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動漫文化在云南省的傳播及其特點

摘要：動漫文化是日本文化海外輸出的急先鋒，在向中國傳播的過程中，由于存在地域環境、經濟發展水平、民族文化多樣性、對日交流活躍程度等方面因素的差異，因此擁有民族性、拿來主義改良性、草根性主要文化特征的日本動漫文化在多樣性、地域鄉土性、封閉性、邊緣性、漢化性文化特征突出的云南省傳播的特點呈現出與國內其他地區尤其是經濟發達地區所不同的樣態。在考察云南省的少數民族文化生態環境和日本動漫文化特征的基礎上，客觀分析和把握日本動漫在云南省的傳播現狀，發現日本動漫文化在與少數民族文化碰撞過程中所產生的個性特征。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200（2015）05-0029-05

收稿日期：2014-12-25

基金項目：云南民族大學青年項目“ACG時代少數民族大學生對日本動漫文化的受容性研究”（2012QN007）。

作者簡介：汪　藝，云南民族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

伴隨著全球化的推進，作為日本文化海外輸出主要形式之一的日本動漫越來越受到世人的關注，“根據日本經濟產業省的概算數據顯示，世界市場上流通的動漫有60%出自日本，而韓國文化內容振興院公布的數據則高達65%” [1] 1，由此可見一斑。日本動漫在中國也擁有龐大的支持者，成為當今中國青少年亞文化中的主流內容。許多青少年對日本動漫趨之若鶩，因為喜歡日本動漫，他們自學日語，使得中國成為日本本土以外學習日語人數最多的國家；為了獲得最新的日本動漫資訊，他們瘋狂地購買相關日漫雜志，有些更不惜重金海外代購《周刊少年JUMP》等日文原版雜志，成為國內外相關日本動漫論壇和網站的常客，保持與日本國內動漫資訊一致的更新速度；為了以最快速度觀看日本動漫，他們借助網絡平臺自發結成字幕組快速譯介日本最新動漫；他們熱衷于購買日本任天堂全線掌上游戲機產品（包括GB、GBA、SP、NDSL等）；他們結成動漫社團，熱衷于參加全國各地的動漫展演和cosplay演出，甚至把cosplay融入自身的日常生活，從而成為日本動漫最忠實的粉絲。然而，日本動漫文化在中國各地的盛行并不是均衡同一的，因地域環境、經濟發展水平、民族文化多樣性、對日交流活躍程度等差異而呈現出不同的特點。本文主要在考察云南省的少數民族文化生態環境和日本動漫文化特征的基礎上，客觀分析和把握日本動漫在云南省的傳播現狀，發現日本動漫文化在與少數民族文化碰撞過程中所產生的個性特征。

一、文化生態視角下的云南少數民族文化特征

云南少數民族文化源于各少數民族對所處生態環境的適應，是各少數民族在其歷史發展過程中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綜合，正因為其賴以生存的文化生態的不同從而才孕育出自身鮮明的個性特征。這里的文化生態系統，“是指影響文化產生、發展的自然環境、科學技術、生計體制、社會組織及價值觀念等變量構成的完整體系” [2] 121，涵蓋了文化的自然生態和社會生態兩個方面。云南省地處中國西南邊陲，存在民族種類多、少數民族比重大，民族間大雜居與小聚居局面共存，地形地貌多樣，生態環境復雜等特征，在此條件下云南少數民族也就在和文化生態系統各變量作用的過程中形成了自身獨具特色的文化形態。張橋貴在《少數民族文化的特征與變遷》一文中把少數民族文化的特征歸結為“形態多樣性、分布立體性、環境適應性、傳承神秘性、認同全民性”五大特征；林慶在《民族文化的生態型與文化生態失衡——以西南地區民族文化為例》一文中把民族文化的生態性歸結為“鮮明的地域性、鮮明的民族性和互補性、鮮明的時代性”三大特征。依據文化生態分布的規律，結合云南自身的自然生態和社會生態，不難發現云南少數民族文化的顯著特征更多體現在多樣性、地域鄉土性、封閉性、邊緣性、漢化性上。民族、生計方式和自然環境的多樣性決定了云南少數民族文化的多樣性，地理的偏遠和交通的不便以及龐大的鄉村人口數量決定了云南少數民族文化的地域鄉土性；經濟的欠發達、信息傳播的滯后、價值觀念的陳舊決定了云南少數民族文化的封閉性和邊緣性；漢民族思想文化上的同化決定了云南少數民族文化的漢化性。

