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高學(xué)派與現(xiàn)代疑古運動

摘 要： 《孝經(jīng)》中之“子曰”，大概是曾子弟子或其再傳偽托。《孝經(jīng)》專講儒家重要倫理范疇“孝”，為歷代統(tǒng)治者重視，唐玄宗李隆基甚至為之撰序作注；但歷來學(xué)者對《孝經(jīng)》評價不高，至有貶辭。而《孝經(jīng)》一書極致發(fā)揮、豐富了孔子關(guān)于“孝”的思想，還提出“天地之性人為貴”“博愛”等閃耀著光輝的觀點。它與《易傳》一樣，可作研究先秦后期儒家思想發(fā)展的參考。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5-7110（2015）05-0053-05

收稿日期： 2015-01-05

作者簡介： 衷爾鉅（1928- ），男，江西南昌人，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哲學(xué)研究所離休特邀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哲學(xué)。

《孝經(jīng)》是一部專講孔子關(guān)于“孝”的一些言論，大概是曾子弟子或其后學(xué)所作，開頭就講“仲尼居，曾子侍”。哪有稱孔子名字而稱其弟子為“子”之文理，可見其中孔子之言為偽讬。不過其中有些言論在先秦典籍中未見者，或從中可以到見先秦后期儒家后學(xué)對孔子“孝”的思想發(fā)揮。

《孝經(jīng)》之稱“經(jīng)”，大概是繼《易》《書》《詩》《禮》《春秋》稱經(jīng)之后，東漢時有“七經(jīng)”，據(jù)說《孝經(jīng)》就為其中之一，唐代先后定“九經(jīng)”“十二經(jīng)”，《孝經(jīng)》均被列入其中，宋代定“十三經(jīng)”，《孝經(jīng)》排在《論語》之后，《尓雅》《孟子》之前，位列第十一。但《孝經(jīng)》并不是一部思想內(nèi)容很豐富深刻的書，文字也談不上雅馴，南宋朱熹在《朱子語類》中評其“全不成文理”，是“齊魯間陋儒所為”。近現(xiàn)代學(xué)者斥其內(nèi)容陳腐，文字淺陋。但由于《孝經(jīng)》深層意義在以孝勸忠而為歷代封建朝廷推重，有的帝王如父死不哭不哀同樣為歡作樂的東晉孝武帝就曾給臣下宣講《孝經(jīng)》，唐玄宗李隆基為《孝經(jīng)》撰序作注，其重視莫過于此了。莘莘學(xué)子欲想通過科舉進入仕途，也須熟讀《孝經(jīng)》。

《孝經(jīng)》共十八章，講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之孝及以孝治國等，其中心思想是孝為“天經(jīng)地義”，德之本。“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合計不到二千字，是一本不起眼的小冊子，當(dāng)代學(xué)者多不肯定其有太高學(xué)術(shù)價值。

《孝經(jīng)》的作者，歷來有孔子說，曾子說及曾子門人說，都不能成立，因書中抄襲了《左傳》《荀子》，那有前人引后人之作之事！可《呂氏春秋》引述了《孝經(jīng)》，表明《孝經(jīng)》是先秦時代的作品，其作者如朱熹所指為齊魯陋儒所為，綴拾諸書而成。

但《孝經(jīng)》中也放射幾縷思想光芒處，這就是它提出：“天地之性人為貴”“博愛”等，是孔子仁的思想發(fā)揮，與孟子提“民貴”一樣，在人民被視為低賤、愚氓的時代，這唱的是反調(diào)，這一反調(diào)不但在當(dāng)時有著先進的積極作用，且具有普時意義，當(dāng)今我們的“以人為本”，也可說正是這一光輝思想的繼續(xù)和發(fā)揚。

《孝經(jīng)》中孔子言論輯注

1.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參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大雅》云：‘無念爾祖，聿修厥德。’” （《開宗明義章

第一》） ①

[注釋]：

仲尼，孔子字。

曾子，名參（音信，前505—前434），字子輿。春秋末魯國南武城今屬山東平邑縣）人。孔門中最年少者，以孝聞。其父曾點，亦受業(yè)于孔子。《論語》 中多處提到曾參。曾參理解孔子學(xué)說真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里仁》）

