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美食

文/錢紅麗

平淡的美食

文/錢紅麗

攝影/易云芳

每到秋天，我把孩子哄睡，或許是自己困極了，偶爾也能睡過去。不過，自己難免被噪音驚醒，呆呆望向窗外，總是心生惆悵，無以排遣……這時候，我喜歡做一件枯燥的事情——剝青豆。青豆不同于夏季的毛豆，唯秋天獨有。我喜歡剝它們，面前一堆，坐在矮凳上，低頭，一粒粒圓滾滾胖乎乎的豆子從手指間滑落。要不了一會工夫，滿滿一碗，低頭聞一聞，一種植物的香氣在鼻間裊繞……惆悵未減，我繼續剝，剝著剝著，或許慢慢緩和過來，也契合了海子的詩——雙手勞動，慰藉心靈。

把這些青豆一份份扎好，冷藏于冰箱。要吃，拿一份，放油鍋爆炒，加水烀，肉末剁好，豆子快熟時，攪合進去。鮮美無比，尤其豆湯，值得喝，粉粉糯糯，泡飯最佳，菜都省了。

每一個深秋，我都喜歡做這道菜，有時略加一點豆腐，端上桌叫“子母相會”；有時什么也不放，連肉末也省了，只一碗清湯綠豆，嚼在嘴里，有肥美之感。除了青豆外，吳山貢鵝也有肥美的質感，不油膩，味有余甘。

這個季節，還有一樣小菜值得做一做。大清早，去菜市，碰見小水蘿卜，連同櫻子一起買回。最好蘿卜長到手指一樣粗細，這個時候的櫻子最嫩。照一個日頭，洗凈，切碎。把鍋略微加熱，熄火，將蘿卜及蘿卜櫻子加鹽，放在熱鍋里揉至出水，蓋上鍋蓋，悶一夜，第二天裝壇，能搞到一張荷葉更好，把壇口封實，一星期左右，回味了，拿素油略炒幾下，上桌，無論白粥，還是米飯，以之佐餐實屬佳品。蘿卜櫻子的那種酸，無法形容，味蕾一旦遇到，勢必狂喜，夾了一筷又一筷，沒有饜足。

除了蘿卜櫻子外，扁豆正當令。買五斤十斤的，摘頭去尾，把筋撕了，放熱水里焯一下，曬干。干扁豆適合儲藏起來，冬天享用。食用前加上肉，用砂鍋燉，肉的香與干扁豆的香相互滲透發酵，一頓飯結束，食客大汗淋漓。

寒露過去，霜降來臨，青菜一日柔似一日，口感不再清苦粗糙，是自然的風霜改變了蔬菜的滋味。霜后的秋茄更加軟滑，一炒即爛，秋南瓜也算可口……說來說去，還是想念菱角菜。夏天的時候，同事見我在微博上吐槽這個東西，她默默地從廬江婆家帶回一塑料袋贈予我，算是解了一次饞。去年初夏，孩子隔三差五流鼻血，我在單位作唐僧狀嘮嘮叨叨心急如焚。又是她，默默地從鄉下婆家帶回一只一生都在吃稻子的老土鴨送給我。把老鴨放在高壓鍋里燉，內心充滿不安——養鴨的老人肯定有些不舍，但兒媳開口了，也不能不給——正是下蛋的節口啊！一菜之恩，一直難忘。

味蕾到了秋天，特別活躍，總是饞，許多東西都吃不到。比如，羊肉燒麥，每憶起，簡直就想流口水。皮搟得可薄了，蒸熟，閃閃透亮，咬一口，多汁鮮嫩。羊肉的鮮是高級鮮，不知要比豬肉鮮美多少倍，略略一點膻味飄蕩在清晨的空氣里，足可吃下四五碗，最后來一碗白粥，解解膩。這么些年，我家的早餐沒有一點想象力，更談不上“文采”，除了粥，依然是粥，無非是加小米或糯米的不同，與之相伴的或是一碟藕片，或是一碟土豆絲。我煩都煩死了，可是自己天生缺乏創新能力，有時還五十步笑百步地說總比在外吃強。

近期，我立志要好好生活。比如，冬天的時候，我怎么不親自做一次羊肉燒麥呢？沒什么難的吧？我還要去夜市吃羊蹄，去揚州吃小湯包，選一個周末，開三四個小時的車，周日回來。

有一年，我孜孜以求喝了整整一夏的羊肉湯，十元錢一碗，飄幾片羊肉一撮芫荽……我喝那狗屁羊肉湯，妄想把胃病治好。事后才知，喝下去的哪里是羊肉湯，分明是肉精勾兌的自來水。于是，我發誓——從此不進羊肉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