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菲菲
(黑龍江大學哲學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論罪感文化和恥感文化的差異
郝菲菲
(黑龍江大學哲學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文化模式制約著每一個個體的行為方式,并賦予人的行為以根據和意義。不同的民族有著不同的文化模式,本尼迪克特在《菊與刀》一書中通過對比美國人和日本人的不同思維方式和行為,指出美國屬于罪感文化模式,日本為恥感文化模式,不同的文化模式造就了不同的國民性。在全球化的今天,加強對各民族文化的了解有利于國家間的交流、合作和競爭。
罪感文化;恥感文化;文化模式
文化是歷史凝結成的穩定的生存方式,它像血脈一樣,熔鑄在總體性文明的各個層面中,以及人的內存規定性之中,自發地左右著人的各種生存活動。而文化又是以一定的文化模式而存在的。文化模式不同于政治、經濟制度那種以外顯的、自覺的方式提供給人們以行為規范,而是以內在的、不知不覺的,表現為更加持久和穩定的方式制約每個個體的言語行為。因此,文化模式對民族的心理性格形成至關重要。
二戰之后,美國戰時情報局委托本尼迪克特用人類學家所能使用的一切研究方法,來弄清楚日本民族到底是個怎樣的民族,當時他們會不會投降,戰后將如何對日本進行管理。本尼迪克特在無法到達日本本土的情況下,通過與生活在美國的日本戰俘、文學、電影、大量文獻資料等,提交給美國政府一份調查報告,后整理成書出版,書名為《菊與刀》。最終,戰事的發展和她的推論相差無幾,日本投降,美國保留日本的天皇制,用日本本國的政治機構管制日本。這種策略適應了日本人的極端自尊、害怕失敗、在乎名譽的恥感文化,這是一種與美國人的罪感文化有很大區別的文化,也是中西方文化差異的一個顯著特征。
以道德作為絕對標準,依靠啟發良知的社會就屬于罪感文化社會。在這樣的社會中,一個人的行為違背了道德,無需別人指責,他自己就會感到羞愧,并且希望通過祈禱懺悔等方式得到贖罪,它的約束力來自于內心而不是外界,因而是一種自律道德。而與之相反的恥感文化,則依靠外部力量的強制性而發展人們的善行。一個人的行為是否道德,以社會他人評價為準,恥感文化是一種他律道德。在這樣的社會中,人們犯了錯被人批評或指責,無法通過向牧師懺悔而得到內心寬慰,而如果自己的錯誤沒有被人發現,他也不會因過錯而懊惱,甚至會因此而感到慶幸。
恥感文化表現最為明顯的特征就是缺乏恒定的是非標準。日本人的道德是由幾個領域構成的,即忠的領域、孝的領域、為榮譽而戰的領域、仁的領域、人的情感的領域以及其他許多領域,每個領域都有其特殊的具體規定性。評價一個日本人是否道德,也只是從某個領域出發,例如某人“不知孝”“不重情義”等,他們不指正某人自私或刻薄,而只是說他在某一領域沒有遵守規定。而西方人的“德”就是與“惡”的戰爭,人就是有統一的人格而不是分裂的。所以,西方人難以理解日本人在不同行為間自由轉換而不會感到痛苦的能力,他們似乎缺乏辨別善惡的能力。二戰失敗后,日本人也并不認為這是一場不正義的戰爭,而把它當成“失敗了的事業”,他們沒有從內心感到悔罪,這與罪感文化民族的德國的認罪態度形成強烈的反差。這突出表現了恥感文化看名譽要比正義、公平更為重要的特征。此外,作為一種他律道德,同一個人在不同場合很容易表現不一。日本人在圈子內部會遵守規范,而在陌生人面前做了不道德的事情就不會感到羞恥,這也驗證了日本的那句諺語“旅行中要扔掉恥辱”。
