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墨
中美日外交中的“超級第三者”
□雷墨
中美日三國中,三對雙邊關系在內容和運行邏輯上都存在很大的不同。但歷史地看,任何一對雙邊關系的發展都會給第三方造成不同程度的影響。
與此同時,中美日三國外交棋局還存在一個“奇怪”現象:任何一對雙邊互動都不會在臺面上討論第三方,但這個第三方對該雙邊關系的影響力又客觀存在。中日關系的緩和,兩國都不會公開承認美國的作用。美日在升級同盟關系的同時,總不忘淡化針對中國的色彩,就好像真的跟中國沒有關系似的。中美新型大國關系的論述中,也沒有日本的影子。但中美日三國誰都清楚,不妥善處理“第三者”的作用,任何一對雙邊關系都不可能順暢。
1956年當選日本首相的石橋湛山主張與中國關系正常化,在美國的壓力下上臺僅65天后便“稱病”辭職。半個世紀后,同樣的一幕也發生在倡導“東亞共同體”、主張對華友好的鳩山由紀夫身上。從這個意義上說,美國的戰略目標和影響力界定了中日政治接近的幅度。在這一點上,美國對美日同盟關系的調整對中日關系影響尤其明顯。美國學者查默斯·約翰遜曾撰文稱,1991年冷戰結束尤其是布什政府以來,美國一直在鼓勵甚至催促日本重新武裝,這一發展趨勢助長了中日之間的敵意。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教授杰拉爾德·柯蒂斯認為:“強化美日同盟應是奧巴馬政府的目標,這一目標應該以不激起中國疑慮的方式進行,不要讓中國覺得美國意在拉日本推行遏制中國的戰略。”如何做到柯蒂斯所說的兩者兼顧,對美國來說是個高難度的要求。但不管怎樣,中國因素在強化美日同盟的同時,也在強化美國(或許還有日本)對同盟關系的疑慮。
美國前副助理國務卿薛瑞福曾把中美日關系形容為 “超級相互依賴”。他的著眼點主要是中美日經濟在全球中的分量以及三國經濟之間的聯系。事實上,中美日間政治和外交關系的錯綜復雜也是“超級”的,而且依賴中帶有對抗。正如美國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學者布拉德·格洛瑟曼所描述的:美國和日本通過同盟體系來處理與中國的關系;東京和北京在雙邊關系每況愈下時都盯著華盛頓;當美國與中國發展關系時,東京總是擔心其地位。而且,這一切都帶有動態甚至是不可預期的特征。柯蒂斯認為,在國內事務方面,中美日都處在轉型的歷史時期。每個國家都在重新定位其在世界上的地位,它們在做這些轉型時,世界格局本身也在轉型。
歷史上美國確有成功管理中美日三角關系的先例。1997年克林頓政府升級美日同盟的同時,與中國建立了“建設性戰略伙伴關系”,奠定了冷戰后中美關系發展的基礎。布什政府與小泉純一郎政府處于“蜜月期”的2005年,美國針對中國提出“利益攸關方”的角色定位。歷史地看,這些都是美國對中國戰略定位的提升,也促進了中美關系的發展。
中美日三國都需要突破思維定式,解構外交論述與政治現實之間的關系。冷戰后美國一直被視為亞太地區安全穩定者角色,近年來還有學者賦予美國“管理中國崛起”和“矯正日本正常化”的雙重角色。某種程度上說,這種對美國的角色定位,已成為分析亞太地區問題理所當然的邏輯前提。依此來看,美國對中國和日本“雙重管制”觀點成立的前提應該是:中日都無法實現“自我管制”,也不能處理雙邊分歧。美國“雙重管制”的論述是否與中日政治現實相符?是前者影響后者還是后者決定前者?同樣,華盛頓和東京把美日同盟定位為亞太安全的基石。暫且不說美日兩國能否撐起亞太安全秩序,長期以來的同盟論述無形中將同盟“神圣化”,一定程度上固化了戰略決策者的思維,使其缺乏做出適應局勢變化的改革動機。
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教授吉爾伯特·羅茲曼認為,那些覺得日本對中國的擔憂越大,美國就越能塑造中國發展進程的人,從根本上誤讀了日本民族主義復興的本質,也誤讀了東亞區域融合的復雜性。同樣的道理,如果中國把“管理日本”的任務“外包”給美國,在中日雙邊問題上一味繞開東京緊盯華盛頓,顯然也是對美日同盟關系的誤讀。近年來的情況表明,無論是執政的自民黨還是民主黨等在野黨,日本政治整體上正在經歷“代際變化”,這種變化不可能不對日美同盟走向產生影響。中國如何看待日美同盟體系中的日本,或許也需要思維上的突破。
(摘自《南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