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羅氏婦科調經特色淺析

朱玲 郜潔 羅頌平

嶺南羅氏婦科思想發源于清末，創始人羅棣華乃晚清儒生，以儒通醫，在廣東之南海、廣州行醫，善治溫病與婦人病。第二代傳人羅元愷既得家傳，亦接受系統的中醫院校教育，擅長內、婦、兒科，精于婦科，提出“腎—天癸—沖任—子宮軸”的學說，是中醫婦科學泰斗，開創了嶺南羅氏婦科思想與經驗。由于嶺南屬東亞季風氣候區南部，具有熱帶、亞熱帶季風海洋性氣候特點，全年氣溫較高，雨水充沛，故容易導致濕熱為患，氣陰損耗。痛經、閉經、崩漏為婦科疑難疾病，嶺南羅氏婦科對其有獨特的認識，治療婦科疾病善于結合地域特點進行診治，特色鮮明。

1 首重陰陽，擅調沖任

1.1 陰陽是萬物之本，調經離不開陰陽

《素問·寶命全形論》曰“人生有形，不離陰陽”，孤陰不生，獨陽不長，男女結合，才能產生生命。月經的周期性變化離不開人體陰陽二氣的轉化，陰極則陽生，陽極則陰生;陰消陽長，陽消陰長，由滿而溢，藏瀉有期，則經行有度。月經期的陽消太過、經后期的陰長不及、經間期的陰陽轉化失調、經前期的陰陽生長不平衡，必然導致月經失常，故調經之法，須順應月經周期性的陰陽消長。嶺南羅氏婦科倡導腎—天癸—沖任—子宮軸對月經的調節作用，認為該軸是女性生殖功能及性周期調節的核心，該軸中又以腎為主導。腎內寓真陰真陽，腎的功能核心，在于腎陰腎陽的相對平衡與協調，腎宜藏不宜泄，腎的陰陽不平衡，往往表現一方的不足而另一方偏亢，故治療常遵張景岳所言“善補陽者，必于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生化無窮;善補陰者，必于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升，而泉源不竭”。如對崩漏的認識，按《素問·陰陽別論》“陰虛陽搏謂之崩”，認為陰虛是其本，陽搏是其標，因陰不維陽而陽亢，擾動沖任，進一步發展，則陰損及陽，或體虛、久病而導致腎陽虛，腎火不足以溫煦脾陽，導致脾不統血，沖任不固。故治療崩漏扶陰配陽，平衡陰陽，重視血止后的固本善后。創制的治療崩漏的代表方滋陰固氣湯(菟絲子、續斷、黨參、黃芪、白術、炙甘草、熟地黃、山茱萸、制首烏、阿膠、牡蠣、崗稔)、補腎調經湯(菟絲子、續斷、桑寄生、鹿角霜、金櫻子、黨參、白術、炙甘草、熟地黃、制首烏、枸杞子、黃精)充分體現該學術思想。滋陰固氣湯除用牡蠣、崗稔收澀止血外，更以熟地黃、山茱萸、制首烏滋補腎陰，菟絲子、續斷補益腎陽，黨參、黃芪、白術、炙甘草補脾益氣以助先天，扶陰配陽，平衡陰陽，調補沖任，不止血而血自止，適用于崩漏之勢較緩者。補腎調經湯以熟地黃、制首烏、枸杞子、黃精滋補腎陰，菟絲子、續斷、桑寄生、鹿角霜、金櫻子溫補腎陽，黨參、白術、炙甘草補脾益氣以助先天，平調陰陽，填補沖任，適用于崩漏陰道流血已止，固本善后，建立月經周期。

