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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大學 文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宗福邦、陳世鐃、蕭海波三教授主編的《故訓匯纂》[1](以下簡稱《匯纂》),是繼承《經籍籑詁》[2](以下簡稱《籑詁》)總輯訓詁資料的一部大型工具書。其內容、篇幅以及編排版式等多方面,較《籑詁》都有明顯的進步與完善,故出版后受到各方好評。但宗福邦教授的《〈故訓匯繤〉 與〈經籍籑詁〉》等幾篇論文,對《匯纂》與《籑詁》的評價,往往有失偏頗。筆者不揣淺陋,也想來談談這個問題,并與宗君商榷,以期繼承和發揚學術評價與論爭的優良風氣。
在《〈故訓匯纂〉與〈經籍籑詁〉》[3]一文中,宗教授對《匯纂》與《籑詁》兩書的比較,是從“編輯思想的差異”開始的,并給《籑詁》戴上“復古主義”的帽子。他說,《籑詁》卷首所列的80 余種書目,“絕大部分是先秦兩漢的典籍”;清代的小學是為經學服務的,阮元主編《籑詁》的目的自然也是治經,而他所關注的“經”,“主要是先秦儒家的經典”;經籍的注疏也只收到唐代為止,“唐代以后幾成空白”。這樣“重漢唐故訓而輕唐以后故訓”,就是“復古主義”,而且是“清代小學的通病”。
然而據筆者統計,《籑詁》卷首所列書目共85種,《匯纂》與其相同者75 種;其中有關儒家經典的,連后定的《孝經》《孟子》《爾雅》都算上,《籑詁》有21 種;《匯纂》缺4 種,卻另有一分為二的兩種(多出二種),一分為14 的一種(其中除《老子》《莊子》,多出12 種),實共31 種。這樣一算,《匯纂》收錄的先秦兩漢典籍,與《籑詁》大部相同,僅少10 種;而先秦儒家經典,卻較《籑詁》多出10 種。如果要扣“復古主義”帽子的話,《匯纂》戴的可能比《籑詁》的還要大一些,高一些,才相稱呢。
但是,我們絕不想給誰扣帽子,而必須從中國傳統文化的實際出發。自漢武時代,由董仲舒對策而引起“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思想學說,因為能適應封建專制大一統帝國的需要,一直占據著中國封建社會思想文化的主流地位;其他的道、法、揚、墨各派便都邊緣化,時隱時現,難成大的氣候,且都被融合滲透了儒家文化的影響。這就是中國社會和傳統文化發展的實際情況。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思想文化,事實上成為了中國傳統文化的主要內容;而且,儒家經典的思想,幾乎全面滲透進了文學、史學、哲學、政治、經濟以至小學等各個領域。我們今日要學習、研究、繼承優秀的傳統文化,在一定意義上,很難離開儒家的經典,或者根本就繞不開儒家的思想文化。對于這種情況,我們絕不能簡單粗暴地扣帽子,而必須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具體情況作具體分析。
其次,重漢唐故訓而輕唐以后的故訓,究竟是不是“復古主義”?對此,王力先生的答案是否定的:“漢儒去古未遠,經生們說的故訓,往往是口口相傳的,可信的程度較高”;“我們應該相信漢代人對先秦古籍的語言比我們懂得多些,至少不會把后代產生的意義加在先秦詞匯上”。[4]王寧先生也持同樣意見,他說,“距離原典產生時代未遠的訓詁大師們對古代文獻所做的解釋,時代的接近使他們還保留著對原典語言準確的語感;學養的高超又使他們具有對中國文化綜合的深刻的理解力”,有他們為引導,可以讓我們少走彎路,少犯錯誤。王寧還進一步肯定說,“正因為如此,阮元的《經籍籑詁》才成為許多專業人員離不開的工具書”。[5]他們的意見,實際上否定了加給《籑詁》的“復古主義”帽子。
《籑詁》“凡例”說,“此書采輯,雜出眾手,傳寫亦已數過,訛舛之處,或亦不少”。事實上,《匯纂》也有這種情形。例如蕭紅教授在肯定《匯纂》的同時,也曾指出僅“馬”字部便有11 處錯失;她指出來為的是“以備編纂者日后修訂時采用”。[6]這是一種與人為善、有利于學術發展的可喜態度。《匯纂》的一些編撰者揭舉《籑詁》的缺點與錯失,也多為吸取其教訓、引為鑒戒,這是可以理解,也應予肯定的。但《〈故訓匯纂〉與〈經籍籑詁〉》等文對《籑詁》錯舛的指責,卻往往有虛夸不實之辭,必須用事實來辨明,并予澄清。
(一)書目數量少嗎?
