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業敬：八仙桌裹棉被擋子彈

◇ 文/本刊記者 周瑞豐 ◇ 圖/ 實習生 霍智偉

在一些抗戰電視劇里，我們常常見到一些有效的“土辦法”，比如推車上堆滿沙袋、戰士躲在推車后冒著槍林彈雨前進。“這是真的。”抗戰勝利70年后，老兵賀業敬這樣說。

賀業敬已在重慶工作生活幾十年。見到他時，家鄉山東的口音依舊濃重。

小學畢業被部隊當寶貝

賀業敬1929年出生在山東膠東東海。

參加抗戰前，賀業敬是家鄉“學救會”里的軍事委員，還被選為培訓婦女的老師。“當時為了調動婦女的抗戰積極性，就把我們這些小學里的高年級學生叫去當老師，大家都叫我們小先生。”

那時，日本已占領膠東，開始推行殖民教育。“我們讀的書都有兩套，一套是用來應付日本人的，他們走了之后，就換另一套書。”

1942年，日軍在占領地進行大規模的燒殺搶行動，一大批日軍經過膠東，賀業敬家鄉的青壯年都躲了起來，老百姓們也都把糧食藏了起來。“幸虧當時日本兵只是路過，不是住下來，住下來就麻煩了。”賀業敬盼望著有一天能加入抗戰的隊伍。

他如愿以償。1945年5月，抗戰勝利前夕，賀業敬加入了八路軍，從此開始了自己的抗戰歷程。

“當時部隊希望招募更多懂文化的人，我就是個小學畢業生，在當時的部隊也被當成了寶貝。”距離他家不遠處就是日軍的一個據點，為了躲避日軍的襲擊，賀業敬天不亮就跟著前來擴軍的一位老八路軍軍醫離開了家，前往八路軍膠東軍區二所。

八仙桌與棉被的故事

賀業敬當了衛生兵。為更好隱蔽，所有人都穿著灰色的便服。

“我個子比較高，又是男生，很多時候截肢、取子彈等任務就落在了我的頭上。”有一次醫生把賀業敬叫進開刀房，幫一個戰士截肢。那個戰士的腿被炸成了粉碎性骨折，只有截肢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賀業敬給手術醫生打下手，把傷兵的腿扛著，鋸掉腿的一剎那，他一下子沒拿穩，斷腿差點掉地上。

起初，手術室里四處彌漫的麻藥味，讓賀業敬極不習慣。直到后來感覺麻藥的味道類似他喜歡的酒的味道，才慢慢習慣。

每場戰斗下來，都會有很多大手術。每次戰斗結束，賀業敬和同事們都會統計受傷的人數，并了解清楚戰士是被炮彈所傷還是被子彈所傷。

每次給受傷的戰士換藥后，賀業敬都喜歡和他們聊聊天，戰士們也樂意告訴他戰場上的事。

八仙桌和棉被的故事，就是從受傷戰士那里聽來的。

“我聽戰士說，附近有一個叫水道的地方，當時大家都叫它鐵打的水道。那是一個鋼筋水泥做的碉堡，非常堅固。”1944年春節，經過艱苦的戰斗，水道終于被收復了。“為了去炸掉這個碉堡，戰士們把八仙桌倒扣著，把打濕的被子蒙在上面。被子被打濕后，一般的子彈都打不透，就用這樣的土辦法把炸藥放在桌子下面推過去，炸掉了碉堡。”

親眼見證“優待俘虜”

未經歷那場戰爭的人，僅從文字和圖像上知道“優待俘虜”的政策。

賀業敬卻親眼見證。

有一次，他給一個受傷被俘的偽軍士兵換藥。“換藥的時候，很可能要刺激到傷口，會很痛。他可能懷疑我是故意的，就順手拿了枕頭底下的皮帶，抽打在我身上。”賀業敬當時萬般委屈，可還是忍住疼痛繼續換藥。

他說，老護士平時經常提醒大家，對待俘虜兵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因為在這里，他們的身份就是傷員。

這種包容和大愛感化了被俘的傷兵。“他們也被感動了，后來我們的關系越來越好，很多被俘的傷兵出院的時候，都戀戀不舍。”

那時候，賀業敬也遇到了日本醫生。只不過，最初他并不知道日本還有一個反戰同盟組織。

“有一天，我們那里來了兩名日本醫生。科長說，他們是日本反戰同盟的，是來協助我們的。”從自己的親歷和那些日本反戰同盟成員身上，賀業敬也感受到了人們共同的心聲：和平。

日本宣布投降的消息，賀業敬是在一條河邊的一棵樹下知曉的。1945年8月15日那天，他們正在河邊的樹下做游戲，通訊員突然跑來，激動地宣布了日本宣布投降的消息。

“我們當時真的是跳起來了，高興啊。只有親身經歷了殘酷的抗戰的人，才有這種真切的感受。”賀業敬說，親歷了戰爭的人，也更加珍視和平的日子。

1945年9月2日，同盟國代表接受日本無條件投降的簽字儀式在日本東京灣的美國戰列艦“密蘇里”號上舉行。

1945年9月2日，軍令部長徐永昌代表中國政府在日本降書上簽字。

1945年9月30日，越北日軍在河內向中國受降代表盧漢司令官簽降。圖為參加受降儀式的中美人員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