至德，最高的道德境界。孔子曾以之稱贊伯夷，《論語·泰伯》：“泰伯可謂至德也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稱焉。”

先王，孔子理想之圣明君主，《論語·季氏》：“夫顓頊，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而未明言先王所指。

避席，古席地而坐，有所敬則起而立為避席。此應(yīng)對禮讓行為，今猶有類此禮者。

德之本，孝是全體道德之根本。

“無念尓祖，聿修厥德”，引自《詩經(jīng)·大雅·文王》。

按：這里把孝說成道德之本，即認為孔子倫理道德學(xué)說的基礎(chǔ)是孝，孝統(tǒng)領(lǐng)孔子道德學(xué)說全體。胡適在所著《中國哲學(xué)史》（上）中認為，統(tǒng)領(lǐng)孔子道德學(xué)說之本應(yīng)是仁。《論語·學(xué)而》中記有子之言：“君子務(wù)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當(dāng)代學(xué)者楊伯峻先生解此處之“仁”為人，仁之本即為做人的根本。朱熹《論語集注》引程頤解：“謂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謂之行仁則可，謂是仁之本則不可。”王夫之：“‘本’字即含‘孝弟’，‘道’字即含‘為仁’。”（《論語箋解·有子章》）

2.子曰：“愛親者，不敢惡于人；敬親者，不敢慢于人。愛敬盡于事親，而德教加以百姓，刑于四海。蓋天子之孝也。（《天子章第二》）

[注釋]：

惡，不善。《論語·鄉(xiāng)黨》：“色惡不食，臭惡不食。”

慢，輕侮，怠慢，《論語·堯曰》：“君子無眾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

德教，道德教化。

刑，通型，儀法，效法，《詩經(jīng)·大雅·思齊》“刑于寡妻”。

四海，中國海內(nèi)地域。《論語·顏淵》，“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

按：此則警告帝王不能惡慢民眾，要求待之敬愛，為四海之內(nèi)人們效法榜樣，有其可取處。

在上不驕，高而不危，制節(jié)謹度，滿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富貴不離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蓋諸侯之孝也。（《諸侯孝第三》）

[注釋]：

制節(jié)，費用簡約。

謹度，慎重保持一定量度。

社稷，社，土神；稷，谷神。社稷，天子、諸侯祭祀處，代言國家。

按：要求諸侯制節(jié)謹度，不要窮奢極欲，而要和其民人，觀點亦有其可肯定點。

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無擇言，身無擇行。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三者備矣，然后能守其宗廟。蓋卿、大夫之孝也。（《卿大夫章第四》）

[注釋]：

法，此處指禮法、法度。

服，周初制定的公侯伯子男五等級服飾，不得僭越。

宗廟，祭祀先祖之宮室，古大夫以下皆有宗廟。

按：此則在于告誡卿大夫言行要謹慎，恪守禮法，不得僭越，上下無怨惡。

資于事父以事母，而愛同；資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愛，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故以孝事君則忠，以敬事長則順。忠順不失，以事其上，然后能保其祿位，而守其祭祀。蓋士之孝也。（《士章第五》）

[注釋]：

資，取。

按：此章言事父母孝從而事君上忠順，明示以孝勸忠。

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謹身節(jié)用，以養(yǎng)父

母。此庶人之孝也。（《庶人章第六》）

[注釋]：

用天、分地，指不誤農(nóng)時從事農(nóng)田勞作。謹身，謹守身分。庶人，民眾。

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孝無終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同上）

按：此句是從講天子至庶人之孝的結(jié)語。終始，本指時間、本末、首尾而言，這里卻指天子庶人，或為朱熹所斥文理不通之一。

3.曾子曰：“甚哉，孝之大也！”子曰：“夫孝，天之經(jīng)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jīng)，而民是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順天下。是以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先王見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博愛，而民莫遺其親；陳之以德義，而民興行；先之以敬讓，而民不爭；導(dǎo)之以禮樂，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惡，而民知禁。《詩》云：‘赫赫師尹，民具爾瞻。’”（ 《三才章第七》）

