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鳳凰沱江方言音系特點

田晴嵐

摘? 要：文章以湖南省鳳凰縣沱江鎮方言音系為研究對象，研究它的聲韻調特點。

關鍵詞：鳳凰縣沱江方言? 聲韻調? 語音

一、概說

鳳凰縣地處云貴高原東側，湖南省西部邊緣，湘西土家苗族自治州的西南角。東與瀘溪縣結界，西鄰貴州省銅仁地區松桃苗族自治縣，南靠懷化地區的麻陽苗族自治縣，北與吉首市花垣縣毗鄰。漢為武陵郡五寨司，唐改為渭陽縣，宋置五寨司，清設鳳凰廳，民國改為鳳凰縣，1949年解放后曾劃歸沅陵專區，1955年劃歸湘西苗族自治州，1957年改屬為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

鳳凰方言屬西南官話懷靖片，與自治州其它的漢語方言不在一個片區。由于鳳凰是一個民族雜居區，其方言內部也存在差異，臨近吉首市和桿子坪兩鄉鎮方言與吉首話相似。沱江鎮在鳳凰屬于比較繁榮的小鎮，雖然那里是苗、土家、漢族的雜居區，但土家族已完全漢化，苗語也無法滲透入沱江話，因此沱江話基本保持語言的獨立性，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研究價值。

