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因情節而眾多 情節因人物而復雜

張大文

我之所以要對四千二百字的長文《伍子胥列傳》作一個分析，是因為要給中學生讀者一個自我測試的機會：這樣一篇有名有姓有身份的人有四十之多，牽涉到的國家有八個之廣，有的國家經歷的朝代有三四個之長的淺近的文言記敘文，你基本上能讀下來，厘清眾多人物之間的錯綜關系，把握復雜情節之間的來龍去脈嗎？

當然，所謂“基本上能讀下來”，并不是淺嘗輒止，讀一遍就行的，這要以它后面的兩句話為標志，所以，我們先要對情節作由粗到細的整理。后要對人物作由此及彼的聯系，使全文每一個情節、每一個人物經過我們的處理而關聯得更集中、更精簡、更互為因果、更有機會整合，初步滲透了我們對以伍子胥為中心人物的人物關系網以及隨之而來的情節結構網的理解。

一般地說，從作者構思過程看，先有人物，后有情節;而從讀者閱讀過程看，尤其是這一篇，可以從情節發展階段的劃分，來看人物關系的演變，這樣反而容易感受情節與人物二者之間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律動過程。

所謂情節發展階段的劃分，是指“大處貫通”，即從伍子胥父伍奢任楚平王太子建的太傅起，到太子建的兒子勝被楚惠王召而歸楚，進而與石乞殺子西于朝，結果被葉公打敗，逃到山中自殺，楚惠王復立止，完全是一線貫通的，但是，如果要搭起一個全文情節發展的框架，又有賴于“中處分層”與“小處歸納”兩個方面。

所謂“中處分層”，就是把全文情節發展的中點線劃在吳楚第五次戰爭即闔廬使夫差伐楚取番的時候。這時候，可以說是吳國歷史的全盛期，相對應而言，也是伍子胥輔佐闔廬最力有所值的時候，“當是時，吳以伍子胥、孫武之謀，西破疆楚，北威齊晉，南服越人”。從此以后，吳越之戰、吳齊之戰中，吳國漸趨劣勢，而伍子胥的主張“釋齊而先越”敵不過吳王夫差與太宰嚭“釋越而伐齊”的謀算，終以賜死以告終。——而從國際關系看，前期已概述楚國跟宋、鄭、晉、吳、秦諸國的關系;后期主要是吳國跟越、齊之間的關系了。又從國內的朝代來看，前期楚國主要是楚平王、楚昭王，吳國是吳王僚、闔廬;后期楚國是楚惠王，吳國是夫差。可見，把吳楚第五次戰爭作為中處分層之點是合理的，它的確是伍子胥由盛到衰的轉折點。

但是，大處貫通、中處分層如果沒有小處歸納的論證，仍然是一句空話。而小處歸納，擇其要者而言，前期主要是吳楚五戰，后期則是吳越四戰和吳齊兩戰。

吳楚五戰，前兩次由吳王僚分別使公子光（即后來的闔廬）與楚平王戰，又使燭庸、蓋余二公子與楚昭王戰;第一次奪得鐘離和居巢，第二次為楚所絕后，不得歸，聞闔廬立王后，降楚，封舒。后三次由闔廬與楚昭王戰：第三次拔舒，禽二反將;第四次先得唐、蔡，至郢，昭王出奔，吳王入郢;第五次脅逼楚為免遭覆徹而去郢，可見氣勢之盛——而在后三次的吳楚之戰中，基本上是伍子胥起了作用。

而吳越之戰，第一次勾踐便敗吳于姑蘇，闔廬指傷去世，夫差立為王，伯嚭任太宰，從此形勢急轉直下。第二次雖然小勝，卻不追擊而與越平。第三次越破吳兵，殺吳太子。第四次勾踐滅吳，殺夫差，誅太宰嚭。

期間，吳又兩次伐齊，一次大勝，夫差就更聽不進伍子胥的主張;一次不勝而去，又忙于應付越兵的追殺，終于窮途末路。

上述三個小處歸納，既是“中處分層”的細化，又是“大處貫通”的概要。顯然，這樣一來，不但對情節的來龍去脈做到心中有數，而且可以對人物關系的錯綜復雜做到摘要厘清。

我們先要把闔廬即位前的人際關系搞清楚。由于楚平王太子建和太傅伍奢被少傅費無忌所讒，楚平王便下令殺太子與伍奢父子，結果太子建奔宋，伍子胥逃脫后也到宋。后二人又奔鄭適晉，晉頃公要太子回鄭作內應，事泄，鄭定公殺太子建，伍子胥與太子及太子之子勝奔吳。適逢吳楚第一次戰，伍子胥慫恿吳王僚再戰不成，發覺公子光欲殺王而自立，便進專諸以成事，退而與勝耕于野。

吳楚第二次戰爭時，公子光令專諸刺吳王僚而自立為闔廬，召伍子胥共謀國事。此時伯嚭自楚奔吳為大夫，在闔廬興師與伍子胥、伯嚭伐楚時，實際上已醞釀著矛盾。至闔廬病死，夫差為王，伯嚭為太宰時，矛盾激化，伍子胥先是被迫出使齊國，后是干脆被逼自剄。

這樣，以伍子胥為中心的人物關系以闔廬即位前后為界，得以較為清楚的說明。還有三個地方，其人物與伍子胥有關，雖然較為次要，但是不可或缺，所以也在整理之列。

一個是插敘。伍子胥與勝在去鄭奔吳途中，獨身步走，幾不得脫，幸有一江上漁父，知行人之急，便渡河救之。伍子胥要解劍相贈，不受。

一個是倒敘。在吳楚第四次戰爭吳王入郢、楚昭王出奔時，便倒敘了伍子胥當初亡命吳國前與申包胥的對話。事情發展到伍子胥掘楚平王墓，鞭尸三百時，包申胥乃走秦告急，秦哀公出兵救楚擊吳。此時吳國國內由闔廬弟夫概自立為王，闔廬聞之，釋楚而歸。夫概敗走楚，封于堂溪。也是一組人物。

另一個也是倒敘。伍子胥死，吳國滅亡后，就有時間追述當初隨伍子胥來吳國而耕于野的太子建的兒子勝了。原來，吳王夫差時，那邊的楚惠王欲召勝歸楚了，事情還發生在伍子胥死前三年。勝歸楚后，居鄢，號為白公。白公勝歸楚五年，要報鄭國殺父之仇。楚令尹子西雖然答應，卻又去救鄭伐晉。這樣，白勝公與石乞便襲殺子西于朝，結果被葉公打敗，逃到山中，白公勝自殺，石乞被擄，至死不肯告其尸處，終被烹，惠王復立。這個倒敘雖然是從伍子胥死起步，但是因為涉及楚國歷史的延續，鄭國歷史的重溫，所以有助于人物關系的圓滿和情節結構的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