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圓芳
(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南京210097)
試論納博科夫評論《包法利夫人》的得與失
馮圓芳
(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南京210097)
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在他的文學批評專著《文學講稿》中,對法國十九世紀作家居斯塔夫·福樓拜的長篇小說《包法利夫人》進行了詳細分析。本文擬從“得”與“失”兩個方面,對納博科夫的這篇評論做一個較為客觀公允的評價。筆者認為,納博科夫評論《包法利夫人》之“得”主要體現在強調文學作品的虛構性,重視預兆、暗示和照應,提出浪漫與幻想這一作品主題,對人物形象進行精辟分析等五個方面;“失”則主要體現在過分強調文學的虛構性,對細節的分析失之繁瑣,忽略外部研究等。
納博科夫《文學講稿》《包法利夫人》得與失
俄裔美籍作家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1899~1977)既是二十世紀一位赫赫有名的文學大師,也是一位卓越的文學評論家。我們今天要談的這篇評論就是出自他的《文學講稿》。《文學講稿》并不是一部文學理論專著,它是納博科夫四十年代末在康奈爾大學擔任文學教授時的講義。就他對《包法利夫人》所做的這篇評論來看,可謂既有得又有失。下面我們將詳細論述納博科夫評論《包法利夫人》之“得”與“失”。
納博科夫在研究《包法利夫人》方面主要有以下五個方面的成就:強調文學作品的虛構性,重視預兆、暗示和照應,提出了浪漫與幻想這一主題,對人物形象進行精辟分析等。以下將對這五個方面依次進行論述。
(一)強調文學作品的虛構性
在這篇評論中,納博科夫幾乎是開宗明義地提出:“對一首詩或是一部小說,請不要追究它是否真實。”①這句話看似簡單,其實含義卻很深邃。它一方面含蓄地指出了文學作品的虛構性,另一方面也在向讀者倡導一種正確的閱讀方式。
納博科夫強調文學的虛構性,主要是出于以下幾方面原因。首先,他通過文學史上有理有據的事實表明,文學創作是任由作家馳騁想象的領域,作者可以大膽去描寫他(她)不熟悉的生活環境,也可以將庸常的現實生活改頭換面,講述傳奇性的故事。其次,他對文學作品虛構性的強調,還源于他對藝術創作過程的認識:現實世界是一堆龐雜的素材,藝術家要對之進行挑選,并加以再創造。最后,文學作品從本質上來講就是話語的虛構。納博科夫用一個形象的比喻指出文學作品的這一性質:“一個孩子從尼安德特峽谷里跑出來大叫‘狼來了’,而背后果然緊跟一只大灰狼——這不成其為文學;孩子大叫‘狼來了’而背后并沒有狼——這才是文學。”②正如瑞恰茲所言,文學是非指稱性的偽陳述,它所指的對象僅僅存在于這個故事的敘述話語之中,它是用話語來虛構藝術世界。這是納博科夫強調文學虛構性的最重要的一個原因。
出于以上諸多認識,納博科夫就閱讀《包法利夫人》向讀者提出了一些建議。首先,他建議讀者不要從外部環境的角度探索愛瑪的悲劇命運:“像包法利夫人這個人物一樣,包法利夫人所生活的社會環境也是福樓拜精心創造出來的。所以,說福樓拜式的社會影響了福樓拜式的人物,就是在做無意義的循環論證。”納博科夫的這一看法很有意思。他認為,小說中的社會環境既然是作者創造出來的,那小說中的人物也自然被打上了周圍環境的印記(但是不宜過度強調這種影響),在這種前提下再去探討環境對人物的影響,豈不是多此一舉?當然,在這里納博科夫之所以強調這一點,還出于他對作家意圖的揣測。納博科夫認為:“福樓拜的小說表現的是人類命運的精妙的微積分,而不是社會環境影響的加減乘除。”其次,針對《包法利夫人》中的一些細節上的紕漏,如丈夫從未發現妻子半夜失蹤、奧默先生從未發現愛瑪的秘密等不合常理的情節,納博科夫建議讀者不必較真:既然整個故事都是作者虛構出來的,再去斤斤計較其中的細節是否真實,又有什么意義呢?最后,納博科夫還建議讀者不要使用自然主義或現實主義這樣無謂的稱號。不管何種小說,說到底都不過是一種虛構。如果硬要根據小說和現實之間的距離來確定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自然主義)以及其他流派之間的分野,似乎沒有什么必要。