1.2 沖任失調是經病核心，調肝腎以調沖任

沖任二脈與生殖有著密切的關系。徐靈胎《醫學源流論》曰:“沖任二脈皆起于胞中，為經絡之海，此皆血之所從生，而胎之所由系。明于沖任之故，則本源洞悉，而后所生之病，千條萬緒，可以知其所起?！薄敖泿е?，全屬沖任?！蓖飧?、痰飲、瘀血、金刃手術等，可直接損傷沖任、胞宮，導致月經異常。而臟腑功能失常、氣血失調，又可間接損傷沖任，導致沖任、胞宮、胞脈、胞絡損傷，腎—天癸—沖任—胞宮軸失調，出現月經異常，沖任損傷是月經病的核心病機。嶺南羅氏婦科認為調沖任可從調腎肝入手，《素問·上古天真論》曰:“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發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七七任脈虛，太沖脈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壞而無子也?！蹦I藏精，主生殖，腎精充盛，化生天癸，滋養沖任，則月經來潮，經候正常。肝藏血功能正常，肝氣條達，才能沖任通暢，發揮其“為血?！薄爸靼ァ敝Α_氣上逆，常通過疏肝降逆以平沖氣，如經行吐衄，常以丹皮、黑梔子、懷牛膝以清肝平肝，平沖降逆。沖任虛損，或崩或閉者，常以菟絲子、續斷、桑寄生、熟地黃、制首烏、枸杞子等補益肝腎以資沖任，或配伍阿膠、鹿角霜、鹿角膠、龜板膠等血肉有情之品填補奇經。如治療崩漏的二稔湯(崗稔根、地稔根、熟地黃、制首烏、阿膠、續斷、桑寄生、黨參、炒白術、炙甘草、赤石脂)，除以崗稔根、地稔根、赤石脂等止血外，配以熟地黃、制首烏、續斷、桑寄生等補益肝腎以固沖任，更以血肉有情之品阿膠補血養肝以增填補奇經、固沖任。補腎調經湯中菟絲子、續斷、桑寄生、熟地黃、制首烏、枸杞子、金櫻子、黃精的使用以及鹿角霜的配伍也體現了羅氏婦科調肝腎以調沖任而調經的思想。

2 重視腎脾肝，擅調氣血

2.1 調臟腑以調氣血

婦人以血為本，經、孕、產、乳數傷于血，《靈樞·五音五味》云:“婦人之生，有余于氣，不足于血，以其數脫血也?！蹦I藏精，主生殖，為先天之本，月經之本;脾主運化，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氣血化為精血下注以養沖任，經血有源。肝藏血，主疏泄，肝氣條達，沖任調暢，經血有度。嶺南羅氏婦科重視調節臟腑功能以調氣血，臟腑之中，重視腎肝脾三臟功能的調節。如在治療崩漏時，認為陰道流血量多時，則熱隨血去，氣隨血泄，即使有熱，也是虛火居多，一般有不同程度氣虛表現，故止血必先固氣，擅用黨參、黃芪、白術之品。止血之后，重在治本，調整月經周期，以調補腎肝脾，益氣養血為主。對于閉經一病，認為雖有實證，但以虛為主，虛者多屬腎脾氣血虛弱，沖任失調所致，喜用歸腎丸合四物湯。對于痛經，認為因瘀所致，血行瘀滯，則氣行也不暢，也有氣虛運血無力所導致。治療或祛瘀行血止痛，或補氣行血止痛，藥物治療的同時注重精神輔助治療，心理治療。對于經行前后諸證重視平衡臟腑氣血陰陽，以和肝解郁、調和氣機為常用治法。

2.2 重腎脾不忘調肝

嶺南羅氏婦科在調經中雖然重視腎肝脾，但尤重腎脾，強調先后天的作用，認為人僅有一先天，乃腎也，女子也然，“人之未生，此氣蘊于父母，謂之先天之氣”(《質疑錄》)。腎的先天作用在月經病的治療中起決定和關鍵作用，后天脾胃功能健旺也有重要作用。嶺南因氣候溫熱潮濕，濕困脾土，易傷脾氣，故喜用黨參、白術、白扁豆、廣藿香等健脾化濕之品，非常推崇《景岳全書·婦人規》所言“調經之要，貴在補脾胃以資血之源，養腎氣以安血之室，知斯二者，則盡善矣”。但也不忽略肝在月經病治療中的重要地位，肝藏血，主疏泄，精血互化而同源，故肝腎同源，肝郁則腎郁，相因而至，出現月經病，常用逍遙散、郁金、素馨花、青皮、橘核等疏肝解郁。