宗文以為,《籑詁》“主要收錄的書目80 余種,絕大部分是先秦兩漢的典籍,漢以后的著作屈指可數,唐以后的著作幾成空白”;而《匯纂》“主要列目書共260 種①按,成書后為228 種。,大體上涵蓋了先秦至清末兩千多年訓詁史上有代表性的著作,資料收錄遠比《經籍籑詁》廣闊”。[3]
事實怎么樣呢?筆者通讀《籑詁》全書,對其所列書目和用例做有初步統計②本文所用版本,是成都古籍出版社1982年影印本。阮書列目書名不怎么規范,多不注撰者姓名和版本。有時一書多名,如《逸周書》,時稱《周書》,又稱《逸書》。限于學力,我們的統計與書名,也可能有誤,懇請指正。,與《匯纂》的228種書目相對照:《籑詁》列目書總共268 種,其中與《匯纂》 同的79 種,書目同版本有異的8 種,《籑詁》獨有的181 種。由此可見,《籑詁》書目總數比《匯纂》不僅不少,還多出約40 種,倒可能更“廣闊”一些呢。因而《匯纂》主編所一再聲稱的,該書“涵蓋了自先秦至晚清二千多年訓詁史的全部成果”,而且是“《經籍籑詁》所不能比擬的”[7],所謂“全部成果”,顯然要大打折扣;至少缺了《籑詁》所獨有的180 多種書。
我們又以《匯纂》的228 種書目作基礎,與《籑詁》相對照,其結果是:兩書共有的76 種,書目同而版本有異的32 種,《匯纂》獨有的116 種。在《匯纂》獨有的116 種中,清代的83 種,版本有異而為清代版的26 種,共109 種;民國時期的1 種,中華人民共和國時期的3 種,則其下限顯然非主編者所說“清末”或“晚清”。這些《匯纂》獨有的書及版本,或與阮元同時,大多則可能是阮元之后的。《匯纂》多加使用,乃時間給予的條件,確也形成《匯纂》的某種特色,應該肯定。而《籑詁》之未能使用,也屬時間條件問題,不能離開時代實際,對阮元作反歷史的苛求。
有人或許會提出問題:既然《匯纂》的列目書比《籑詁》還少,全書總字數怎么會是《籑詁》的幾倍呢?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匯纂》所收復音詞條資料較《籑詁》多。而另一重要的原因,則可能是一用文言、一用白話的緣故。但是以字數多少來衡論兩書優劣的作法,很難說是科學的。
(二)是否排斥宋以后的經籍舊注?
宗教授以為,排斥宋以后經籍舊注,這是《籑詁》的最大失誤;又說,《籑詁》的注疏只收到唐代,“唐以后幾成空白”,“宋元明階段訓詁資料一片空白”等等。[8]
然而據筆者統計,《籑詁》并不“拒絕宋以后的經籍舊注”,宋元明階段的訓詁資料,也絕非“一片空白”。在該書引用書目中,我們所知為宋代書的,至少在40 種以上。如朱熹《儀禮經傳通解》、洪興祖《楚辭補注》、黃干《儀禮經傳通解續》、聶崇義《三禮圖集注》,以及《孟子音義》《六經正誤》《詩考》《群經音辨》《周易輯聞》等10 來種,都是宋代的“經籍舊注”;還有《廣韻》《集韻》《類篇》《禮部韻略》《小爾雅》《韻補》《班馬字類》等訓詁專書多種;《太平御覽》《文苑英華》《冊府元龜》等類書,以及史書、筆記、書跋、考索、法式、集說等等。至于宋以后的書,遼有陳櫟《讀詩記》,金有韓道昭《五音篇海》,元明有熊忠《韻會》、程瑞學《春秋本義》、董真卿《周易會通》、吳澄《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楊桓《書學正韻》,以及孫瑴《古微書》等多種,怎么能說是“一片空白”呢?