總之,納博科夫對文學虛構性的強調是不遺余力的,這也是整個現代文學批評的重要傾向。后現代元小說更是將這種強調推向了極致,它把矛頭指向了現實主義所標榜的“寫真實”,將語言操作的過程公諸于眾。納博科夫的這種觀點有助于讀者拋開那些關于故事真實性的無謂的糾結,避免陷入傳記式批評或社會歷史批評的窠臼,能夠從純藝術的角度欣賞作品。然而,需要指出的是,虛構與真實是一枚硬幣的兩面,只有同時擁有了這兩面,文學才能稱其為文學。這一點在后面還要詳細論述,在這里就不多講了。
(二)重視預兆、暗示和照應
長久以來,對福樓拜的研究都十分強調其作品情節的反“有機性”、結構的碎片化等。人們認為,他的作品試圖最大限度地反映庸常的現實人生,把情節置于日常生活的流程中,傳統小說中情節之間的嚴密關系開始松動,一些次要情節開始脫離主要情節,取得了獨立的意義。但是,對這一特點的過度強調卻有可能使我們走向另一個極端,即誤以為小說的前后情節之間是毫無關聯的,我們可以忽略部分與部分之間的有機聯系。其實,即使作品情節多么逼肖日常生活,它仍然只是作者的虛構。既然如此,作者就有可能運用結構藝術對作品這座宮殿進行精心的布局,從而使作品中充滿了伏筆和照應、預兆和暗示,使這座藝術宮殿在結構上更加完美。
納博科夫在研究這一問題上做出了有益的探索,如他談到了小說開篇詳細描繪的那頂著名的帽子、愛瑪結婚時的婚禮蛋糕、前后兩位新娘的結婚禮花、愛瑪的那只意大利種小獵犬,還有迎親隊列和送葬隊列的前后呼應,等等。在這里,我們將重點分析愛瑪婚禮上那個精心制作、造型浮夸的大蛋糕。這是一個多層蛋糕,既寒磣又俗氣,有廟宇、碉堡、草地、湖泊,還有蕩秋千的小愛神。納博科夫認為,這個既寒磣又俗氣的蛋糕是一種象征,它預示著主人公未來的生活也是既寒磣又俗氣的。同時,他還指出:“這里的果醬湖泊是一種先兆,象征著富有浪漫情調的瑞士湖泊,嶄露頭角的風流夫人愛瑪·包法利將伴著拉馬丁的流行抒情詩,懷著美妙的夢想在湖上漂流;在盧昂旅館里愛瑪與第二個情夫賴昂幽會的那個輕狎可意的房間里,我們又會看到銅鐘上小愛神的雕像。”
我們可以看看福樓拜是怎樣描寫愛瑪和賴昂幽會的布洛涅旅館里那間房間的:“座鐘上有一個愛神的小銅像,他撒嬌似的彎著兩條胳膊,舉起一個鍍金的花環。”③
福樓拜這種前后照應的筆法,不但使得作品前后建立了一種似散實連的關系,可謂草蛇灰線,伏脈千里,更重要的是它還為作品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反諷意味。愛瑪的整個婚禮都是在反諷中進行的。客人們的大吃大嚼和婚禮的毫無情趣與愛瑪的美好幻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它們消解了現實中一切浪漫的可能性,使愛瑪的幻想顯得空洞可笑、不切實際,這二者之間激烈的沖撞奠定了作品浪漫與幻滅的主題。從這種視角出發,前面提及的那個璀璨浮夸的蛋糕就變得意味深長。這個雕刻著小愛神的蛋糕與愛瑪實際婚姻生活的不幸和生活的庸常卑瑣形成對比,這是一重諷刺;對小愛神的描繪與后文布洛涅旅館房間里的那個小愛神相照應,表明愛瑪的幻想只能通過偷情來滿足,這是二重諷刺。小小的一段對結婚蛋糕的描寫中凝結著作家多少苦心,由此可見一斑。當然,在納博科夫的《講稿》中,對于結婚蛋糕的論述只是一筆帶過,但是他畢竟啟發了我們對這一問題進行深入分析。
總之,納博科夫對《包法利夫人》中預兆、暗示和照應的重視為我們研究這部作品打開了有益的思路。他倡導一種文本細讀的方式,將藝術家的激情和科學家的冷靜縝密結合起來,重視細節,小中見大,注重探索前后情節之間隱秘的勾連,從這種勾連中感受福樓拜藝術風格的力量。
(三)主題分析:浪漫與幻想
納博科夫把浪漫與幻想作為《包法利夫人》的主題提了出來:浪漫是指“一種夢幻式的,富于想象力的心態,主要由于受到文學作品的影響,時常沉湎于美妙的幻想之中”④。通俗地說,也就是“生活在一個非現實的世界之中”⑤。從作品中可以看出,愛瑪游離在真實生活的邊緣,她常常保持著一種“出神”的狀態,她所向往的生活不在此岸。渥畢薩爾之行使她一度瞥見了理想生活的模樣,她的想象圍繞著安德威烈侯爵的府邸蔓延鋪展,某位子爵遺落的雪茄煙盒作為那個令她心笙搖蕩、目眩神迷的繁華世界的象征,被她緊緊珍藏。她先后有過兩個情人,與其說她愛她的情人,不如說她愛的是自己的理想。就連她所謂的宗教信仰也成了一種模擬幻想生活的表演:“等到書從手上掉下來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是得了天主教的憂郁癥,因為純潔的靈魂都是多愁善感的。”⑥因此納博科夫對“浪漫”主題的把握是很到位的。