本文以沱江鎮的鳳凰話為研究對象，試圖考察鳳凰話的語言聲韻調特點。

以下有文白異讀的字劃橫線的表“白讀”。

二、聲韻調系統

（一）鳳凰聲母有25個，包括零聲母在內：

P布邊半八?? ph坡盆伴病? m麻馬米買? f發法飯風

t大打帶德?? th他地挑田? n糯年你那? l拉來藍辣

ts站坐初唱? tsh坐災織左? s沙社山三? z肉人惹讓

?雞集姐桔?? ?h七切棋齊?? ?西稀席洗? ?泥日尿鳥

?加借劍節?? ?h吃斜瘸千? ?小休香心? k嫁干間街

kh去塊開砍?? x毀灰會???? ?愛硬安岸? ?有要滑禾

v五烏物誤

說明：①僅以[u]為韻母的字前有強烈的摩擦音[v]。

②[?]一般與[?]及以[i]為韻頭的韻母相拼，[n]則相反。

（二）鳳凰韻母36個

?枝子字師?? ?雞七西衣?? i第笛地鐵?? u戶豬故書

?魚語女舉?? ?妹眉飛碑?? ui出骨脆回? yi雪血

a馬罵麥扯?? ia爹踢家野? ua脫抓揉瓦? ya瘸

o波摸多哥?? io腳雀學藥?? ?桃老包貓?? i?表苗小笑

e北買臺柴?? ie別滅姐滅?? ue乖國怪槐? ye缺月茄

?畝毒漏走?? i?竹留綠九?? ?搬慢南傘?? i?邊綿田先

u?短磚船關?? y?泉淺選丸?? ?幫忙方湯? i?病釘兩井

u?裝床雙光?? ?n本盆鄧針? in冰亭銀明? un輪春孫文

yn菌群裙尋? o?彭朋夢動? io?兄窮熊用? ?r兒耳二

說明：①y單獨作韻母都舌尖化為，?則主要分布在p、ph和?組聲母后。但是?和?并不是真正的舌尖后元音，而是介乎舌尖前和舌尖后元音之間，可以說是一個舌葉元音。

②?韻母和i韻母呈互補分布，二者音值極為接近，其實從音位歸納起來合并可以，但?韻母多對應于普通話的ei。i韻母多對應舌面高元音。

③[ua、ya]多出現在白讀音中，以之為韻母的部分詞在普通話里找不到相對應的詞，如讀音為[tua]、[lua]、[?hua]的一些方言詞。

（三）聲調4個，不包括輕聲

陰平[44]衣烏醫污

陽平[21]姨無移吳

上聲[53]以五比補

去聲[204]意霧閉布

說明：陽平調21調通常會讀得延長一些并有略微抬升，調值接近213調。

三、鳳凰音系的特點

（一）聲母方面

1.古全濁聲母今讀送氣清音

鳳凰方言基本古全濁聲母全部清化，變成相應的塞音、塞擦音和擦音，塞音、塞擦音基本趨勢是無論平仄，今讀為送氣清音。平聲演變為今天的陽平送氣，例如耙pha21、銅tho?21、蟲tsho?21、才tshe21、橋?hi?21，中古有少數上聲字仍保留古音特點，讀為上聲送氣音。例如白pha53、動tho?53、重tsho53?、在tshe53。但大多數仍濁上變去聲，如杜、戶、亥、弟、很、稻、件、鳳、旱、市、蚌、是、被等，賀福凌教授認為這是受西南官話的影響而起的文讀音，例如，弟，鳳凰方言中為n?204;很，鳳凰方言中為x?53。

古濁去聲也有一些字讀為送氣，如大、淡、座、就、病、坐、就、造、重、住、撞、跪、舊等，當然它們的送氣音只存在于白讀，這符合湘西南送氣型方言語音特征。如果文讀則為不送氣音，大量的古濁去聲還是讀為不送氣音的去聲，這是受權威方言西南官話的影響所致。

古全濁入聲字全部歸陽平，送氣與不送氣基本與普通話保持一致，如雜tsa21、碟die21、及??21、泊po21、特thie21、突th?21，但澄母和從母有些字例外：普通話今讀不送氣清音，鳳凰話白讀音讀送氣清音。如澤tsh?21、族tsh?21、逐tsh?21、昨tsh?21、濁tsho21。

綜上所述，從大量的白讀音中可知鳳凰的全濁聲母塞音、塞擦音最初不論平仄今都讀為送氣清音，這是鳳凰濁音清化早期的形式。但由于受到西南官話的影響，鳳凰話中濁塞音、塞擦音仄聲讀送氣清音退居到白讀層中。由于西南官話的影響，白讀層也逐漸消失，現今在鳳凰縣城只少量殘存在一些字的白讀音中，在鄉鎮中則相對較多地保留了仄聲清化讀送氣音的字。

2.鳳凰方言有一套舌葉聲母[?、?h、?、?]，例如：急??21、齊?h?21、席??21、泥??21、舉??53取?h?53、許??53、女??53，它們是由[?、?h、?]在與舌尖高元音[?][?]相拼時帶舌葉音的性質，音質接近[?、?h、?]。它們拼合的韻母其實也是舌葉部位的。而當地人感覺它的發音很接近普通話的舌尖后元音，在沒有相應的國際英標符號表示的情況下，故用舌尖后元音[?]、[?]來代替。所以它們與[ts、tsh、s]與[?]相拼時有別，如雞[??]≠知[ts?]。

3.疑母有四種讀音：①開口一二等字保留古音[?]，牙?a21、硬??44、岸??、餓?44o、我?o53、熬??、咬??53、藕??53、昂?a）、鄂?o204、眼??53。極少數讀零聲母，如崖ia21、雅ia53、顏i?21、雁i?204、岳y?204。

②開口三四等字基本讀[?]，[?]為舌尖后，而非普通話的舌尖前[n]。如女??53、宜??21、嚴?i?21、議??204、虐?ye204、逆??204、孽?ie204。極少數讀零聲母，如銀in21、諺i?204、言i?21、外ue204。

③合口三等字基本讀零聲母，如魚?21語?53、愚?21、寓?204、微ui44、魏ue21、元y?21、月ye204為零聲母。

④合口一等字讀[v]，如吳v21、五v53、誤v204。

4.影母開口一二等基本讀[?]，如奧??204、懊??204、謳??53、歐??44、庵??44、暗??204、安??44、案??204、恩?en44、惡?o21、軋?a204。少數讀零聲母，如阿a53、鴉ia44、亞ia204。