此外,宗教授具體揭舉《籑詁》未收的多種圖書,大多并不確實,如:《文選五臣注》見于《籑詁》影本第962 頁,《玉篇》首見于《籑詁》影本第32 頁,《說文系傳》首見于《籑詁》影本第50 頁,《孝經疏》首見于《籑詁》影本第3 頁,洪興祖《楚辭補注》首見于《籑詁》影本第22 頁,胡三省《通鑒注》首見于《籑詁》影本第4 頁。只有邢昺《爾雅疏》《論語疏》、朱熹《四書章句集注》及宋人的幾種筆記,阮書確未收錄;但另收有《匯纂》未收錄的王應麟《困學紀聞》等多種。
至于宗教授所說《廣韻》《集韻》也是《匯纂》“新增的書目”,不知從何說起!《籑詁》“凡例”說,“《佩文韻府》未載之字,據《廣韻》補錄,《廣韻》所無,據《集韻》補錄”。三書均無的少數字,則列為“附錄”。如《籑詁》 卷一東韻,據《廣韻》 登錄50字,據《集韻》登錄19 字,“附錄”3 字。以后各卷各韻,均有這種據《廣韻》《集韻》補錄的記載。而且,《廣韻》和《集韻》作為列目書,也頻繁見于集中,《廣韻》凡522 見,《集韻》凡737 見。而《籑詁》全書影本總共1072 頁,《廣韻》和《集韻》兩書目總計出現過1259 次,平均每頁可能出現一次以上,有時甚至一頁出現多次。如《籑詁》 影本第28 頁,《廣韻》 出現4 次,《集韻》 出現8 次,共12 次;第29 頁,《廣韻》與《集韻》共出現11 次。只要隨便翻翻書,就不難發現這兩種列目書。
(三)收錄范圍窄,資料不豐富嗎?
與上述二點相聯系,《匯纂》主編者認為,《籑詁》“全然排斥宋、元、明學者的研究成果”,自然便在時間上縮短了收錄的范圍;而為“治經”,阮元引書主要關注“先秦儒家的經典”,又從內容上限制了收錄的范圍,這樣也就會使資料收錄不廣闊、不豐富了。對此,前文已據事實辯駁得清清楚楚,不再贅說。
至于《匯纂》主編者所說,該書收錄有“佛經”“筆記”等書,似乎較阮書廣闊。事實上《籑詁》早就收錄有此類圖書,而且收錄得并不少。阮書不僅率先收錄有《一切經音義》《華嚴經音義》,還收錄有《弘明集》《廣弘明集》以及《翻譯名義集》等佛學書;筆記則收錄有晉張華的《博物志》,唐段成式的《酉陽雜俎》和封演的《封氏聞見記》,以及宋王應麟的《困學紀聞》諸書。
清代小學鼎盛,成果豐碩。阮元的書也并非不利用這方面的成就。例如,據《佩文韻府》歸字編輯,便是最明顯的用例與成績。其他如石經、碑版,引述頗多;地理、校勘,亦有發明。而利用輯佚、考證,更為突出。如《竹書紀年》,是晉代發現于汲郡戰國魏墓中所藏竹簡古文史書,后佚失。清代學者多有考證此書的成果,如朱右曾輯《汲冢紀年存真》、雷學淇有《竹書紀年義證》等。《籑詁》列目《竹書紀年》,顯然利用了清代考證輯佚的成果。這方面的例證頗多,如《元和姓纂》《世本》《尸子》《楚漢春秋》《韓詩內傳》等均此;而《佩文韻府拾遺補》《周氏孟子四考》《古經傳鈎沉》等,更是直接引用清人著作。婉轉責備《籑詁》不反映清代小學成就,“缺少了兩千多年訓詁史上最光輝的一頁”,其實也不符合實際。
《籑詁》列目書和資料并非不廣闊不豐富,還有一特別表現,即緯書資料的使用。“緯書”本是相對“經書”而言的,它產生于西漢,流衍于東漢,稱“內學”,至隋煬帝時禁毀。這是一種混合神學附會儒家經義的書,其中混有神學迷信,但也保存了一些天文、歷法、地理知識以及古代神話傳說等,可資利用。至明代,孫瑴輯編有《古微書》36卷,包括易緯、尚書緯、禮緯、春秋緯、詩緯、樂緯、孝經緯等“七緯”,又有論語讖、河圖、洛書等,因合稱“讖緯”。清亦有多種輯本。阮元《籑詁》開始使用緯書時,似乎還有點縮手縮腳,多通過《古微書》“引”的方式,如影本第3 頁、第7 頁引《春秋考異郵》,第9 頁引《春秋元命苞》,均如此,但還放不開手腳。到后來,便逐漸大膽使用,常見使用的多至19 種以上。應該說,這可能是阮書突破儒家經學界限的大膽創造,是有利于訓詁,而無損于經學的可貴創造。這大約是《匯纂》主編者所不曾想到的吧。
