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蘭

人物簡介:譚維維,1982年生于四川自貢,2002年畢業于四川音樂學院。2006年獲《超級女聲》全國亞軍。曾發行《耳界》《譚某某》等多張專輯。
“兩千零六年夏天/我上了雜志封面/可惜是三人合影/我站在冠軍左邊/陪她嬉皮笑臉/她樣樣都不如我/我是四川省的譚某某……”
在2006年的《超級女聲》選秀比賽中,歌手譚維維以一名實力派唱將的姿態呈現在全國觀眾面前,但她最終輸給了另一名歌手尚雯婕,位居亞軍。在歌曲《譚某某》中,她直抒胸臆地抒發著自己的心聲。張狂的態度引發眾人的圍觀和咋舌。
但這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最近,譚維維以踢館歌手的身份進入到湖南衛視《我是歌手》第三季的賽事,表現出色,重新回到公眾視野。回憶起當年,她評價自己:“井底之蛙。”
在接受環球人物雜志記者的采訪時,和在《我是歌手》的舞臺上一樣,她表現得甚至有點謙卑:“臺上的都是頂級歌手,不管是資歷、輩分還是對音樂的理解,都有太多高于我的地方。光是他們的光芒,就足夠我享受很久。”
她看起來不再是以前那個全副武裝張牙舞爪的譚維維。緊張的賽事,反而讓她松弛下來,“打個不恰當的比喻,以前的你是頑石,現在的你像水”。采訪臨結束記者說道,她聽后回了一句:“謝謝你。那正是我想要努力實現的。”
13歲時,譚維維在電視里聽到李娜唱《青藏高原》,聽得她全身的汗毛孔都張開了,在那之前,她不知道自己還能飆高音,還能在全班同學面前將這首歌的最后一句唱得婉轉迂回、游刃有余。靠著這份老天爺賜的禮物,她慢慢走出了成長的小鎮,15歲時,她獲得了省級比賽的金獎。
在她的音樂之路上,有幾位曾經影響和改變她的人。第一位是她的專業啟蒙老師蘭卡卓瑪。1998年,譚維維報考四川音樂學院,起初并沒有順利考上,“蘭卡老師在系里說,你們不收這個學生,我來教”。后來她被錄取,學習民族和美聲唱法。原先她唱歌全憑一副肉嗓子,蘭卡教給她科學的發聲方法,讓她學會真假音的混合,演唱變得更富技巧。
另一位是音樂人涂惠源,他們曾一起去四川康定地區采風,記錄和收集一些逐漸被遺忘的民間音樂,后來錄制成《高原之心》專輯。那時候譚維維19歲,第一次進藏區,“沒有任何高原反應,像回家一樣”。最讓她印象深刻的還是《康定情歌》,為了找尋這首歌的原本面貌,她費盡心思,找到了一些老者,錄下瀕臨消失的曲調。這次,在《我是歌手》的舞臺上,譚維維飽含深情演唱了原生態韻味配上現代編曲的《康定情歌》,一曲唱罷,震驚四座。
還有一位是高曉松,發掘了她身上的搖滾潛質。《超級女聲》走紅之后,馬不停蹄的商演令她有了一種被掏空的感覺。在這期間她創作了關于少數民族婚嫁的《出嫁》三部曲,但當時的經紀公司并不看好,認為太過實驗性。這時高曉松出現了。“想玩民族音樂,你的眼中少了那一抹藍。”高曉松這樣對她說。“最初,我們聊不到一塊兒,高老師太能說了,我心里有抵觸。”譚維維對記者說。面對面的交流不順暢,后來高曉松看了她的一些文字和拍攝的照片,再次見面的時候說:“你骨子里是一個有搖滾精神的人。”
2010年,在高曉松、汪峰的協助下,她出了《譚某某》這張專輯,呈現了一個多面和立體的譚維維。“雖然風格各異,但都鮮明地表達了態度。搖滾就是一種態度。”
譚維維的特立獨行之處在于,即便是高曉松、汪峰這樣權威的音樂人,也不能規定她今后的發展之路。她之后的兩張專輯《烏龜的阿基里斯》《3》偏向于迷幻電子系的曲風,走上更加自我的道路。因為偏離了大眾口味,她在音樂上一度顯得沉寂。“他們為我打開了一扇門,但鑰匙在我自己手上。”她對記者說,“有些音樂不可能很商業,但能從另一個層面剖析自我,表達自我,也是很棒的”。
環球人物雜志:一直以來你的形象是特立獨行的。但這次在《我是歌手》的舞臺上,你表達了想與觀眾接近的愿望。在追求自我和親近觀眾之間,怎樣調和?