[注釋]：

則之，遵循。

肅，整治。

化民，教育人民。

博愛，廣施恩愛。

不爭，《老子》“不尚賢，使民不爭”，這里講以敬讓，使民不爭，與道家之所講不爭不同。

所引之詩，見《詩經(jīng)·小雅·節(jié)南山》。

按：此則中之博愛，與《論語》中孔子以愛人釋仁有著一定的聯(lián)系。孔子所稱愛之人，并非專指愛貴族。《論語》中有“泛愛眾”（《學(xué)而》）、“博施于民而能濟眾”（《雍也》），此眾即普通庶眾。此則言博愛，應(yīng)是孔子這一觀點的概括和繼續(xù)，有著一定的價值。又此則中講孝是“天之經(jīng)也……因地之行”，與《左傳·昭公二十五年》所載子產(chǎn)論“禮”文句基本相同，只是以“孝”字代之以“禮”。子產(chǎn)原話：“夫禮，天之經(jīng)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jīng)，而民實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性。”當(dāng)然《左傳》在先，是《孝經(jīng)》作者抄襲子產(chǎn)的話加以篡改。

4.子曰：“昔者明王以孝治天下也，不敢遺小國之臣，而況公、侯、伯、子、男乎！故得萬國之歡心，以事其先王。治國者，不敢侮于鰥寡，而況于士民乎？故得百姓之歡心，以事其先君。治家者，不敢失于臣妾，而況于妻子乎？故得人之歡心，以事其親。夫然，故生則親安之，祭則鬼享之，是以天下和平，災(zāi)害不生，禍亂不作。故明王以孝治天下也如此。

《詩》云：‘有覺德行，四國順之。’”（《孝治章

第八》）

[注釋]：

明王，英明圣王。

遺，亡，忘卻以禮敬之。

公侯伯子男，五等爵，周初分封諸侯，論功封土，按五等爵位定土地面積多寡。

萬國，言其多國。

治國者，指諸侯。

治家者，指卿大夫。

詩，引自《詩經(jīng)·大雅·抑》。

5.曾子曰：“敢問圣人之德，無以加于孝乎？”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嚴父，嚴父莫大于配天，則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內(nèi)，各以其職來祭。夫圣人之德，又何以加于孝子乎？故親生之膝下，以養(yǎng)父母日嚴。圣人因嚴以教敬，因親以教愛。圣人之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其所因者本也。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義也。父母生之，續(xù)莫大焉。君親臨之，厚莫重焉。故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以順則逆，民無則焉。不在于善，而皆在于兇德，雖得之，君子不貴也。君子則不然，言思可道，行思可樂，德義可尊，作事可法，容止可觀，進退可度，以臨其民。是以其民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故能成其德教，而行其政令。《詩》云：‘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圣治章第九》）

[注釋]：

天地之性，意為天地之間所有生物，此處之性同生，與宋代張載所言具道德意識之天地之性不同義。

周公，即姬旦（？—約前1095），周文王姬昌之子，周武王姬發(fā)之弟。功封于周地（今陜西岐山北）稱周公。中國最早的一位思想家、政治家，周初制禮作樂，建立典章制度。提出“以德配天”，“敬德保民”，“明德慎刑”主張，為后世儒家“德治”思想淵源。孔子極敬佩周公，《論語》中有許多對之贊頌。

郊祀，帝王祭天。

后稷，傳為周始祖，名棄。長而好農(nóng)耕，堯舉為農(nóng)官，舜封之于邰，始種稷、麥，號后稷。

宗祀，宗族祭祀先祖之處。

明堂，天子祭祀先祖之太廟。

詩，引自《詩經(jīng)·曹風(fēng)·鸤鳩》。

按：本章講圣王德治，行文并不雅馴，邏輯亦不縝密，但有兩點值得重視：其一，講“天地之性人為貴”，這一提法有著永恒意義，孟子說，“人之異于禽獸幾希”。人獨具理性，是萬物之靈。珍視生命，珍重理性，這一古代人道主義思想，是極為寶貴的，在《論語》中所載孔子仁的學(xué)說和其他言論有充分體現(xiàn)。“天地之性人為貴”，可說是這些言論概括。其二，多角度，全方位給統(tǒng)治者提出“臨民”要求、條件，這就是：言行有讓人可道可樂處；品德值得人們尊敬；行事可成為人們效法的榜樣；儀表容貌不猥瑣，舉止適當(dāng)有節(jié)度，堂堂可觀示于人。如此等等，值得在上者照照鏡子，整整衣冠。