(四)所謂“掠美”之嫌
宗教授還說,《籑詁》卷首的列目書里,有洪適的《隸釋》《隸續》,而在正文里“卻從不提及洪氏考釋的成果”;并舉有“四組材料”相對照,以圖證明編者阮元有“掠美”之嫌。[8]這“罪名”近乎今日論著的 “抄襲”“剽竊”行徑,是相當嚴重的。但筆者要用事實證明:這是唐突枉責先人!《籑詁》卷34 上聲紙韻“旨”字下即明確列出:“《隸釋·衡方碑》樂—君子,只作—”。至于“四組材料”,限于篇幅,這里只能就第4 組來說一說。《籑詁》影本第63 頁支韻“朞”字下,引有4 碑,然后總括說“一皆作基”,這明顯不是《隸釋》體式。該書雖多釋通假,但通假并非“釋”之重點,故多以小字雙行置于最末;且每碑分說,未見數碑通假總說的。其重點乃在“釋”漢碑,兼及少量魏碑。碑之文字絕大多數為隸書,洪適首先“易隸為楷”,以楷書寫定;然后進行考釋,如建碑時間和地點、碑之史實、碑文說明、文字考證等,均附碑文后,低一字排,以幫助人們閱讀漢碑。例如第“四組材料”中的第一篇《漢靈臺碑》,全稱《成陽靈臺碑》,收錄在《隸釋》卷一,碑文中有“基年魚復生”語,洪適估計將有人不懂,需加解釋,于是引《淮南子》傳說史事,釋云:“ 魚如鯉魚,有神靈者,乘行九野。讀如蚌”;又謂“漢代修祠之后,魚復生,故有靈臺”,且“服之延壽”等。釋文近百字。宗教授把阮書所引碑文的“”抄掉了,也辜負了洪氏的解釋。而所舉第“四組材料”的第四碑《嚴舉碑》,宗教授稱《隸釋·嚴舉碑》,筆者遍查《隸釋》,并無此碑;再查中華書局1985年11月版的《隸書》《隸續》合印本(影本),在《隸續》卷十一,收錄有《都鄉孝子嚴舉碑》及“碑陰”;《籑詁》所引的正是此碑。事實證明:前碑漏一“”,后碑錯一“續”,純屬宗文之誤;而阮元則并無“掠美”之嫌。
有清一代學術之開派宗師顧炎武曾論著書之難:“其必古人所未及,就后世所不可無而后為之,庶其可傳也與。”(《日知錄》卷十九)既不蹈襲古人,又對后世有用,正是開創者追求的“獨創”精神和“務實致用”品格。著書如此,編書何嘗不如此。在一定意義上說,阮元主編《經籍籑詁》,所體現的也正是這種開創者的“獨創”精神和“務實致用”品格。他曾說:“圣賢之道存于經,經非詁不明。……嘗病古人之詁散而難稽也,于督學浙江時,聚諸生于西湖孤山之麓,成《經籍籑詁》百有六卷。”[9]錢大昕《籑詁》序中也曾指出,亁嘉學者多認為“治經必通訓詁,而載籍極博,未有會撮成一編者”;前此,戴震等雖曾創議,卻未及實行;阮元完全無所依傍,憑其雄才卓識,于視學浙江時,“手定凡例,即字而審其義,依韻而類其字”,擇浙士之秀者若干人分門編錄,成書百有六卷。[2](P1)于是實現了王念孫在《籑詁》序中所稱譽的境地:“展一韻而眾字畢備,檢一字而諸訓皆存,尋一訓而原書可識。”[2](P2)因而在學術史上,開創了一種“總纂體式”——網羅前訓,征引群書,匯輯各種訓詁資料,不加刊改,保存原貌,纂輯成有關訓詁的一種大型工具書。而其所定“凡例”,便構成這“總纂體式”的諸多構件系統:從采輯訓詁的種種源頭,傳注詁訓的組構方式及術語系統的創設,因韻歸字辦法,同詁詳略與諸書疊見者的次第安排,以及本義、引申義和名物象數之先后,群經次第,引書稱名,注疏稱謂,詁訓版式等等,皆詳為設定,從各方面具體體現“總纂體式”,成為纂輯全書的指南。
前些年,有關《匯纂》的許多評論文章,幾乎形成了一種“共識”:《匯纂》遠遠超過了《籑詁》;表揚一下《匯纂》,必貶損一下《籑詁》。但被邀與會的學界朋友,評價也并非一律。例如尉遲治平教授雖也表彰《匯纂》,卻不曾著意去貶損《籑詁》;并對阮元這部書作了相當深刻,也相當精彩的評價:
