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平
后果
□曾平
父親把兒子叫到跟前,語重心長,叮囑說,得好好干啊!
兒子頭也不抬,說,放心。
父親說,不要小看駕駛員,干得好,照樣轉干部,照樣坐小車!
兒子大學畢業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父親托了不少關系,為兒子在某單位謀到替領導開小車的工作。
父親說,把領導服務好!
兒子問,除了開車,還要服務領導?
父親說,開車是基本,關鍵在服務領導。
兒子一臉茫然。
父親開導說,比如,領導上車,你得把車門替他打開;領導下車,你得把車門替他關上。
兒子問,領導不會?
父親說,這不是會不會的問題。
父親又說,每天早上,接領導的時候,把領導的茶水泡好,領導一上車,得喝上清清爽爽的早茶。另外,得觀察,領導喝什么茶,是濃是淡,不濃不淡,要看。
兒子不解,說,問領導不就得了?
父親說,不能問,只能看,問了,就不算學問了。
父親得意地說,你老爹這些年是那么容易過來的?兒子知道,父親是做了十年駕駛員后,當上副科長,而后科長、副局長。
兒子想打退堂鼓,不想給領導開車了。兒子說,干這些事情,我還是駕駛員嗎?
父親說,你是駕駛員,更是領導身邊的人。
兒子說,駕駛員不是領導身邊的人?
父親只是笑。
過些日子,兒子很有些不高興,對父親說,領導讓他送領導夫人去省城。父親一臉喜色,說,好啊!
父親說,你該高興啊!
兒子說,高興不起來!兒子告訴父親,送領導夫人是領導突然安排的,事前根本不清楚。
父親說,用得著事前告訴嗎?領導正考察你呢!
兒子不解,還用得著考察嗎?兒子對開車很自信。
父親說,此考察非彼考察。
兒子告訴父親,他遲了一點點。
父親驚叫道,一點點是多少?領導說了,你得馬上去!
兒子告訴父親,領導夫人不高興,嘴臉掉得像要下雨。更可氣的是,一個小行李箱,輕輕一拉就過來了,領導夫人就是不拉,非要叫他去拉上車。父親叫苦不迭,指責兒子犯了嚴重錯誤。
兒子不以為然,說,我又不是她的駕駛員。
父親說,你是領導的駕駛員,她是你領導的領導,你就是她的駕駛員。
父親繼續開導兒子,說,領導夫人不高興,領導會不高興,領導不高興,后果會很嚴重!
父親繼續追問兒子,去省城的路上,什么地方用餐,領導夫人喜歡什么菜?又告訴兒子,餐費一定要主動去結。
兒子不以為然,說,都是領導夫人自己點菜,沒有一樣是自己喜歡的,難吃死了。飯吃完了,領導夫人坐在那里紋絲不動,實在沒辦法,他只好自己去結賬。
父親搖頭嘆息,指責兒子,太不懂事了。
兒子說,照這樣下去,幾個工資,還不夠領導夫人飯錢!父親驚叫道,你沒要發票?
兒子說,要什么發票,又不是接待客人?
父親恨鐵不成鋼,說,把發票開回來,難道領導不給你報賬?
父親很自責,這些規矩,怎么事先沒給這個不開竅的兒子說說?
過一些時間,兒子非常憤怒地向父親談起領導的兒子。領導要他去送領導的兒子。領導的兒子一行五人,三女兩男,喝了不少酒。兒子說超載交警抓到要罰款。領導的兒子說罰款讓他老爹報銷得了,五人硬擠上了車。領導的兒子一會兒去東,一會兒去西,最后,去一個歌城唱歌,要兒子在旁邊好好等著。兒子等了三個多小時,沒等到領導的兒子出來,實在不想等了,就把車開回了單位。
父親驚叫道,你怎能這樣?
父親很著急,說,領導的兒子出來找不著車子,肯定會大發雷霆,領導的兒子大發雷霆,領導肯定會大發雷霆!
父親告誡不省事的兒子,知道領導大發雷霆的后果嗎?
兒子說,不知道。
父親說,會很嚴重很嚴重!
兒子說,我不干了!
父親說,你說什么?不干了?
兒子說,不干了,領導還是領導嗎?還有后果嗎?兒子哈哈大笑。
(摘自《小小說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