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的蝴蝶

馬召平

光陰

一個上午我都在傻坐

混在一群人的中間 ?喝水 鼓掌

面無表情地低頭瞌睡

一個上午 ?我有一小會的時間

躲在廁所里 ?翻看遠方朋友的短信

偷偷發笑 ?又裝作若無其事

生活一直就是這樣 時間只是指針的方向

忐忑也是剎那間的感覺

我懷念昨天 也想象明天

當我昂著頭在寒風中一遍遍咳嗽的時候

冬天剛剛來臨 天色暗得比往日更早

但已經有很多人 聚攏在一起

開始談論起春天

在黃柏塬老程家

很多天前，老程就燒了包谷酒

砍了一院子的柴禾

老程家的飯好吃 水甘甜

老程說他家的稻谷長在二郎壩

菜籽生長在厚畛子

老屋前后 ?南瓜和土豆年年拔苗

碩果累累

從三月開始 ?野菜漫山遍野

他采野菜 ?偶爾也會捕獲一頭野豬

……

我記得老程家的屋檐低矮

屋檐上 ?星星和月亮一樣明亮

清晨5點鐘 老程家的大公雞開始打鳴

我在寒冷中醒來

一個人孤零零走在黃柏塬的街道

看昨夜的霧氣一點點散去

日頭一點點掛起在山頭

看黃柏塬的雞鴨搖搖晃晃地下河

把河邊的樹木搖晃

那時間 ?老程家的炊煙

剛剛飄過樹梢

雨還在下

昨天是小雨

今天是大雨

雨下了七天

孩子睡了又醒 ?醒了又睡

無論是夏季還是冬天

我一直喜歡這樣的雨下著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

世界是安靜的

我的心是濕潤的

天空是迷茫的

而現在

我開始厭倦

這陰晦的屋子 寂靜的庭院

雨順著樹梢 屋檐 ?石瓦落下來的時候

我突然感到一陣陣空虛

感到落寞

我懷疑我長久的等待和期盼

會不會在這場漫長的雨中

化為流水和落花

我常常在黃昏時醒來

我常常在黃昏時醒來

玻璃窗上倒映著落日的余暉

一些鴿子滑過天空 繞過樓群

樹葉在下墜 ? 蝙蝠在飛翔

低沉的歌聲在十面埋伏

如同潮水浸潤在四壁

我常常在黃昏時醒來

白天的夢境還在腦中糾纏

一出謝幕的戲劇還在眼前恍惚

我不知道怎樣迎接時間的淹沒

怎樣去撿拾掉落的衣裳

我常常在黃昏時醒來

樓下走著一個穿紅衣的少女

她的顏色多么艷麗

我多次努力地張望 ?展開想象

但是黑夜已經來到我的窗前

黑夜已經來到我的窗前

偏頭痛

一年里 總有那么一段時光

我會發怒 ?甚至猙獰

正如一陣突然到來的疼痛

正如暴雨在肆虐地下

正如黑暗中 我看不見你的臉

我會哭 我無數次哭過

但這次 我哭出了聲音

這聲音像吶喊 帶著孤獨

我希望今夜的呼喊

被風帶走

今夜的痛苦 有一個人來分擔

正如這黑色大地

它一頭被山托起

一頭被海水安撫

剩余的空地被種子和果樹掩蓋著

平原上的蝴蝶

那些白色的斑點在草叢中閃動

在花蕊上起舞 在枯枝上停留

這是一天中最為寧靜的時光

一場風吹醒的靈魂

在樹梢上游蕩

春回大地的村莊里

河流解凍 引領孩子們跑向田野

到處都是植物的芳香

沉醉其中的應該還有蚯蚓和喜鵲

一只風箏飛過的痕跡

連接起了大地和天空

兩只蝴蝶輕快地起舞

是否就是兩朵云彩飄過村莊

是否是一對相愛的人

挽手歌唱即將消失的春天

我要跟著一只蝴蝶

飛過亮麗的黃昏

在夜的盡頭

找到作繭自縛的前生和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