二、日本動漫的主要文化特征

日本動漫以其獨特的魅力吸引了世界上不同年齡階段尤其是青少年階段的無數動漫迷，并且作為日本文化輸出的重要形式在世界上廣為傳播。日本動漫文化作為日本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主要有以下三個文化特征。

（一）民族性文化特征

日本動漫不僅反映了日本劍道、飲食、傳統體育、服飾、相撲等外在的文化元素，同時也對日本人的民族精神和價值觀進行了生動的詮釋和再現?！抖呃睞夢》中經?？梢钥吹届o香穿和服的場面；《壽司料理王》中描繪花田音三郎用心捏出江戶前壽司的精髓與技巧的同時也展示了極具日本特色的料理文化；《相撲小子》展示了作為日本國技的相撲運動；《忍者神龜》《火影忍者》也展示了日本獨特的忍者文化。“菊、刀、櫻作為日本文化的象征性符號，既強烈對比又融合為一，是認識日本民族精神與價值觀的三個支點，在日本動漫中得到了鮮明的表現，同時，日本動漫亦承載著日本民族精神——價值觀的變遷” [3] 80?！熬铡痹谌毡緞勇型ㄟ^“圣（皇族）”元素得以展示，許多動漫的主人公都具有高貴的皇室血統，如《聰明的一休》中的一休，《花仙子》中的小蓓等?！暗丁痹谌毡緞勇幸浴拔洹钡脑氐靡哉故?，諸如《鋼之煉金師》等以勇為核心的熱血動漫題材和以《機動戰士高達》等以戰斗為題材的戰爭動漫就是最好的體現。“櫻”在日本動漫中通過“死亡觀、集體觀、物哀意識”的形式而得以展示，如《龍珠》《死亡筆記》《網球王子》等就很好地體現了日本民族精神中的死亡觀、集體觀和物哀意識。日本動漫中所展示的這些“日本特性”的烙印，無疑是其民族性文化特征的最好體現。

（二）拿來主義改良文化特征

（三）草根性文化特征

日本動漫之所以能被世人廣泛接受，改變了人們以往“動漫=幼稚”的印象，是因為其題材和主題的挖掘、內容深度和廣度的表現能夠貼近不同年齡段的群體，從而實現了和不同年齡段群體的良好互動，也就是說日本動漫文化基于這種草根性的文化特征，才能顯示出其廣泛的被接受度和旺盛的生命力。日本動漫的草根性，“主要是指日本動漫緊緊的植根于社會基層、把平民百姓作為主要受眾和服務對象，將傳統文化中老百姓喜聞樂道的故事、平民百姓日常生活中的人或事以及常人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夢想收集提煉出來，經過現代藝術加工后又還原于社會生活” [5] 170，同時寓娛樂性、教育性、啟發性等多種元素于其中。諸如日本動漫中有很多探討成長的主題，伴隨著內心成長的日本動漫“是日本動漫在海外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 [1] 131。日本動漫的主題并不虛幻，而是扎根于社會基層的大眾，把其草根性的文化特征表現得淋漓盡致。

