湖區商品集散的一個明證。鹽店專門負責供應附近地區的食鹽。山東引鹽“或由運河至魚臺縣之南陽鎮。轉湖車運”［13］卷五十三戶政二十五鹽課四。還有山西商人開設的鹽業專賣店。民國初年，魚臺縣商會建立，南陽鎮分會是魯西南唯一的鎮級商會。

清代皇帝走水路南巡必經南陽，常常泊船停居數日?；蕦m所是為皇帝出行時休息、處理政務的場所，歷經多次維修，現為南陽鎮的特色景點，還有康熙御宴房、皇糧店等。此外，南陽有眾多的廟宇，如娘娘廟、火神廟、大禹廟、新河神廟、土地廟、關帝廟、清真寺等，其中關帝廟是規模最大的寺廟。每年定期舉行的廟會帶動了南陽商業經濟的興盛。

南陽鎮隨著運河的暢通在湖中繁榮興旺了近400年。南陽島周圍有著80多個小島漁村，遠遠望去，湖水托起的小島星星點點。南陽鎮恰似“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14］47。咸豐五年(1855 年)，黃河改道，運河中斷，南陽鎮遂趨于衰落。

(三)微山縣城：夏鎮

夏鎮為微山縣政府駐地，位于昭陽湖東岸。古運河自西北向東南從城中蜿蜒穿過。夏鎮原為古城，由廣戚、部城(西城)和夏鎮寨(東城)三部分組成。它是一座“一河三城”格局的運河城鎮。夏鎮北部是廣戚遺址，為秦代廣戚縣縣城。傳說，后來是漢高祖給戚姬的封地，即為戚城。漢朝魯恭王子劉將、楚孝王子劉勛都曾被封于此。南北朝時廣戚縣并入留縣屬彭城郡。此后，廣戚不復置縣。

“一河兩分城(西城、東城)”。部城，原名夏村，也叫夏陽，位于運河西岸，本是一個偏僻的自然村。隆慶元年(1567年)，南陽新河完工，漕運暢通，位于戚城西南的夏村成為船只?？康匿钸\碼頭和沛、滕、嶧三縣的物資集散地，漕船停泊，商賈云集，工商業日趨繁榮，從而刺激了這里的經濟發展，遂改夏村為夏鎮。同時，工部、戶部分司自沽頭城(今江蘇沛縣沽頭村)移駐于此，稱“部城”(又說，因為這里常年駐兵維護漕運治安)?！跋逆偝鞘加谌f歷十六年，工部主事楊信筑土垣于南北西三面。十七年，主事余繼善補筑東面。四面各有樓。東曰見泰，西曰瞻華，南曰延慶，北曰拱極。東面臨河，特多辟二門，曰洪濟，曰小水門。天啟六年，郎中豐建欲甃以磚而未能。順治十五年，員外郎顧大申始建磚城，垂成解任。十七年，主事李禧熊繼修，竣工，計周九百余丈，高二丈五尺，雉堞千一百余。禧熊自為記?？滴跗吣甑卣?，四門樓并圮?！保?5］卷二·建置志

城內南部的主要官府衙署有戶部分司署、工部分司署、管河主簿署、夏陽守備署、夏鎮閘官署、河防同知行署、夏陽巡檢署、皇華亭等?！肮芎又鞑臼穑谙逆偤闈T內，隆慶三年建”，“守備署，在夏鎮運河東岸。順治十一年工部主事常錫胤建”，“夏鎮閘官署，在見泰門外，東臨閘”，“河防同知行署，在夏鎮城中工部分司署之東北”，“夏陽巡檢署，在工部分司前街”，“皇華亭，在小水門外，臨河。為往來使客駐節之所”［16］卷五·建置志。后來，兗州府泇河通判署也設在了夏鎮［17］卷二十六·公署。上級政府派出機構及地方政府官署的設置強化了夏鎮在運河上的行政職能。城內北半部廟宇眾多，有洪濟廟、玉皇廟、三官廟、天齊廟、觀音大士廟、孔子廟等。

運河自城內西北向東南蜿蜒穿行而過，隨著水運的興起，河上建筑物都成了人口聚居的場所，形成了一串以河為特征的村落街巷。順河街南端是小閘口，是隆慶年間所建夏鎮閘的地方。與小閘口相連的是月河圈。從閘口向東至水月庵及運河東岸一帶，是新興商貿聚集地。隆慶元年(1567年)漕運新渠通航，夏鎮商業隨之興起，其中以服務于漕船和過往客商的飲食業為主。萬歷年間，土城筑就，城內商號陸續設立。此時衙署所設官商店鋪居多。隨著漕船來夏鎮經商者日益劇增，在北門外又發展起一條商業街，名“太平街”。康熙七年(1668年)地震，部城四門城樓被震塌，城內和太平街的房屋亦大多倒塌，居民和商戶陸續轉移去運河東岸。此后，運河東岸“鎮市漸盛”。運河東岸即夏鎮寨，又名東城。約在康熙十年(1671年)筑小土圩如寨，故稱夏鎮寨。此處原有一個名為“東莊”的村莊，因此，新城又名“東城”?！扒宄诖酥孟年査狙矙z。城垣不詳所始。咸豐初就故城筑砦?！保?6］卷五·建置志東城只修筑南、東、北三面，西面以大運河為障。至此，便形成了“三合一”的夏鎮。

