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潔菡
(中國計量學院 外國語學院,浙江·杭州 310000)
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是面向外國游客提供的旅游翻譯服務,現今較為成熟的少數民族旅游景點開發都有相應的英文翻譯以及提供英漢對照版的旅游宣傳資料。就翻譯活動的目的和功能而言,“譯者中心”的翻譯理念占據著主導位置,但真正具備實效性的文化輸出應該是“對象化”的主體觀照:一是游客主體觀照,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面臨的是什么樣的游客,他們的知識需求是什么決定了翻譯者“譯什么”;二是景點主體觀照,翻譯的對象是什么決定了翻譯的內容與方法選擇,即少數民族旅游景點突出的歷史文化傳統“怎么譯”的問題。對此,忠實地傳遞民族地區旅游景點信息雖然可以“通過努力的還原‘原語’與‘目標語’的文化語境來接近語言意義”,[1]卻無法解決游客主體與翻譯對象之間的生態適應問題,它需要翻譯活動具備鮮明的生態選擇性。
首先,游客能夠感知到的文化信息不僅來源于少數民族旅游景點的物理環境、情感氛圍或氣候等臨時性的景點場景,還包括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對不同生態層次的轉換。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的生態層次是多維的,且是隨時在轉換的,翻譯者準確地傳遞語言意義表現為一種累計性的結果,其中便存在著多維的生態適應,例如中西語言生態、交際生態所折射的價值沖突,審美心理與審美趣味的差異等等。對于中國游客而言,喜聞樂見、不言自明的翻譯內容和方式在對“外”交流中卻行不通,可以理解為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的文化難題不在于文化意義的準確表達,而在于文化意義表達的被適應程度。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如果不能放眼于原文與翻譯者之間、原文與讀者之間的交際意圖、互動機制,兼顧考慮外國游客的文化適應因素,便無法產生真正恰當的翻譯行為。因此,幫助外國游客篩選信息,尤其是帶有源語文化色彩的信息,同時調動知識儲備去判斷它們能否被外國游客感知、理解從而進入品味階段是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面臨的挑戰。
其次,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的生態適應性還包含了翻譯者向潛在游客介紹少數民族旅游景點,以期激發游客旅游動機這一基本目的。旅游景點翻譯并不是單純的景點知識信息傳遞,翻譯者肩負著旅游景點的推廣與營銷工作,因此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既要求翻譯者具備專業的民族學、民俗學知識以及對中西文化審美心理、審美趣味的把握,還需要具備傳播性策略。其中涉及到翻譯者對旅游景點的形象識別與定位問題,準確的翻譯定位與民族地區生態形象緊密相連。現今我國少數民族旅游景區開發的戰略路線集中表現為打造原生態的民族文化旅游產品,生態形象差異是吸引外國游客的主要因素,因此,少數民族旅游景點的涉外翻譯對民族生態特征、生態成果的傳播要求符合民族旅游產業發展的總體規劃,要求少數民族涉外旅游景點翻譯實現從文化翻譯到生態文化翻譯的轉向,文化翻譯考慮的是文化要素,而生態文化翻譯追求的是“翻譯主體、客體以及所處翻譯環境的和諧統一”。[2]
再次,民族地區涉外旅游翻譯還影響到民族關系的問題,涉外旅游景點翻譯要不要淡化“民族意識”一直是少數民族旅游翻譯領域的一個重要課題。它反映了生態適應的另一個需求,即促進生態格局的開放。“少數民族旅游產業是一個社群性產業”,[3]民族意識、國家意識和公民意識在少數民族旅游倫理規范中同時存在,但涉外旅游的社群性是多個社群的集合,涉外翻譯者的社群責任感培育指向對多社群秩序的維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少數民族涉外旅游的社群組織功能解決的不是民族歸屬問題,而是在民族歸屬與個體歸屬中構筑更大的社會內聚力,實現多個社群交往的和諧共榮。因此民族地區涉外旅游的景點翻譯對多社群生態的適應是提升公共利益范疇內的民族意識和國家意識,這是涉外旅游景點翻譯適應多社群生態格局的應有之意。