三、日本動漫文化在云南少數民族文化生態環境中的傳播及其特點

傳播媒介和傳播方式是文化傳播的主要載體，也是本文考察日本動漫文化在云南省的傳播的兩大視角。媒介，是處于日本動漫文化和云南省少數民族文化環境兩者之間的中介體或工具，既可假之于物，亦可假之于人或社會組織。假之于物的媒介，最為有效和有力的則是以報紙、雜志、書籍、廣播、電視、電影、網絡、視頻等傳播工具為主的大眾媒介。日本動漫文化的輸出，其主要依賴的媒介主要是雜志、書籍、電視、電影、網絡和視頻，比如電視臺播放的TV版動漫、電影院播放的劇場版動漫、網絡視頻動漫、OVA動漫、動漫雜志、動漫書籍等。正是通過這些傳播媒介，日本動漫才得以傳播到中國、傳播到云南。假之于人的或社會組織的媒介，主要是以喜歡日本動漫文化的社會個體的傳播和由喜愛日本動漫的社會個體結成的日本動漫團體、社團為主。比如A喜歡日本動漫，他在與其他社會個人交往的過程中把自己喜歡的日本動漫介紹給B，A從而成為日本動漫在B個體身上傳播的媒介。同時，A又是某動漫社團的一員，他在動漫結社中從他人處得到了最新的動漫資訊，從而動漫社團又成為了A了解動漫資訊的媒介。在當今全球一體化和網絡信息化的時代，日本動漫在云南的傳播媒介也呈現出和其他地區基本同一但運用程度有差異的特點。云南的日本動漫文化愛好者，都有機會通過網絡、視頻、書籍、雜志、朋友（社團）等媒介接觸到日本動漫文化，但由于地域環境、認識水平、知識能力等客觀環境的制約，會呈現出對媒介運用程度的差異?？偟膩碚f，云南省動漫文化的傳播主要通過人（社團）這個媒介傳播，其次是便捷性程度較高的網絡，然后是視頻、電視、雜志、書籍、電影等。以2014年9月對云南民族大學學生的相關問卷調查為例，42%的云南民族大學學生掌握日本動漫資訊的媒介主要是朋友，依靠網絡（含網絡視頻）媒介的學生為40%，兩者占到總量的82%。傳播方式是媒介的傳播路徑，因此不同的傳播媒介也就產生了不同的傳播方式。根據之前的傳播媒介在云南省的使用情況，不難發現日本動漫文化在云南的傳播方式主要是朋友（人），其次是網絡、視頻、雜志等。

日本動漫文化通過以上的媒介和方式傳播到云南后，由于其所處的地域環境和云南省少數民族文化生態環境等的影響，在傳播的過程中出現了自身的一些特點：

（一）傳播地域的不均衡性

信息傳播的速度與地理環境、交通便利性、對外交流尤其是對日交流等有很大關系，“外來文化的影響和滲透是不同步、不平衡的，往往是交通便利的地方首受其惠” [6] 82。作為外來文化的日本動漫文化在云南會先在交通便利、經濟較為發達、對外交流較多的地方首先傳播開來，爾后漣漪般擴散。因而在云南，日本動漫文化傳播最為活躍的地方就是省會昆明，其次是交通相對便利、經濟較為發達、對外交流較多的曲靖、玉溪、麗江，最后才是昭通、臨滄等經濟欠發達的地區。同時，日本動漫文化的傳播也存在城鎮和農村的不均衡性，民族聚居區與民族雜居區、漢族區的不均衡性，總的來說日本動漫文化在城鎮的傳播優于在農村的傳播，在漢族區的傳播優于民族雜居區的傳播，而在民族雜居區的傳播又優于在民族聚居區的傳播，如2014年2月在紅河州個舊市回族聚居區所做的調查就發現，約90%受訪者表示不喜歡日本動漫文化，該地區兒童收看的也主要以電視臺播放的中國動畫為主，如《熊出沒》等。因而日本動漫文化在該地區也就難以傳播開來。民族聚居區與民族雜居區、漢族區的不均衡性的原因主要是由于民族文化的特征決定的。漢民族文化具有開放包容的特性，包括動漫文化在內的日本文化吸收了大量的中國傳統文化，而其中又以漢文化居多，因此易于被漢民族接受。少數民族文化具有“民族文化內在核心部分傳承性較強” [6] 68的文化超穩定結構，具有文化封閉性和邊緣性特征，在與外來文化接觸過程中缺乏文化自信，因而會下意識地進行“防衛”。比起外來文化，他們更執著于本民族的文化與傳統，更執著于鄉土文化，如熱衷于本民族的節日和打跳等活動?！耙蛭幕瘋鞑サ慕邮芤环?，并非是一塊白板，而是具有一定的傳統、理念和文化標準” [7] 60。民族雜居區的群體因為也有漢民族的融入，伴隨優勢文化的導向，其他少數民族會在潛移默化中被漢化和更具包容性，因而處于中間位置。