夏鎮，自唐代入屬沛縣。嘉慶十八年(1813年)始分屬沛、滕，部城屬沛縣，戚城屬滕縣，夏鎮寨則由兩縣分治，加之城內廟宇較多，故有“一步兩省三座廟，一條大街兩縣分”之說［7］79。咸豐元年(1851年)，黃河決于蟠龍集，沛縣棲山縣治沒于河，遷縣治于夏鎮，后因捻軍攻陷才遷走，歷時11年?！笆荒?，流寇陷夏鎮圩，遂移治大橋寨?！保?6］卷五·建置志

明隆慶元年至清光緒年間，由于南北漕運興盛，夏鎮為水旱碼頭和貨物集散地，工商業日趨繁榮。明末清初萬壽祺《夏鎮》詩曰：“夏陽全盛日，城闕半臨河。夜月樓船滿，春風環佩多。”康熙、乾隆年間是夏鎮工商業發展最快最繁榮的時期。四面八方商賈來此經商者甚多。從康熙初年到光緒年間，夏鎮人口增加五倍以上。到清末，已形成山西、河南、浙江、安徽、章丘五大商幫，經營著糧行、布店、藥店、煙店、茶葉店、客店、銀匠鋪等達200余家。至民國初期，夏鎮商業有 17種行業 193家商戶［18］113。鄒、滕、嶧、豐、沛、銅山等縣來此躉貨和銷售土特產品者，絡繹不絕［7］79。

夏鎮的興起、發展與其地理位置關系最大。隨著漕運貿易的興盛，夏鎮還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廟會文化。“碧霞宮”俗稱泰山廟。始建于明天啟年間，為泰山碧霞元君的行宮。坐落在三孔橋北面，運河經廟西轉彎向南，繞道東流，形成環抱之勢。碧霞宮的廟宇之大，香火之盛，廟會之繁華，在魯南、蘇北一帶絕無僅有。農歷四月十五日至十八日的泰山廟會，為當地一大景觀。方圓幾百里的善男信女乘車乘船聚集到夏鎮。這里是水運要道，南北商賈云集，不僅有祭祀活動，又有大量物資在此交流集散。期間商品種類繁多，經濟活動十分廣泛。

自清咸豐三年(1853年)開始，部分漕糧改由海運至天津。同治以后，河運漕糧僅占十分之一。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清政府下令漕糧改征銀兩。二十七年遂令停止漕運。津浦鐵路通車后，大運河的運輸作用逐漸為鐵路所代替。隨著大運河航運的蕭條，夏鎮的工商業也日趨衰落了。

三、以小城鎮為中心的商業網絡形成

隨著大運河的貫通與漕運貿易的發達，南北各地的經濟往來不斷加強。在運河商品交流的刺激之下，江北沿運地區的城鄉經濟發生了明顯的發展變化。特別是在山東及直隸南部的沿運地區，商品經濟在農村有了較大增長，農村的商業性農業經營與農家副產品都已具備一定規模。在運河流經以及它所輻射的地區城鎮商業與貿易繁榮興盛，有些甚至成為區域性或全國性的商貿中心，呈現出經濟發展的特色。

明清兩代，山東運河閘壩繁多，故而供漕船賈舶?？康拇a頭十分密集，久而久之，這些原本供船只臨時停靠的碼頭逐漸成為相對固定的集鎮，成為方圓幾十里或上百里的商品集散中心，區域性的商業網絡開始形成。這種以小城鎮為集散地的商業銷售網絡是運河區域商品流通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們是運河區域各縣村鎮集市的聯結點。如前文所述魯橋、南陽、夏鎮等均屬例證。此外，像山東運河最南端的臺兒莊，也是隨著南陽新河的開挖使其地位漸漸重要。萬歷年間人口達五萬多，成為嶧縣40個集鎮之首?！芭_兒莊為嶧巨鎮，商賈輻輳，富于縣數倍”，“村鎮之大，甲于一邑，俗稱天下第一莊”，“商賈輻輳，諼阓櫛比，亦徐兗間一都會也”［19］卷八·村莊，卷二十四·藝文志。每年都有大量南方的竹木、絲綢、茶葉等以及北方的雜糧、果品等在此交換、轉運。嶧縣的煤炭也由臺兒莊轉運四鄉。臺兒莊成為嶧縣與南北物資交流的樞紐，同時也是城鄉市場網絡上的重要結點。

許檀系統地考察了明清時期城鄉市場網絡體系的形成和發展，她將全國市場網絡劃分為流通樞紐城市、中等商業城鎮、農村集市三大層級，特別強調城鄉市場網絡體系的形成是明清時期中國經濟發展的一項重要內容，它標志著傳統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化［20］。運河區域的中小商業城鎮在地區性商品流通中發揮著承上啟下和貫通城鄉的作用，同時也促地區之間資源的優化配置和分工互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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