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一生水遠山高

張鉑睿

人生于江湖，卻不能很好的闡釋江湖。它本身就是一種邈遠、空靈的存在。歷來人解江湖之義，大多以偏概全，于我看來，江湖就是一種生命在社會中所體驗過的寬廣與深邃罷了。

江海一葉，平湖驚夢，誰人不想以這種方式灑脫一生。人們常感慨于江湖難退，“一入江湖歲月催”，其實進也罷，退也罷，灑脫本非常人可領悟，又何分“橘生淮南淮北”。所以就不苛求其能，長嘆也就成了常態。

世人不解高人，高人卻心心相通。人們常笑阮籍猖狂，驅車窮途而涕泗橫流，卻不解阮步兵內心愁苦。當時，有一高人隱居在側，阮籍前去拜訪。高人交流，自然不用口水筆墨。阮籍擅長長簫，于是他吹簫，高人則不動，阮籍頗為失望。歸途中，他聽到了回答，也是簫聲。元氣充沛，驚得山鳥亂飛，于是阮籍的問題得到了回答。到底是高人呀，匿與高山之上，不管江湖在左在右，自是灑脫。

中國自古有避世養性的傳統。山林間佳話不斷，偶爾還會傳來一兩句類似于“笑人間歧路多”之類的誑語。中國的山岳冥冥之中帶著仙家氣質，又有了高人點綴，山也仿佛靈光一點。水遠山高，路迢迢，于是“閑倚孤帆飲明月，除卻人間瑣事迷”。仙人無憂，是以眾人逐之;仙人灑脫，是以眾人傳之。這才是每個人心中灑脫的江湖吧。

常羨有俠氣的人，俠士們的一生貫穿江湖，快意恩仇、刀光劍影，暮年慨嘆曰：“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彈劍而歌，其聲鏗爾。談及彈劍而歌，荊軻算是好手，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這是浪漫的先秦人士。參透生死，眉宇間充盈著無憂不羈。李白少年時仗劍去國，足跡遍于南北，老年亦不改浪漫灑脫之性情。傳說老年的他，因在舟中飲酒，撈月墜于江中而死。這算是頗為奇特的離世之法了，他的一生不囿于江湖，所以也才能代表盛唐的氣質。

二百多年后的蘇軾更進一步。蘇公的灑脫是公認的。蘇子一生顛沛流離，晚年又遠謫嶺南，卻“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隨遇而安，這也是他一生的真實寫照吧。有詞云 “ 一蓑煙雨任平生”，又道“也無風雨也無晴” 。 噫，世人愛蘇子，蘇子其為高人乎！

曾有一句歌詞 ：“ 傳一曲天荒地老，共一生水遠山高 。” 于水遠山高處，可居天荒地老，這得是多么理想的人生 。“ 平生太湖上，短棹幾經過” 。 生命到了末尾，多了一份慨嘆，也愈發深邃。談江湖，談的是人生百味，柴米油鹽。灑脫難尋，無憂難得。江湖之意，似老酒的滋味，綿薄悠長，所以需要時間去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