（二）傳播的圈層性

日本動漫文化在向中國傳播的過程中必定會存在一個擴散的過程，由此產生出傳播圈層的現象?！懊褡逦幕歉髅褡暹m應其立體性生態環境的產物，呈現出明顯的立體性特征” [6] 97，不同地理區域的人們會形成不同的文化圈。從生活在低海拔地區的漢藏語系漢語族的漢族和壯侗語族的傣族、壯族等到生活在高海拔地區的漢藏語系藏緬語族藏族等，以及生活在這兩頭中間地帶的白族、彝族、哈尼族、傈僳族、納西族、拉祜族等，從少數民族文化適應環境的立體性文化圈特征中可以看到文化擴散和接受的圈層性效應。日本民族與中國的漢族和少數民族傣族、壯族等一樣稻作文化色彩濃厚，在文化擴散中屬于同一圈層，因而除了漢族，傣、壯等少數民族在外來文化的接受上也強于屬于不同文化圈層的，游牧文化特征突出的藏、傈僳等民族，也更容易接受作為日本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日本動漫文化。在2014年9月所調查的云南師范大學、云南民族大學、云南師范大學文理學院三所高校內，在讀的日語專業學生絕大部分為漢族，少數民族按人數多少依次為彝族、白族、傣族、納西族、回族、朝鮮族等，鮮見藏族、拉祜族、傈僳族等民族的學生，從側面也可以看出日本文化在云南少數民族地區傳播的程度以及伴隨著日本文化母體而傳播的日本動漫子文化的傳播特征。

（三）傳播的受滯性

日本動漫文化在云南的傳播，存在意識形態阻滯的情況，這是由于20世紀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發動的侵略戰爭而引起的。日本帝國主義發動的侵華戰爭，如對云南滇西地區的侵略和對云南的轟炸，給云南人民帶來了深重苦難，成為記憶中揮之不去的陰影。因而許多當地人對日本抱有敵對情緒，從而也對日本文化產生反感和抵觸。雖然中日戰爭敵對狀態已經成為歷史，云南與日本的友好聯系也日益緊密，如昆明市和日本藤澤市結成友好城市，和平和友好成為當今兩國交往的主旋律，但是歷史的記憶尤在，尤其是經歷過戰爭的老一輩和交通閉塞、信息不發達、交流不通暢的地區對日本的反感依舊很強烈，父輩們的態度對其后代也會產生極大的影響，從而導致云南省的人們包括青少年對于日本動漫文化的熱度不高。在2014年9月受訪的云南民族大學少數民族大學生中，高達61%的大學生表示家人、老師等對自己喜歡日本動漫表示不支持、有些反對和非常反對，還有28%的學生表示不知道父母、老師是否支持。日本動漫文化在云南傳播的阻滯性和云南對日本動漫文化受容的被動性可見一斑。

（四）傳播的間接性和滯后性

日本動漫文化在云南傳播的間接性和滯后性，主要體現在云南的青少年群體對日本動漫資訊的掌握主要是通過他人為媒介間接知曉，鮮有人能夠第一時間掌握日本資訊，同比下掌握相關日本動漫資訊的速度遠遠落后于云南省外地區尤其是經濟發達地區的青少年。而且，云南青少年很少去購買相關動漫雜志，在日本很出名的《周刊少年JUMP》雜志很多人并不知曉。在云南民族大學對少數民族大學生進行的調查中可以發現，針對日本最重要ACG輸出平臺NICONICO動畫2014年7月新番最終人氣排行榜上排名前10位的動漫《元氣囝仔》《月刊少女野崎君》《斬·赤紅之瞳》《普通女高中生要做當地偶像》《JOJO奇妙冒險第三部：星塵斗士》等所做的調查，被調查的少數民族學生均表示未曾聽聞。針對腹黑、后宮、同人志等日本動漫詞匯進行的調查，33%的少數民族學生表示“完全不了解”，24%的少數民族同學表示“只見過，不知道意思”，42%的少數民族同學承認“自己掌握的日本動漫資訊速度一般，落后于北、上、廣等發達地區”，52%的少數民族同學承認“自己掌握的日本動漫資訊很慢，別人都知道了我才知道，有些還不知道”。而且受訪的云南民族大學少數民族大學生表示自己在觀看的多是《海賊王》《蠟筆小新》《網球王子》《火影忍者》等相對不是很新但比較經典的日本動漫，對于最新上市的日本動漫興趣不大。

具有自身獨特文化特性的日本動漫文化在傳播到具有自身文化特性的云南少數民族文化生態環境的過程中，呈現出與其他地區所不同的地域不均衡性、圈層性、受滯性、間接性和滯后性的傳播特點，把握住日本動漫文化在云南省的傳播及其特點，不僅有助于我們了解當今云南對于外來文化的接受和包容程度，更有助于我們把握日本動漫文化對于云南青少年的影響，也將為云南省日語教育的發展提供有意義的借鑒和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