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線上的拆彈員

蔣生元

白沙瓦的拆彈員拿著比美軍士兵差遠了的裝備，每天小心翼翼地行走在生死線上，在塔利班武裝分子的眼皮底下從事著世界上最危險的拆彈工作。而且，他們還沒有像美軍士兵那樣完成拆彈任務(wù)后就可回國的幸運。在最近5年時間里，他們總共拆除了5500枚炸彈。

最重要的素質(zhì)是“瘋勁”

白沙瓦位于巴基斯坦西北部的開伯爾—普什圖省，是巴基斯坦襲擊事件頻繁發(fā)生的地區(qū)，也是最危險的城市，有人甚至稱之為“恐怖襲擊的天堂”。巴基斯坦塔利班等組織的武裝分子在政府大樓、官員出入場所、行走路線等地方埋下了大量炸彈。2009年，巴基斯坦共發(fā)生了2324起炸彈爆炸事件，造成11704個平民死亡。面對這種情況，如何拆除武裝分子埋下的炸彈成了巴基斯坦軍警非常頭疼的一個問題。在軍方的支持下，白沙瓦市警察局2009年正式組建了巴基斯坦國內(nèi)唯一一支專門從事炸彈拆除工作的警隊，從警28年的沙夫奎特·馬里克擔任隊長。

馬里克說，要想成為拆彈隊員，必須具有一定的知識和經(jīng)驗，懂得炸彈的基本常識，了解其爆炸原理和拆解之道。更為重要的是，必須有一股“瘋勁”，用資深警官扎希德·拉赫曼的話來說，除了要勇敢一點外，還要有為社會服務(wù)、拯救別人的意愿。拉赫曼今年45歲，從事拆彈工作已有10年時間，先后成功拆除了71枚炸彈，但也遇到過險情。今年2月24日，一名武裝分子在伊朗駐白沙瓦的領(lǐng)事館外面引爆了他身上的炸藥，導致武裝分子本人和兩名警察死亡，拉赫曼被派往現(xiàn)場處置。他把可疑車輛檢查了一遍，但沒有發(fā)現(xiàn)炸彈。就在此時，馬里克用手機給他打來電話，讓他把汽車重新查一遍，因為馬里克在電視直播中看到現(xiàn)場還有許多人，如果還有炸彈爆炸的話，后果不堪設(shè)想。

果然，拉赫曼在第二次檢查時，發(fā)現(xiàn)一枚重達60公斤的定時炸彈被綁在汽車下面，再過10分鐘就會爆炸。后來，拉赫曼及時拆除了炸彈，避免了更多的人員傷亡。他說，“那枚炸彈爆炸的話，我和許多人就沒命了。其實，我并不是不怕死亡，但如果我真得死亡的話，我是為了挽救其他一些人的生命而死的，因此有點意義。”另一個拆彈隊員薩吉德·阿卡塔爾則笑著說，“拆除炸彈是份令人瘋狂的工作。只有腦子有毛病的人，見了炸彈不是躲避，而是撲過去。不過，我的父親是名拆彈隊員，我也是，在別人眼里并不是可怕的人。”

白沙瓦拆彈隊剛組建時，面臨著許多困難，一個特別明顯的問題是設(shè)備嚴重不足。隊長馬里克說，“我們當時除了鉗子、剪刀、折刀和螺絲刀外，啥也沒有。” 他的部下薩杰德·阿克塔爾說，“有人舉報在商場發(fā)現(xiàn)了一個炸彈，我前去拆除，身上就帶了一把鋼絲鉗。我念著《古蘭經(jīng)》，閉著眼就朝炸彈上的電線剪了下去……還好，炸彈沒響。”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拆彈隊員都如此幸運，設(shè)備不足直接威脅到拆彈隊員的生命安全，與馬里克一起創(chuàng)建拆彈隊的警長沙夫奎特·甘余爾就在2010年的一次拆彈行動中被炸身亡。

經(jīng)過4年多的努力，拆彈隊現(xiàn)在的情況要好多了。目前，隊里裝備了20套防爆衣服、4臺遙控拆彈機器人、10條經(jīng)過特殊訓練、嗅覺靈敏的防爆犬，此外還有炸藥分析專家和拆彈包。