“生態翻譯學是以翻譯學和生態理論為基礎的一門交叉學科”,[4]能有效應對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的生態適應需要,主要表現為語言技術層面、跨文化交往層面、涉外關系層面的生態適應。以下結合生態翻譯學知識,對目前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的翻譯現狀做出案例分析:
首先是語言技術層面的生態翻譯問題,它對應著不同生態層次的話語轉換。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的語言應用關系著外國游客對景點的理解程度,因此,翻譯者在語言技術層面的生態把握要經得起推敲,“一個專有名詞至少要保持統一、穩定又不引發生態歧義”。[5]例如西藏布達拉宮的藏傳佛教寺院是拉薩旅游景區的著名景點之一,一些翻譯者將藏傳佛教寺院中的“禪思想”翻譯為我國少林的“禪宗”,即“Chan Buddhism”。這里面有兩個問題,一是藏傳佛教與少林佛信仰的區別,它們分屬于不同的生態文化圈,生態翻譯學的基本規則是傳達歸屬于各自生態文化圈的語言意義,而非字面語言意義;二是“Chan Buddhism”是根據發音音譯而來的,“‘chan’符合現代普通話的發音標準,替換成英文中約定俗成的發音方式應為‘zen’”,[6]因此即便忽略詞匯語義的生態因素,“Zen Buddhism” 也比“Chan Buddhism”更適合西方語音生態。以上可見,我國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的譯名混亂現狀對游客生態理解的干擾。
其次是跨文化交際層面的生態翻譯問題,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并不是單純的景點知識信息傳遞,還肩負著旅游景點推廣的潛在營銷目的,對此少數民族地區旅游景點的生態形象定位在涉外翻譯中變得尤為重要。但在跨文化交際中還原原語文化并不能實現對民族旅游景點的生態形象定位,例如新疆烏魯木齊駱賓王公園景點是“紀念唐代義烏籍西域詩人駱賓王為內容的歷史文化公園”,[7]在涉外旅游宣傳單上打出的:“Birthday Celebrating Ceremony of Luo Binwang”的英譯字樣,從字面意思上理解“駱賓王誕辰周年慶”的原語文化翻譯并沒有問題,但外國人知道“駱賓王”是誰嗎?他們很可能基于“birthday”判斷“駱賓王”這個人還活著,因為西方沒有“生辰”與“誕辰”等同的文化語境。生態翻譯學的第一要義便是補充信息接收對象所缺失的生態文化語境,外國游客在理解民族旅游景點的生態內涵時并不是借助原語文化,而是找出自身文化語境中的意義去替換翻譯者的原語文化語境,從而達成文化認同,目前我國民族地區涉外旅游翻譯的原語文化輸出習慣難以承擔對旅游景點的生態形象定位。
再次是涉外關系層面的生態翻譯問題,生態翻譯學關注的是生態的整體性,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之中的生態關系是多重的,譯者要“體現‘人’、‘境’、‘文’關聯互動、平衡和諧的生態整體觀”,[8]提倡公共利益范疇內的民族意識和國家意識。例如云南大理白族村莊的“本主廟”景點是白族村民自主選定“本主神”來祈佑族人得到神靈庇護的供奉之地,其中便有供奉“李宓”的神位,景點翻譯中談及“李宓”遠征南詔、收復邊陲,最后沉江而死的歷史功勛。這里的“遠征”一詞非常關鍵,在英語對應詞中相當于“conquer”(攻取、征服)、“subjugate”(降服)之意,給人以“一國訴諸武力強行征服它國的印象”,[9]因此使用“pacify”這個在英語中意為平息紛爭、實現和平的中性詞更能獲得對外認同。類似的民族意識表達不當在我國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中經常出現,原因在于翻譯者大多從政治的角度去確定詞義,而生態翻譯學要求從“整體性”和“和諧關系”的層面去構建認同,消除翻譯方式中存在的“對抗性”與“排他性”,恰如其分地表達歷史真實。
根據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在語言技術層面、跨文化交往層面、涉外關系層面的生態適應現狀,生態翻譯學視角的解決策略集中表現為針對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中專有名詞翻譯的“加注法”;針對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中生態文化定位的“替換法”;以及針對民族地區旅游景點涉外關系維護的“刪改法”。