納博科夫還指出浪漫與幻想的性格特質在查理·包法利身上也有體現。愛瑪在家居裝幀上的種種創意,購買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件,以及高貴的穿衣品位,都在她的周圍籠罩上了一層朦朧典雅的氛圍,包法利“越不懂這些名堂,越是覺得雅致”⑦。愛瑪死后,他更是繼承了亡妻的浪漫想法,要亡妻優雅體面地下葬,其浪漫的程度令眾人咋舌,只不過他的浪漫癖遠遠不及愛瑪那么嚴重罷了。總之,納博科夫將浪漫與幻想作為貫穿整個故事的一根紅線加以強調,確實抓住了小說表現的重點。
(四)對人物形象的精辟分析
納博科夫重點分析了愛瑪、查理·包法利、藥劑師奧默先生以及神父等人物形象。愛瑪和包法利都是多側面的立體人物。他指出,愛瑪既聰慧機敏,又淺陋庸俗。至于包法利,他愚鈍笨拙,恪守傳統,缺乏獨立見解,充滿了庸人氣息,但他的寬宏大量和矢志不渝的愛情卻贏得了讀者的贊嘆,流露出并非庸人的那一面。藥劑師奧默先生趣味低劣、知識貧乏卻故作風雅,為了向上爬可謂費盡心機不擇手段。至于神父布尼賢先生,他對鎮上的居民來說也許是個不錯的朋友,但是他卻毫不關心教民的精神生活,以至于愛瑪不得不打消想要向教士傾訴心事的念頭。
小說中的人物都屬于所謂的布爾喬亞。納博科夫認為,作為一個多義詞,這個詞并不像人們通常認為的那樣取“城鎮居民”這個義項,而應當指“庸人”。它表示一種心靈狀態,“就是只關心物質生活,只相信傳統道德的那些庸人”⑧。如果我們參考福樓拜的書信,還會發現所謂“庸人”還具有一種“半”性:他們充滿了“半性格”、“半意志”和“半熱情”,“腦里一切都是漂浮,躊躇,脆弱”⑨。“庸人”作為一種心靈狀態在不同人身上有不同的表現形式,小說中除了那位拉里維耶爾博士,就差不多全是庸人了。指出“庸人”這一點很重要,這是時代的氣息,是作者對時代的控訴,庸人的聯袂出演是造成愛瑪悲劇的重要原因。
(五)提出“多聲部配合法”
在分析《包法利夫人》藝術成就時,納博科夫著重強調了多聲部配合法在小說中的使用。在他看來,這一手法是小說藝術風格的重要體現。多聲部配合法,“也可稱作平行插入法,或打斷兩個或多個對話或思路的手法”⑩接下來,我們將對農業展覽會一章進行簡要分析,看看多聲部配合法起到了怎樣的藝術效果。
在這一章的高潮部分中,福樓拜采用直接引語的形式,將頒獎人的話語和這對情侶的喁喁情話迅速地交錯展現,形成“你一言、我一語”的效果,好像交響樂隊的兩個聲部輪番奏樂,中間缺乏必要的過渡,讀者往往需要跳讀才能把握說話人的旨意。比起那種寫完一個場景、再寫另一個場景的手法,這種多聲部配合法能夠起到更好的反諷效果。作者將愛瑪和羅道爾弗之間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與空洞虛偽的政客辭令、無聊乏味的獎項設置交織在一起,后者自動消解了前者的意義,將前者用精致的語言堆砌起來的謊話擊個粉碎,暴露其語言能指和所指的分離,意在告訴讀者他們之間所謂的愛情不過像這農業展覽會一樣,愚蠢無聊,又自欺欺人。
事實上,這一手法的重要作用正在于使不同聲部互相拆解。就納博科夫所舉的另一個例子——包法利夫婦初來榮鎮時與藥劑師和實習生的四人對話來看,“賴昂和愛瑪故作風雅,與自高自大而又不學無術的郝麥侈談科學,兩者同樣淺薄、平庸、陳腐。假藝術與偽科學在這里會合了”?,每個聲部都為另一聲部構筑了反諷語境,雙方的意義在彼此的力量下獲得了消解。多聲部配合法的提出,是納博科夫在福樓拜研究領域做出的突出貢獻。
盡管納博科夫在《包法利夫人》研究方面卓有建樹,但是在他的研究中也多多少少存在一些缺陷。具體說來,主要有以下幾點。
首先,正如前面所談到的那樣,納博科夫過分強調了文學的虛構性,而忽視了文學虛構和真實實乃一枚硬幣的兩面,兩面配合才能形成文學。他認為“風格和結構是一部書的精華,偉大的思想不過是空洞的廢話”,因此他反對外部研究,拒而不談作品和社會歷史的明顯關聯,表達對小說教化傾向的厭惡,這是他的一個不足之處。其實,文學作為審美意識形態,是與社會歷史密切纏繞的審美表現領域,是用虛構的方式表達真實。在對作品進行分析時,他完全沒有談作品對十九世紀中后期法國社會的真實反映,也沒有從社會環境的角度對愛瑪的悲劇進行分析。這就說明,納博科夫沒能真正把握文學虛構和真實的關系。一個反駁他的最好論據是,愛瑪這一形象是有原型的,即瑞(Ry)鎮的一位醫生太太——德拉馬爾夫人,她的主要經歷與愛瑪如出一轍。這就有力地證明了現實是藝術創作的重要源泉,拋開現實空談藝術,藝術也就成了空中樓閣。