拆彈成功率只有一半

拆彈隊面臨的另外一個問題是工作危險，人手不足。馬里克說，拆彈本身就是個非常危險的工作，誰都沒有百分之百成功的把握，概率只有50%：你要么成功地拆解了炸彈、自己活下來了，要么炸彈爆炸、自己被炸身亡。因此，的確有許多人不愿、不敢從事拆彈工作，拆彈隊員的許多家屬也反對他們從事這份工作，這導致隊里人手緊張。尤其是在拆彈隊剛成立的2009年，隊員們沒日沒夜地工作。只要一接到報警，他們就得去現(xiàn)場處置。拉赫曼被派到一個名叫“斯瓦特山谷”的地方去清除地雷，在沒有任何保護裝備的情況下，平均每天要排除1到3個地雷。由于整個拆彈隊只有34人，而接警情況很多，加班加點是拆彈隊員十分普遍的事情，他們平均每人每天要處置至少一個，經(jīng)常是2到3個爆炸裝置，用“每天都行走在生死線上”來描繪他們的工作一點也不夸張。

此外，拆彈隊還要為政府提供安全服務(wù)，如檢查和排除市政府、議會大樓、法院里，還有高官外出活動的路線上是否有炸彈，還要在涉及爆炸和恐怖活動的案件中，作為安全專家出庭作證。

而且，隨著警隊拆除的炸彈越來越多，隊員們也日益遭到武裝分子的“痛恨”，針對拆彈隊員本身的襲擊也日趨增多，武裝分子通過布置“連環(huán)炸彈”等方式來設(shè)置陷阱，發(fā)動針對拆彈人員的襲擊行動。具體做法是，武裝分子先布置一枚比較明顯的炸彈，而當拆彈人員趕到現(xiàn)場拆除這枚炸彈時，附近比較隱蔽的定時或遙控炸彈發(fā)生爆炸，對拆彈人員構(gòu)成殺傷。2013年12月16日，4名拆彈隊員在處置一枚被安放在路邊的炸彈時，周圍的炸彈發(fā)生爆炸，4人全部身亡，其中包括一個名叫阿布杜勒·哈克的資深拆彈隊員。前一天晚上，他還給身在外地的他兒子沙里夫·可汗打電話，問問家里的情況可好，但第二天已人隔兩世。此前，哈克曾創(chuàng)下了在3個月里拆除60多枚炸彈的紀錄，因此成了武裝分子的“眼中釘”。他先后躲過了兩次針對他的襲擊，但第三次沒能躲過去。據(jù)統(tǒng)計，最近幾年來，已有12名拆彈隊員在針對他們的襲擊事件中殉職。

待遇差 前景不容樂觀

拆彈隊的工作十分危險，隊員們的待遇應該很高吧？其實不然。隊長馬里克透露，巴基斯坦政府撥給拆彈隊的經(jīng)費很少，隊里的經(jīng)費主要來自美國、英國的捐贈，拆彈設(shè)備、人員訓練也大多由美英國家提供。更出乎許多人意料的是，拆彈隊員的工資并不高，平均每月只有22000阿尼（阿富汗貨幣，約合212美元），而每天的“危險津貼”只有50阿尼（約合0.5美元），遠遠低于私營企業(yè)員工的收入。因此，馬里克手下的幾個隊員因難敵私營企業(yè)和外國安全公司，尤其是海灣國家的安全公司開出的高薪而先后辭職了。

當被問到處置炸彈時，是否感到害怕？馬里克說，“我看到許多人，不管是巴基斯坦人，還是外國人，在處置爆炸裝置時，他們的身體都在發(fā)抖。其實，這并不丟人。一個正常人在那種情況下，腿都會發(fā)抖。這個時候，你的動機非常重要。如果你動機不純，你就當不了拆彈隊員。我想啊，如果通過我的行動或技能，能挽救一些人的生命的話，我就感到這份工作給我?guī)淼目鞓罚皇呛ε隆Ｓ幸淮危以谕炀攘艘粋€自殺式襲擊者的生命后，感到非常高興。畢竟，他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也是別人家的一個兒子。”

馬里克的這種想法感染了他周圍的許多人，其中包括他的司機哈比布拉。自拆彈隊成立以來，他就為馬里克開車，不會拆彈，也不想學拆彈。而當馬里克晚上拆彈的時候，他總是拿著火把在旁邊為馬里克照明，兩個人身上都沒穿防爆衣服，可謂生死與共。

談到未來，馬里克并不感到樂觀。他說，“武裝分子仍在制造、埋設(shè)炸彈，我們得繼續(xù)尋找、拆除炸彈。這簡直有點像‘貓捉老鼠游戲。只要炸彈還在，我們就得干活，直到有一天……要么把炸彈全部拆完了，要么我們光榮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