遇攝除合口一等讀[v]，如烏、污、惡，其余合口和開口三四等字基本讀零聲母。如合口三等字：溫uen44、穩un53、汪u?44、碗u?53、灣u?44、怨y?204、冤y?44、枉u?、淵y?44、蛙ua44、熨yn204。開口三等字：妖iao44、堰i?204、因in44、印in204、央i?44、約ye44、應i?204、英i?44、影i?53、益?53、燕i?204、煙i?44。

5.非敷奉和曉匣基本能分清。飛≠灰、馮≠紅、放≠晃。僅在今u韻母前相混，聲母讀[f]如付（非）=戶（匣），符（非）=胡（匣），附（奉）=互（匣）。

6.無翹舌音，知莊章一律讀平舌音[ts、tsh、s]如昌ts?44、巢tsh?21、潮tsh?21、處tshu21、書su44、爭ts?n44、生s?44、鋤tshu21、除tshu21、師s?44、詩s?44。

7.日母字除止攝三等讀零聲母外，一律讀[z]。如而?r53、兒?r21、耳?r53讀為零聲母;惹za53、擾z?53、柔z?21、染z?53、任zen204讀[z]。

8.精見兩組逢細音合流均讀團音。如尖（精）=兼（見），千（清）=牽（溪），槍（清）=羌（溪），妻（清）=溪（溪）。

而且，見組的見母和溪母字有一部分保留著中古的讀音，如講k?53、家ka44、夾ka44、架ka204、間k?44、監k?21、肩k?44、講k?53、介ke204、界ke204、解ke53、鋸ki204讀[k]，掐kha44、敲kh?44、去khi204讀[kh]。

（二）韻母方面

1.宕、江攝的陽聲韻合流，讀為鼻化韻[?]。如宕攝的幫p?44、當t?44、莽m?53、湯th?44、亮li?44、娘?i?21、江?i?44、想?i?53和江攝的邦p?44、窗tshu?44、雙su?44、胖p?204、巷?i?204、項x?204。

2.宕、江攝入聲韻有兩種讀音：宕、江攝入聲韻開口三等精母、見母和江攝的見母、匣母合流讀[io]。如宕開三精組：雀?hio21、鵲?hio21、嚼?hio204、削?io44。見組：腳?io44、卻?hio21、約io21、藥io204。江攝開二見組：覺?io21、確?hio21、岳io21、樂io21。匣母：學?io21。宕攝入聲韻的一等和江攝入聲韻的開口二等讀為[o]，如宕開一：各ko21、索so53、托tho44、落lo204、惡o21。宕合一：郭ko44、霍xo204。江開二：濁tso21、捉tso44。

3.咸山韻合流鼻化的主元音為[?]，如山攝：丹t?44、難n?、干k?44、安??44、山s?44、間?i?44、眼i?53、編pi?44、煎?i?44、變pi?204、綿mi?21、田thi?21、搬p?44、半p?204、川tshu?44。咸攝：南n?21、參?h?44、含x?21、衫s?44、饞tsh?21、泉?h?21、圓y?21、專tsu?44、添thi?44、帆f?44。

4.曾、梗、臻、深陽聲韻前后鼻音基本合流，基本讀[-n]。例如：曾攝：登t?n44、能n?n21、曾ts?n44、冰pin44、興?in44、應in204;梗攝：彭ph?n21、澄t?n44、生s?n44、萌m?n21、兵pin44;深攝：林lin21、侵?hin44、心?in44、沉tsh?n21、今?in44;臻攝：跟k?n44、痕x?n21、林lin21、貧phin21、村tsh?n44、昏x?n44、遵ts?n44、椿tsh?n44、唇tsh?n21、分f?n44。