此外,納博科夫在對作品的細節進行分析時未免失之繁瑣,如他提出的層次或千層餅主題,以及他注意到的馬和鞭子的反復出現,對于這些細節納博科夫并沒有分析它們有何意義,我們也難以看出有何意義。在這里我們也能看出納博科夫撰寫評論時的一個小小的不足之處,那就是他常常只是指出現象,卻不加以分析,只能留待后人去揣摩他的意圖。總之,納博科夫的研究相對來說比較缺乏宏觀視野,缺少對作品的整體把握,有一點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感覺。當然,這也是與當時英美新批評重視文本細讀、反對外部研究的學術潮流相一致的。
以上我們對納博科夫評論《包法利夫人》的得與失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論述。在文學批評方面,他明顯受到了同時代英美新批評的影響,他毫不避諱他所關注的是文學的“形式”。在形式研究方面,他表現出的靈氣和悟性令人贊嘆,提出了一些新穎的觀點。但是,對外部研究的輕視和對細節的過分強調,也使他的研究陷入了某種僵局。這充分地說明,在進行文學批評時,我們不應在某種理論的左右下陷入偏頗,應該盡量地做到客觀全面。當然,在研究《包法利夫人》上,納博科夫的成就的主要的,缺陷或者不足是次要的。
注釋:
①[美]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申慧輝,等,譯.文學講稿.上海:三聯書店,2005:110.
②[美]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申慧輝,等,譯.文學講稿.上海:三聯書店,2005:4.
③[法]福樓拜,許淵沖,譯.包法利夫人.南京:譯林出版社,1992:238.
④[美]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申慧輝,等,譯.文學講稿.上海:三聯書店,2005:110.
⑤[美]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申慧輝,等,譯.文學講稿.上海:三聯書店,2005:110.
⑥[法]福樓拜,許淵沖,譯.包法利夫人.南京:譯林出版社,1992:190.
⑦[法]福樓拜,許淵沖,譯.包法利夫人.南京:譯林出版社,1992:53.
⑧[美]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申慧輝,等,譯.文學講稿.上海:三聯書店,2005:111.
⑨李健吾.福樓拜評傳.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59.
⑩[美]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申慧輝,等,譯.文學講稿.上海:三聯書店,2005:129.
?[美]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申慧輝,等,譯.文學講稿.上海:三聯書店,2005:131.
[1]李健吾.福樓拜評傳[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2]林媚.福樓拜小說的文體特征[J].福建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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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田志云.納博科夫的文學批評—《文學講稿》、《〈堂吉訶德〉講稿》研究[J].南京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3.
[5]王欽鋒.福樓拜與現代思想[J].四川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6.
[6]王欽鋒.福樓拜敘述言路的中斷[J].貴州大學學報,1995(2).
[7]王欽鋒.從主題到虛無:福樓拜對小說創作原則的背離[J].外國文學評論,2000(2).
[8]盛寧.納博科夫如是說[J].讀書雜志,1992(9).
[9]易丹.談納博科夫《文學講稿》[J].外國文學評論,199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