《菊與刀》從不同方面把美國和日本進行了比較,這也正是罪感文化和恥感文化的差異所在。在《戰爭中的日本人》這一章中,分析了美日軍隊對于投降問題的不同做法。“任何西方的軍隊在盡了最大努力卻仍然面臨寡不敵眾、毫無希望的局面就會向敵人投降”,他們不會因此而覺得恥辱。“日本的兵員消耗理論的最極端的表現就是他們的不投降政策,他們認為戰斗到死才是光榮的”,即使是因為失去知覺被俘,也會覺得在日本人面前再也抬不起頭來,從此就會失去名譽和尊嚴。而且如果美國被俘士兵要求通知其家屬他們還活著的消息,日本人會很驚訝,并非常鄙視。但是日本人一旦失敗后,會很快選擇另一條道路,還會和盟軍進行合作,表現出同樣的忠誠。從這一點出發,本尼迪克特相信日本人會愿意接受美國給予的不傷害其尊嚴的統治政策。
在《菊與刀》的第三章中主要講日本人的“各得其所”,他們信賴秩序、等級,這與美國人信仰自由、平等不同。在家庭中存在以性別、輩分和長子繼承權為基礎的等級制,小孩兒學走路時上的第一課就是尊敬父兄,晚輩向長輩鞠躬,妻子向丈夫鞠躬,姐妹們都要向兄弟們鞠躬……被鞠躬的人意味著要承擔與之地位相適應的責任,而鞠躬人則是受了他們的恩,必須對他們表示尊重。這種等級制度貫穿在日本的經濟、宗教、生活等各個方面。日本人也以相同的等級秩序對待國際關系問題,認為日本處于等級秩序的最高層,發動戰爭也是為了讓其他國家各就其位,建立他們所謂的大東亞共榮圈,服從它的管理。由此可知,等級制度已經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美國自建國以來就把自由和平等寫進《獨立宣言》,《權力法案》也是以這個為基礎的。美國沒有皇權,執政者和公民沒有君臣關系。美國人追求自由平等,不遵從于等級制度,晚輩可以直接稱呼長輩的名字,這在日本也是絕對不允許的。
“恩情”是日本恥感文化的一個關鍵詞。日本人的“受恩”就是欠了“情債”,“皇恩”是在無限忠誠的意義上使用的,出生在這個國家,能夠安心生活,都要感激天皇的恩典。一個日本人一生要受很多人的恩,小時候受父母、兄長的養育之恩,上學后受老師、師傅教導之恩,但是如果受到陌生人的恩,他們會感到不快、有羞辱感。日本人不喜歡欠別人的恩情,這樣就等于欠下了債一樣,被看作是羞愧、丟臉的事。恩是一種債務,是一定要償還的。但是有兩種恩是強制性的、與生俱來的,一種是報答天皇的恩——忠,另一種是報答父母的恩——孝。“一個人永遠難以報答其恩情的萬分之一”,這是日本人對恩這種情感的反應。西方人雖然受到來自社會的很好的照顧、福利,但是他們卻沒有對社會的欠恩感。兒女對父母也無所謂于恩情,不必想著報答,美國人很看輕這些,可以說,對自己的子女的悉心照料就是對兒時父母之恩的一種回報。美國人對待陌生人的幫助也沒有那樣敏感,而是欣然接受。
日本人是極端在乎名譽的,如果他們受到了誹謗,會對誹謗者進行報復甚至自殺以還自己清白,這就是日本人“對名譽的情義”的行為。“對于名譽的情義”還包括職業上的責任和義務,一個人在工作中如果處于眾人矚目的位置,就會對自己要求極其嚴格到甚至有些荒謬。許多校長因為與自己毫不相干的火災使校內天皇像受到威脅,就選擇自殺。作為教師一定要解答好學生的問題,就算不懂也要裝懂;商人即使面臨破產,也不更改自己已經宣布了的企劃案。如果對某人在工作中的行為進行批評,就如同指責這個人一樣難以讓他們接受。因此,在日本有這樣一條至理名言:“不要在別人面前嘮叨自己的過失”。美國人也會對誹謗怒氣沖天,但是不會像日本人把自己包裝得那樣無懈可擊、防守得那樣嚴密。美國教師對于不能回答學生的問題即使很難為情也會坦白說出,決不誤導學生;商人面臨商業危機,一定會自省再規劃出新方案。在對待競爭的問題上,美日兩國也表現出完全不同的反應。美國人依賴競爭,競爭會使得效率更高,激勵競爭者發揮出最好水平。日本人避免競爭,他們擔心競爭失敗所帶來的恥辱,會使效率反而降低。所以,在日本,直接競爭已經被降低到最小限度。對于自殺,日本人把它看作為一種恢復名譽的高尚的行為,而美國人認為這是一種對絕望境遇的自暴自棄的屈服。
日本人在互惠的基礎上情愿為他人服務,美國人認為為別人做的一切事都是自我犧牲。在對兒童的撫養問題上,日本人和美國人的做法也是相反的。日本人的人生曲線是個大開口的“U”形曲線,即幼兒和老人被允許得到最大的放任和自由。[1]在美國是相反的,兒童時期受到來自家長的嚴格教養,等到成年后自食其力才可以擺脫束縛,到年老時由于變得遲鈍再一次受到約束。相同的是,無論是美國人還是日本人都在壯年時期參與了本國的文化,只是日本人覺得受到束縛是最好的精神修養,而美國人認為自由才是實現目標的保證。