6.子曰：“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養(yǎng)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五者備矣，然后能事親。事親者，居上不驕，為下不亂，在丑不爭。居上而驕則亡，為下而亂則刑，在丑而爭則兵。三者不除，雖日用三牲之養(yǎng)，猶為不孝也。”（《紀孝行章第十》）

[注釋]：

丑，眾群，即普通群下之眾。

三牲，三種家養(yǎng)的禽畜。

按：此則言孝，強調(diào)的是敬，與《論語》所講一致：“今之孝者，是謂能養(yǎng)，至于犬馬，皆能有養(yǎng)，不敬，何以別乎？”（《為政》）

7.子曰：“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要君者無上，非圣人者無法，非孝者無親。此大亂之道也。”（《五刑章第十一》）

[注釋]：

五刑，古代五種刑罰，指墨、劓、宮、刖、大辟，見《尚書·舜典》。五刑之中犯罪共有三千條，《尚書·呂刑》，“五刑之屬三千”，三千非虛數(shù)。

要君，要同邀，對君主應(yīng)無條件效忠，要君者以功要挾君主求賞。

非圣，圣人制訂法度，否定圣人也即無視法度。

按：此則主要是對臣下和下層庶眾的誡告，不得慢君輕圣。

8.子曰：“教民親愛，莫善于孝。教民禮順，莫善于悌。移風(fēng)易俗，莫善于樂。安上治民，莫善于禮。禮者，敬而己矣。故敬其父，則子悅；敬其兄，則弟悅；敬其君，則臣悅；敬一人而萬人悅。所敬者寡，而悅者眾。此之謂要道矣。”（《廣要道第十二》）

按：此則所講要道，即通過孝、悌、禮、樂以安上治民，是對治人者之言；在此又把禮解釋為敬，要求敬君主一人，是對下層庶眾而言。此則首提移風(fēng)易俗一詞，具改良社會風(fēng)氣意義。

9.子曰：“君子之教以孝也，非家至而日見之也。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為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君者也。《詩》云：‘愷悌君子，民之父母。’非至德，其孰能順民，如此其大者乎！”（《廣至德章第十三》）

[注釋]：

順民，順?biāo)烀裥脑竿?/p>

所引詩句出自《詩經(jīng)·大雅·泂酌》，愷悌又作豈弟。

10.子曰：“君子之事親孝，故忠可以移于君；事兄悌，故順可以移于長；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是以行成于內(nèi)，而名立于后世矣。”（《廣揚名第十四》）

按：此則明言提倡孝道，為的是移可以忠事君，這就揭示了歷代一些帝王推崇《孝經(jīng)》之用心。此則把孝與忠聯(lián)結(jié)在一起，充實了孔子孝的思想。

11.曾子曰“若夫慈愛、恭敬、安親、揚名，則聞命矣。敢問子從父之令，可謂孝乎？”子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昔者，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諸侯有爭臣五人，雖無道，不失其國；大夫有爭臣三人，雖無道，不失其家；士有爭友，則身不離于令名；父有爭子，則身不陷于不義。故當(dāng)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于父，臣不可以不爭于君；故當(dāng)不義則爭之。從父之令，又焉得為孝乎！”（《諫諍章第十五》）

[注釋]：

爭，同諍，勸諫。

令名，使人尊敬的名聲。

按：孔子講孝，并不言絕對服從，要以義、敬為準則，《論語·里仁》：“事父母幾諫。”此則文義與字句基本上與《荀子·子道篇》中所引述孔子語相同。

12.子曰：“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長幼順，故上下治。天地明察，神明彰矣。故雖天子，必有尊也，言有父也；必有先也，言有兄也。宗廟致敬，不忘親也。修身慎行，恐辱先也。宗廟致敬，鬼神