《經籍籑詁》在學術史上最大的貢獻,是創立了故訓總纂這樣一種文獻體制……這種展現故訓本來面貌,提供語料原始形態的思想,可以說是工具書編纂的“綠色環保”意識,是《經籍籑詁》學術價值精粹所在。[10]
讀尉遲文章,喜聞“創體”高論,不禁拍案稱賞!畢竟不負開創者阮元前輩的一番苦心。
阮元的《籑詁》,既是“古人之所未及”的開創性著作,也是“后世之所不可無”的致用好書。不少論者曾指出,清郝懿行《爾雅義疏》、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日本的《大漢和辭典》、臺灣的《中文大辭典》、大陸近年出版的《漢語大字典》和《漢語大詞典》等,都受益于《經籍籑詁》,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而當《匯纂》出版以后,有的老先生和少先生宣布,要把《經籍籑詁》“拉下馬”、棄置不用的時候,卻有位吳金華先生出來說話了。他也肯定《匯繤》,原先也準備不看《經籍籑詁》了,“特別是電腦發展以后,覺得《經籍籑詁》用處就不是很大了”,但前兩年突然又用了,為什么?
因為有一位博士生研究日本的《萬象名義》。這本書里引用了大量的故訓,很不好整理,疑點、難點、盲點不可勝數。這些怪故訓是哪里來的?這本博士論文后面附了一大堆,全部打問號,空在那里。我看了這些,覺得很眼熟,便試著把《經籍籑詁》拿出來,一個晚上就找到十多處。我當時想,這是不是偶合?第二天晚上又翻出十多處。不是我的水平比那位博士高,是有《經籍籑詁》。盡管它是很陳舊的,但它告訴你這是韋昭的注,這是孔穎達詩經注中的一小段。然后再去對原文,很快你就找出來了,錯字,漏文全部糾正了。[11]
他的話說得很具體,也很生動。《籑詁》的價值,對后世,對我們今日,還是有用的。這書的功用,吳金華總結說,是“通過時間來檢驗的”。他也推斷后繼者《匯纂》的價值,說的是“將來”,也就是還得“通過時間來檢驗”。
筆者也曾使用過《匯纂》。某年,讀曾國藩的日記,道光二十一年(1841)九月初二日末署“初度日識”。“初度日”怎么講?搬來《匯纂》,查到第223 頁“初”字下第②注項,“—始也”。后引《楚辭·離騷》“皇覽揆余—度兮”,王逸注,僅順同一注項釋“初度”為“始也”。這顯然不能解決疑問。而《匯纂》的列目書《山帶閣注楚辭》,注謂“初度,初年之器度”;《匯纂》卻未采錄。只好再去翻《籑詁》,在影本第89 頁上平聲六魚“初”字下的注項,基本為《匯纂》所沿用,但“始生也”一項,卻被《匯纂》抄錄者漏掉了。王逸注為屈原降生的年月日;錢澄之《屈詁》謂“初度,猶初生也”;吳世尚《楚辭疏》稱“初度,始生之日也。在天為度,在歷為日”[12](P227);王夫之《楚辭通釋》注為“初生之日”,最簡明。由此,后世即以“初度”指生日。曾國藩的日記,九月初二后間斷月余。他生于辛未(嘉慶十六年1811)十月十一日,至辛丑(1841)十月十一日三十歲生日這天,再續寫日記,多自責自勉的話,故有“初度日識”云云。次日即是十月十二日的日記了。
再者,有書才有義項或注項;缺了某一種書,就必定會缺少某些義項或注項。《籑詁》列目書共260 多種,其中的180 多種書,是《匯纂》所沒有的。例如,《匯纂》“中”字下盡管有多達528 個注項,因為沒有《孟子章指》這一種書,也就缺少了“履其正者乃可為中”這一個重要的注項。又如,《籑詁》卷二“冬”字下,共32 注項,《匯纂》沿用8 項,漏收的約20 項,幾占三分之二;而因沒有《初學記》《洪范五行傳》等書,缺的即達4 項。因此,筆者與吳金華先生有同樣的感覺:《經籍籑詁》還是有用的一本好書;碰到《匯纂》上找不到的,不妨查查《籑詁》,幸或亦有收獲。