在《菊與刀》這本書中,到處充斥著美日文化的對比,使我們感覺到罪感文化和恥感文化差別之所在。只有了解了一個民族的文化,才能理解他們的行為,日本人“菊與刀”的雙重性格也可以得到解釋。
各民族在起源時由于受到地理環境的不同、生活歷程的差異以及人類創造力能力的發揮不同等因素的影響,形成了最初的文化差異。這種民族文化差異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擴大。文化是沒有優劣等級之分的,只是它們形成的內在決定性不同。
在基督教文化中,人是有原罪的,圣經《詩篇》中說:我是在罪孽里生的,在我母親懷胎的時候就有了罪,罪是高過于頭的,所以人出生時是沒有完好的良心,其選民必須十分努力地獲得救贖。這需要社會規范使良心內化,美國的宗教意識來源自歐洲。日本人則沒有原罪意識,他們不認為自己是需要救贖的人,但是他們受儒家文化的影響比較大??鬃诱f“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鬃影选皭u”和國家興亡聯系起來,他說:“邦有道,谷;邦無道,谷,恥也。”[2]孟子在“四端學說”中的“無羞惡之心,非人也”,都強調了知羞恥對個人、國家及社會的意義。眾所周知,日本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受中國文化的影響,儒家文化是其中重要的一個方面,而包括中國、日本在內的東方國家都屬于恥感文化體系。日本的家庭關系也是其恥感文化的來源之一,日本父母在孩子的兒童時期就埋下了“知恥”的種子,對小孩兒的教育也是拿別人的嘲笑讓他感到羞恥而后變得懂事。在成長時期,更是把一系列社會約束行為灌輸給他們,為的就是贏得對社會的肯定。
《菊與刀》通過研究美國人和日本人對待相同情況的不同表現,從日本人的“等級制度”“報恩與復仇”“情義與義理”“自我修養和兒童教育”等幾個方面進行分析思考,得出日本的恥感文化結論,從而便于美國有針對性地對其制定政策。雖說是出于政治目的來進行研究的,但是全書中卻很少涉及到與政治有關的內容,相反充滿了生活的氣息,吸引了讀者的興趣來了解美日的文化差異。
當我們在與自己不同的民族交流、合作時,只有首先了解他們的文化,才能理解他們的行為,這樣才能知道自己該如何行動。面對不同文化的民族,應盡力避免以“我”為主的思維,多以對方的文化視角思考問題,采取行動。不能絕對地的評論哪種文化模式更好些。罪感文化注重內心的完善,恥感文化在意他人的評價,因此造就了不同的國民性。
在世界各國的交流越來越頻繁,地球已成為“地球村”的時代,互相了解文化對于國家間的合作、競爭,甚至維護世界的和平至關重要。
[1]本尼迪克特.菊與刀[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205.
[2]張莉.恥感文化與罪感文化芻議[J].延安大學學報,2007,(1).
〔責任編輯:席書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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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2341(2015)04-0080-03
2015-05-30
郝菲菲(1990-),女,黑龍江伊春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哲學及當代意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