著矣。孝悌之至，遍于神明，光于四海，無所不遍。《詩》云：‘自西而東，自南而北，無思不服’。”（《感應(yīng)章第十六》）

[注釋]：

光，同廣。

所引三句詩出自《詩經(jīng)·大雅·文王有聲》。

13.子曰：“君子之事上也，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故上下能相親也。《詩》云：‘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事君章第十七》）

[注釋]：

四句詩出自《詩經(jīng)·小雅·隰桑》。

按：孔子言忠，主旨是與人交往真心實意，《論語》中多處提到忠：“為人謀而不忠乎？”（《學(xué)而》）對朋友，“忠告善道”（《顏淵》），“主忠信”（《學(xué)而》）；對君主只講效勞，“臣事君以忠”（《八佾》。此則講事上盡忠，對后世發(fā)揮為政治道德，對君主忠誠有一定影響。

14.子曰：“孝子之喪親也，哭不偯，禮無容，言不文，服美不安，聞樂不樂，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三日而食，教民無以死傷生。毀不滅性，此圣人之政也。喪不過三年，示民有終也。為之棺、槨、衣、衾而舉之，陳其簠、簋而哀戚之，擗踴哭泣，哀以送之。卜其宅兆，而安措之。為之宗廟，以鬼享之。春秋祭祀，以時思之。生事愛敬，死事哀戚，生民之本盡矣，死生之義備矣，孝子之事親終矣。”（《喪親章第十八》）

[注釋]：

偯，哀哭聲之余音。

簠、簋，古祭祀木制盛祭物之器皿，簋方簋圓。

擗踴，椎胸頓足。

按：此則議論，與《論語·陽貨》中宰我問孔子三年之喪為時是否太長，孔子回答的內(nèi)容一致，但比孔子所言更具體。

淺識

“子曰”十四則，雖然有學(xué)者對《孝經(jīng)》評價不高，至有貶詞。但其中也有可取之處，還不乏精華。以下幾點值得研究：

其一，它多角度闡發(fā)了孔子關(guān)于孝的思想，孔子論孝，立足于親，以義、敬為原則，對此，《孝經(jīng)》并未乖離，它多方面，多層次闡發(fā)“孝”，以孝勸忠，對孔子所言之孝、忠，并充實具體其內(nèi)涵，體現(xiàn)在對帝王、諸侯、卿大夫言行、品格、儀表、舉止都有規(guī)范。要求他們不驕、不慢、不侮、不惡待民人，做到制節(jié)謹度、移風(fēng)易俗，和其民人，而不是對人民專政，如此等等，未可不加分析否定。

其二，提出具燦爛思想光芒的“天地之性人為貴”“博愛”等概念，是對孔子仁的學(xué)說繼承豐富，有功于儒學(xué)之發(fā)展。

《孝經(jīng)》中還言“敬一人而萬民悅”，似乎已開始萌生天下大一統(tǒng)觀念。

與《易傳》一樣，《孝經(jīng)》也反映先秦后期儒家思想的發(fā)展，不過它似未汲取其他學(xué)派思想資料。

責(zé)任編輯：潘文竹

Confucius' Opinions Collected from The Classic of Filial Piety

ZHONG Er-ju

(Research Institute of Philosophy,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iences, Beijing 100732, China )

Abstract: "The Master says" in The Classic of Filial Piety may have been created by his disciples. This book focuses on fi lial piety, which is one of the important concepts of the Confucian School and has been emphasized by rulers of different dynasties. However, scholars have not thought high of it, and even have devalued it. Nevertheless, it has enriched the thought of fi lialness of Confucius and put forward many shining viewpoints like "benevolence". Like The Book of Changes, it can serve as reference in studying the development of the Confucian thought of the late pre-Qin days.

Key words: The Classic of Filial Piety; Confucius' opinions; fi lial piety

本文所引《孝經(jīng)》語，均據(jù)胡平生、陳美蘭譯注《禮記·孝經(jīng)》（中華書局2007年版），下不出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