在纂輯體式上,作為后繼者的《匯纂》顯然是對《籑詁》的繼承與模仿。這種繼承與模仿的過程,自然也能有創造,有超越。但后繼者的創造,一般來說難以超出《經籍籑詁》所開創的“總纂體式”。正如司馬遷的《史記》,開創了“紀傳體”史書的書寫體式,后繼者班固的《漢書》,在繼承與模仿中確有創造,其“志”如《藝文志》等便為后來一些史書所承繼;但在整體上并未超出“紀傳體”模式。后此官修的20 來種史書亦復如此。在對《籑詁》的繼承與模仿中,《匯纂》確也有不少進步與創造:
(一)在編排格式方面。 《籑詁·凡例》 規定,“以本義前列,其引申之義輾轉相訓者次之,名物象數又次之”;每條注項之間,加圓圈隔開;所釋字頭,在引文中以“—”代替。這些大都為《匯纂》所沿用,而《匯纂》的“凡例”規定得更細致,格式更為完善;每一注項,分別用阿拉伯數碼編號,提行排列,比《籑詁》雙行小字聯排的版式,更顯層次分明,清爽多多。這自然也反映出辭書編寫在現代取得的巨大成績以及現代印刷技術的巨大進步。
(二)在檢索便利方面。《籑詁》“歸字謹遵《佩文韻府》”,有利于貫徹“因聲求義”的原則與方法;對當年熟悉音韻的文士,也許并不難檢索。但200多年后,對今日的一般讀者來說,檢索就有相當難度了。世界書局1936年的影印本,成都古籍書店1982年影印本,都加上按筆畫的《目錄索引》,稍方便一些。而《匯纂》改用《康熙字典》214 部首順次歸字,則又方便得多。其中雖然有若干部首,例如犬(犭)、肉(月)、艸(艸)、邑(阝)、阜(阝)、辵(辶)等,也令一些人稍感不便,但記住就好了。《匯纂》還附有漢語拼音索引,可供檢索;比《籑詁》的筆畫索引編排更合理,更方便。
(三)在資料詳備方面。《籑詁》“凡例”中說:“此書采輯,雜出眾手,傳寫亦已數過,訛舛之處,或亦不免。凡取用者宜檢查原書,以期確實。至于遺漏,諒亦不少。”《籑詁》正編成書僅二年許,續編“補遺”時間或稍長,但還是過于倉促。《匯纂》歷時一十八載。常言道,慢工出細活,其訛誤遺漏,自然會較《籑詁》少一些,資料收錄也較準確詳備一些。
在筆者看來,《匯纂》作為繼承者與模仿者,能有如許進步和創造,是值得肯定,值得高興和歡迎的。但是《匯纂》的主編者似乎還不滿足,而認為《匯纂》“遠遠超過”了《 籑詁》,并希求取代《 籑詁》,期望《匯纂》成為“精品”。今后會怎么樣呢?還得“通過時間來檢驗”。
《籑詁》與《匯纂》,都是“采輯雜出眾手,傳寫亦已數過”的書。用較為時髦的話來說,是“集體”主義、“團隊”精神的產品;而通俗的說法,就是“大鍋飯”。
在中華文化學術史上,大型的資料總集和大型的工具書,多為眾手所編撰。其質量優劣,價值高下,雖與眾手相關,但更重要的則取決于主要負責的主編、總撰官之類。“大鍋飯”味道如何,好吃與否,取決于“掌勺人”之手。
例如,宋的《資治通鑒》,294 卷,又考異和目錄各30 卷,由英宗治平三年(1066)命設書局編撰,至神宗元豐七年(1084)成書,歷時一十九年。記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始,下訖后周世宗顯德六年(959),計1362年史事,為我國大型編年史書。其主撰司馬光,身為進士、大臣,從發凡起例,到刪削定稿,均親自動筆。因而此書不僅為歷代統治者所重視,也為史學工作者提供了相當系統而完備的資料,堪稱上繼《春秋》編年史的典范之作。