首先,我國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的譯名混亂現狀干擾了游客的生態適應。針對專有名詞翻譯的“加注法”有兩層含義:一是糾正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的隨意性;二是強化專有名詞翻譯的生態語境。以苗族“吊腳樓”翻譯為例,現存的譯名五花八門,例如“stilts house”(高蹺似的房子)、“Hillside pile-dwelling”(山坡堆的住處)、“Diaojiaolou”(漢語音譯)。對此,“生態翻譯學以專有名詞是否具有生態辨識性為基本判斷方法”,[10]因此,“Hillside pile-dwelling”是對吊腳樓地理位置的直譯,不屬于生態翻譯;“Diaojiaolou”是漢語音節的直譯,也不屬于生態翻譯;“stilts house”中“stilts”的“高蹺”含義是具有生態意蘊的文化詞匯。西方馬戲團中的“高蹺”和少數民族“踩高蹺”在生態理解上異曲同工,同時“stilts”在英語中有支撐建筑物高出地面的支柱含義,同時兼顧了外國游客對吊腳樓形態和文化神韻的理解。因此,生態翻譯學視角的專有名詞加注法是利用游客生態語境中根深蒂固的認知方式來解釋漢語或少數民族生態語境中的詞匯。
其次,目前我國民族地區涉外旅游翻譯的原語文化輸出習慣難以承擔民族旅游景點的生態形象構建任務,為此需要跳出原語文化的輸出框架,嘗試站在信息接受方的立場去替換原語文化信息來消除外國游客由于文化差異而產生的陌生感。例如青藏高原上的“茶馬古道”景點是古代漢藏通商的“黃金口岸”,其英譯牌匾上形容“古代人不知道茶馬互市就如同現代人不知道深圳一樣不可思議”,[11]其原意是希望借助人們對深圳商品貿易的繁榮印象來定位“茶馬古道”的商業形象。但國人心目中的深圳意象和外國人心目中的深圳意象卻并不相同。在不同文化意象中誕生的“形象”是有分歧的,無法被準確“定位”,對此生態翻譯學強調文化的可溝通性,提倡使用譯文接收者所熟悉的文化意象去代替陌生的文化意象,同時不改變原語文化內涵。例如,將譯文中的“深圳”替換為美國的“New York”,便能很好地幫助外國人認知“茶馬古道”的繁榮商業意象,從而實現對該景點的形象定位。因此,民族地區涉外旅游景點翻譯的“替換法”是文化維度上的替換策略,“要求翻譯者不被原文形式和內容束縛,促使源語服從于目標語言的文化規范”。[12]
最后,生態翻譯學從“整體性”和“和諧關系”的角度去構建認同,旨在消除翻譯方式中存在的“對抗性”與“排他性”,恰如其分地表達歷史真實,并突顯文化和合的時代氛圍。對此針對民族地區旅游景點涉外關系維護的“刪改法”指向對翻譯信息的“增”與“舍”。在“增”方面,例如我國京族的海濱漁業旅游景點,在水產品加工店鋪和淺海灘養殖店鋪都能看到獨具特色的商號名稱,如:“滑水”號,“滑”在京族語言中是“順當”的意思,“海洋生產使得舊時京族生意人喜歡討吉利、講究口彩”,[13]舊時代的商業文化價值取向在旅游景點設計中被延用,這樣的店名并不適合英譯。為了補充漢語拼音的文化意義便需要增添相應的注釋,這是“增”的常見形式;較難理解的是在“舍”方面,例如西藏宗山旅游區的主要景點是宗山城堡,它是藏族歷史上抗擊英軍侵略的主要陣地,按照生態翻譯學理論,并不提倡翻譯內容中的“對抗性”和“排他性”,但前提條件是對翻譯對象生態文化主題的順應,西藏宗山旅游區的宗山城堡是基于藏族人民愛國情感的文化旅游景點開發,生態翻譯學肯定對真實民族生存境遇的表達,需要刪除的是在歷史翻譯過程中藏族人民出于民族激憤對英國士兵和當地傳教士使用的“英國佬”、“法國走狗”等稱謂,對此讀者應正確理解生態翻譯學關于消除翻譯方式“對抗性”和“排他性”的真實涵義。
[1]周小渟.生態翻譯學與文化轉向關系研究[J].廣西民族研究,2011,(9).
[2]童 婧.生態翻譯學文獻綜述[J].當代教育理論與實踐,2013,(7).
[3]張林江.民族地區涉外旅游中專有名詞的翻譯和對譯者素質要求的幾點思考[J].民族研究,2011,(4).
[4]潘 虹.目的、功能與旅游景點名稱翻譯[D].中南大學,2014.
[5]彭明英.民族旅游區旅游翻譯教學研究——以武陵源區為例[J].上海外國語大學學報,2011,(2).
[6]武 寧.少數民族文化翻譯的生態功能[J].貴州民族研究,2014,(7).
[7]馮慶華.“適者生存”:翻譯的生態學視角研究[D].上海外國語大學,2013.
[8]卜紹先.民族歷史文化與對外旅游翻譯——談大理旅游資料的英譯[J].中國翻譯,2012.
[9]胡庚申.從術語看譯論——翻譯適應選擇論概觀[J],上海翻譯,2013,(1).
[10]鄧建平.西南少數民族文化旅游漢英翻譯現狀調查及思考[J].社會科學,2011,(8).
[11]藍雪霏.旅游景點翻譯中文化傳播的策略改善[J].邊疆經濟與文化,2011,(2).
[12]歐陽子建.翻譯生態系統中文化平衡機制的構建:文化生態學的視角[J].中南大學學報,2012,(2).
[13]陳家晃.甘孜州旅游景點的英譯問題及翻譯策略研究[J].民族翻譯,2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