梗攝陽聲韻開口部分基本和普通話讀音相同，而有一些字的白讀音特殊，它們在一定程度反映了中古音，讀[?]或[i?]，如冷l?53、生s?44、病phi?44、名mi?21、頸?i?53、叮ti?44、釘ti?44;還有部分清入聲字讀[a]或[ia]韻。例如白pha204、拆tsha204、擇tsha204、客ka44、麥ma204、摘?a44、只?a44、壁pia44、劈phia44、踢thia44、滴tia204、吃?hia44。

5.曾攝開口一等德韻和梗攝二等陌麥在湘西大多數方言點的很多時候讀為同一個韻母，在鳳凰話中文讀也合流，但白讀大致能分開，如曾攝的“北、得、賊、刻”和梗攝的“白、拆、客、摘”文讀都為[e]，白讀分別為[e]和[a]。

6.受湘方言影響，遇攝合口呼轉讀為開口呼和流攝部分合流讀[?]。如助=奏，數=嗽，楚=丑，初=抽，阻=走，? 都=兜，徒=頭=投，鋤=仇，酥=搜。

7.山攝開口三等與四等韻母相同，讀為[iε]，但少數開口三等韻的韻母和開口四等字不同，它們往往與山攝合口三等或四等精組字合流，如鮮=宣，癬=選，淺=犬。

8.蟹攝字開口一二等今不帶韻尾[-i]，如一等的德te21、在tshe53、愛?e204、帶te204，二等的齋tse、楷khe53、拜pe204、鞋xe21、買me53、派phe204、敗pe204都讀為[e]。

9.果攝的合口呼轉化為開口呼與開口呼讀音相同，讀為[o]。如歌=鍋，河=和（面），個=過。

（三）聲調方面

1.古平聲依據聲母的清濁分為陰平和陽平。

2.古上聲和次濁上聲今讀上聲，全濁上聲字沒有完全歸入去聲，有部分口語常用字白讀字仍讀上聲或陰平。如“動、坐、重、近、跪”白讀為上聲，“禍、后”白讀為陰平。

3.全濁去聲大多保留去聲，但有少部分口語常用字白讀作陰平如大病飯話。

次濁去聲大多歸陰平，如“讓、漏、帽、望、用”，少數歸去聲。

4.古清入大多歸平聲，陰平陽平基本各占一半，古全濁入大多歸陽平，送氣與否和普通話基本一致，古次濁入一般歸陽平和去聲調。

去聲調較特殊，大多發音人在發音過程中有一小段停留，整個發音過程聽起來是聲調下降，接著在音節韻母前段聲音消失，發音做短暫停頓，然后聲音恢復或聲音沒有斷裂，但是下降到很低，人能很明顯感覺到。朱曉農教授指出這屬于一種中折調。中折調可以分為音節中間出現的“喉塞音”，另一種是“嘎裂聲”。它們的共同點是音節和聲調中間都像折斷的一樣，喉頭都要關一關，但它們發音生理和導致的結果截然相反。中喉塞是往兩端拉緊聲帶關住聲門，從而塞住聲音，引起升調。嘎裂聲是從中間收緊聲帶關住聲門，從而塞住聲音，導致降調。朱曉農對嘎裂聲發聲時的中斷作出解釋，他認為嘎裂聲發音時聲帶強烈向中心壓縮，變得又短又厚，由于聲帶厚實，所以頻率極低，而且震動變得極不規律。由于基頻太低，常常無法測到，或者測到也很不規律，忽高忽低，表現在基頻曲線上就是中間折斷了。結合鳳凰方言中去聲的發音特征我們認為鳳凰方言去聲調應該就是朱曉農教授所說的嘎裂聲。而通過研究發現這種嘎裂聲在西南官話較普遍，如成都、遵義、重慶、達縣的去聲調都類似于這種嘎裂聲，因此可以推斷鳳凰方言中的去聲是受到西南官話影響才形成這種特殊的發音特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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