再如《康熙字典》,由清帝玄燁于康熙四十九年(1710)三月初九日諭南書房侍直大學士陳廷敬等:“至于字學并關切要,允宜酌訂一書”,“勒為成書,垂示永久”。于是朝廷召集許多學者官員,集體編纂,至康熙五十五年編成,有閏三月十九日之《御制康熙字典序》冠于卷首。總閱官張玉書、陳廷敬及纂修官員,有“大學士”,或各部“尚書、侍郎”,或“經筵講官”,或翰林院“侍讀”“侍講”“編修”等等,均為飽學之士。故《康熙字典》能具三大優點:(一)計收47035 字,200 余年間為我國字數最多的字典;(二)盡力列舉每一個字的不同音切和不同意義,可供檢擇;(三)對每字每義(除少數僻字僻義),都力爭引用“始見”古書的用例。道光十一年(1831)三月二十九日,奕繪、阿爾邦阿、那清安、王引之等“為重刊字典完竣輯錄考證一併進呈”的奏章,稱贊說:“誠字學之淵藪,藝苑之津梁也”;然而又說:“卷帙浩繁,成書較速,纂輯諸臣迫于期限”,缺點錯誤也不少。王引之等所撰《字典考證》,共更正2588 條。①詳見《康熙字典》中華書局1958年1月版、1980年第3 次印本所附《康熙字典考證》首頁的奏章。但時至今日,《康熙字典》仍然是文史研究和教學工作者案頭必備的重要工具書。
至于本文所論的《籑詁》,如前所述,不僅開創“總纂體式”,而其“凡例”,則具體組成“總纂體式”的諸多構件系統,成為掌控全書的“指南”,并給后繼者以深遠影響。主編者阮元,博學淹通,于乾隆五十四年(1789)中進士時,年僅二十有五。“早被知遇,敕編石渠寶笈,校勘石經,再入翰林,創編國史儒林、文苑傳”;又“集四庫未收書172 種,撰提要進御,補中秘之缺”;又采集史書和四庫所收天文、歷算、技藝等專門人才資料,編成280 人傳記的《疇人傳》。嘉慶四年(1799),偕大學士朱珪典會試,“一時樸學高才,搜羅殆盡”。可見,在主編《籑詁》之前,阮元的學問就已經相當好,成績顯著,人望也不錯。《籑詁》刻本,于上下平聲及上、去、入聲卷首,均署“經筵講官、南書房翰林、戶部左侍郎兼署兵部左侍郎、前提督浙江學政阮元撰集”。這許多頭銜,均是阮氏主編該書之前所得。后來他還升任湖廣、兩廣、云貴等處總督,以及體仁閣大學士等高位官爵,均非主編《籑詁》所能致者。他在任還繼續提倡經學與樸學,校刻《十三經注疏》,匯刻《皇清經解》;并由經籍訓詁,求證于古代吉金,編輯《山左金石志》《兩浙金石志》,著有《積古齋鐘鼎款識》等。②參閱《清史稿·阮元傳》。按,其中《石渠寶笈》一書,于乾隆十年(1745)先已成初編44 卷,錄當時宮廷所藏書畫;阮元奉敕參編的,應系指該書的續書“重編”,成書于乾隆五十六年(1791);或“三編”,成書于嘉慶二十年(1815)。現代著名學者錢穆曾給阮氏以高度評價:“蕓臺猶及乾嘉之盛,其名位著述,足以弁冕群材,領袖一世,實清代經學名臣最后一重鎮。”[13](P478)由此可見,阮元“博學淹通”,是一位高明的“掌勺人”。因此,他掌勺編纂的《籑詁》這一“大鍋飯”,質量才會相當高,至今人們仍覺得味道不錯。
作為《籑詁》的后繼者,《匯纂》主編者的情況,似乎與前述三書不大相同,或者竟大不相同。前三書的主編者在主編該書之前,均為飽學之士,其頭銜多取得于前,并不依賴于他們所主編的書。《匯纂》的主編者也有不少頭銜,但多取得于主編該書之后。《匯纂》是集體協作的“團隊”產品,它取得的成績,主要是大伙的成績;“掌勺人”只占其中一份。如果個人多占,或更賴以晉升,則不符合公平公正原則,將對學術風氣與學界后輩造成不良影響和誤導,豈可輕忽!
2015年4月5日草就5、6月間陸續修改于珞珈山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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