3 用藥輕靈，擅用南藥

嶺南溫熱、濕熱偏重，嶺南人多數偏于柔弱，體質以陰虛、氣虛、氣陰不足居多，一般不宜大攻大補。嶺南羅氏婦科用藥輕靈，清熱多用甘寒，常用地骨皮、生地黃、石斛，少選苦寒瀉熱;溫經多用甘溫，如小茴香、艾葉，少選大熱辛燥。嶺南羅氏婦科強調對藥物功效的熟悉，講究配伍，如止血藥分涼血止血、溫經止血、養血止血、養陰止血、祛瘀止血，固澀止血之不同，涼血止血常用丹皮、焦山梔、藕節，溫經止血常用艾葉、炮姜、鹿角霜，養血止血常用阿膠、崗稔、地稔，養陰止血常用旱蓮草、龜甲膠、女貞子，祛瘀止血常用益母草、蒲黃、三七、大黃炭，固澀止血常用赤石脂、烏梅、五倍子。治療痛經的田七痛經膠囊，用三七、五靈脂、蒲黃、延胡索、川芎、小茴香行氣活血、溫經散寒止痛，更配以冰片芳香開竅，使達速效，以盡快止痛，獨具匠心。治療經斷前后諸癥除使用大隊的滋補腎陰之品如熟地黃(或生地黃)、山茱萸、制首烏、枸杞子外，常配伍淫羊藿、珍珠母，滋陰藥與淫羊藿相伍能扶陰配陽，平衡陰陽，甘咸寒之珍珠母配伍方中能鎮潛浮陽，且抑制淫羊藿溫熱升浮之氣，相制為用。

同時，嶺南羅氏婦科擅長因地制宜運用嶺南草藥治療月經病。如治療崩漏出血量多勢猛者，常以嶺南草藥崗稔根、地稔根相須為用止血固崩，配合黨參、白術益氣固脫，熟地、制首烏、桑寄生補肝腎固沖任。對于宮腔黏連所致閉經，于生地黃、黃精、丹參、雞血藤等養血藥中配合嶺南草藥穿破石(活血通經)、鐵包金(化瘀血)，活血通經。

4 結語

嶺南羅氏婦科倡導腎—天癸—沖任—子宮軸在月經調節中的作用，月經周期的變化反映了體內陰陽氣血消長的變化。治療月經病強調以腎為核心，肝脾等臟腑功能的協調，補腎注重調節腎的陰陽平衡，善于陰中求陽，陽中求陰。長于通過調肝腎以調沖任，重視后天對先天的補養作用，先天對后天的健旺作用，同時擅長運用嶺南草藥，講究藥物配伍，用藥精當。

［1］羅頌平，張玉珍.羅元愷婦科經驗集［M］.上海:上海科技出版社，2005.

［2］張玉珍，羅頌平.嶺南婦科名醫羅元愷教授論治崩漏特色［J］. 新中醫，1998，30(9):5-6.

［3］羅頌平.嶺南醫學之婦科學術與臨證特色［J］.中華中醫藥雜志，2012，27(3):519-521.

［4］張玉珍，羅頌平.羅元愷教授調經、助孕、安胎的思路與方法［J］. 廣州中醫藥大學學報，2004，21(5):352-355

［5］羅頌平，許麗綿.婦科血證之嶺南用藥特點［C］//中華中醫藥學會.第十一次全國中醫婦科學術大會論文集，鄭州，2011:5-6.

(本文編輯:董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