譚維維:在這個舞臺上,我很希望與觀眾接近,但接近一定不是迎合。因為說實話,沒有一個人能真正迎合對方。在一場一場的比賽中,我更多地去了解觀眾,了解怎樣才能真正地走入他們內心。我不希望我的音樂是一種自我陶醉的狀態,我希望更多的人能聽到,并且聽到之后是快樂的。有的音樂能夠帶來批判和反思,很強大;我希望我的音樂能給人傳達幸福感。作為一名藝人,我當然希望更多人能認識并了解我。但每年,我也會和一些藝術家做一些小眾的嘗試,留一小部分空間給自己。
環球人物雜志:踢館賽時,你唱的《燈塔》,很驚艷。當時就很好奇,這個女孩這些年經歷了什么,能把這首歌演繹得如此動情?
譚維維:這首歌原先是一首童謠,旋律非常簡單,歌詞里面有很多尋找、困惑、迷茫,投射到了我自己身上。從2006年到現在,這9年其實經歷了很多事情,但朋友、音樂,還有對舞臺的渴望,都像燈塔一樣,在遠方給我指引著方向。最后一句,“那是最后的歸宿”,當我看向遠方的時候,我覺得內心有著一股強大的能量。走上舞臺的那幾步,我非常艱難,但唱完了以后,我就松了一口氣。
環球人物雜志:因為唱《煙火》(Firework)這首英文歌,你暫時被淘汰了,后來又突圍成功。你認為這首歌敗在了哪兒?
譚維維:這首歌最先打動我的不是它的旋律,而是它歌詞闡述的內容。但是我忘記了一點,它不是我的母語。在演唱英文歌方面,我需要學習的太多了。當時我特別獨斷專行地選了這首歌,認為只要我們好好去練,就一定能成功。但當我死磕和用勁的時候,很多東西其實已經發生了扭曲。放松是最好的狀態。太用勁的東西,觀眾聽了也會緊張:你要吃了我嗎?
環球人物雜志:高手過招的感覺怎么樣?
譚維維:高手過招是特別享受的。身邊的親朋好友說,維維你怎么不拿出一點氣場,你怎么顯得那么謙卑?我說在這樣的場合下,我沒有資格張揚。不必非得做出一種氣場才能成功。
環球人物雜志:你能演繹不同風格的歌曲,民族的、搖滾的、流行的、抒情的……有人評價,譚維維很會唱歌,但不好定位。你怎么看?
譚維維:當時超女比賽的時候,我就是這樣的,什么都能唱。比賽之后,我也是唱了各種類型的歌,好像什么都能唱。突然有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是萬金油,然后我就困惑了,我太想讓別人了解什么是真正的我。但其實,那時我自己也不明白,所謂真正的我是什么樣的,所以有了之后的摸爬滾打。

譚維維參加湖南衛視《我是歌手》第三季比賽。
這兩年做獨立音樂的過程中,我發現所謂的搖滾精靈、搖滾女王,都只是稱謂,最重要的還是一種坦然的態度。我原本就是這樣的,所以在《我是歌手》的舞臺上,我依然呈現出多面性的自己,用每一首歌講述自己的故事。現在我會坦然面對別人的喜歡或者不喜歡,我知道我想表達的是什么,這就可以了。
環球人物雜志:在低谷時有過想放棄音樂的念頭嗎?
譚維維:2005年前后,那一陣基本想放棄音樂了。我2002年從音樂學院畢業,后來多次報考過總政、海政文工團,都以失敗告終。在北京漂著,生活沒有著落。后來我回到了四川老家,和朋友開了酒吧,不愁吃穿,每天晚上還能上臺唱歌。當時覺得,音樂界的好多事情都不太公平,但現在想想,還是自己不夠努力。
環球人物雜志:怎么看待《譚某某》時期的自己?
譚維維:我們中國人還是比較喜歡內斂一些的表達方式,奉行中庸之道。《譚某某》為什么引起人的不快,因為它太過強烈地去宣揚一種態度。
其實我只表達了內心的想法,我想以那樣的方式調侃一下自己,但是現在回過頭來想一想,如果在調侃自己的時候不去觸及到別人,那樣的處理可能會更恰當一些。年輕的時候不覺得那樣會帶來傷害,不管對別人還是對自己,但成長之后,會覺得用一種更好的、更柔和的方式,同樣也能抵達那個終點。
環球人物雜志:為什么說自己當年是“井底之蛙”?
譚維維:所有的轉變都來自于生活。說到底,我是通過選秀一夜成名的,面對突如其來的這種認知度,有過浮躁的階段,總是不能正確地對待自己。后來被實實在在地扔到現實里,才覺得自己的渺小。
環球人物雜志:舞臺上你給人的感覺很有個性、很前衛,在對待婚姻和愛情方面,是什么態度?
譚維維:我對一段感情的“從一而終”充滿向往。2008年的時候,我獨立創作的《出嫁》三部曲,就是有感于很多民族,像藏族、羌族、納西族,他們直到現在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在那樣的感情里,他們仍然從一而終。我們現在的感情,都太速食了。我對他們充滿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