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島主+阿木
早在五年前,就有人說香港電影“已死”。可是今天看來,香港電影的精神卻變換了形式,依然活在電影中。也許這正是《一代宗師》那句經典臺詞所說的:“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一代宗師》主創全體上臺接受最佳電影殊榮時,王家衛導演說:“其實電影跟功夫一樣,都是兩個字——信念。很多人問香港電影何去何從,如果香港電影是厲害的,怎止‘北傳 加油,香港電影!”
幾乎不爆冷的電影獎
因為評選規則的原因,每年幾乎都是由同一班香港電影人選出來的金像獎,很少會像評審團主席年年不同的金馬那樣爆冷,也不像金雞或者百花那樣難以捉摸,它更像已經八十多歲的奧斯卡,憑借各種“風向標”和對電影行業人的了解,就已經可以把頒獎結果猜個八九不離十。今年也許大家沒想過《一代宗師》最終會拿到12個獎,徹底打破了《甜蜜蜜》和《寒戰》并肩創下的9項大獎紀錄,但是早在提名名單確定的時候,《一代宗師》就已經毫無疑問是得獎熱門,特別是影后的獎杯,幾乎就是十拿九穩。影帝的那座丟得也不算意外,在大家心目中,“梁朝偉”這三個字儼然就已經是影帝的代名詞了。
流轉不滅的香港精神
“港片已死”的口號已經過了好幾年了,但是金像獎還是苦苦糾結在合拍片和純港片之間。把最佳電影獎頒給《打擂臺》,鼓勵的意味很明顯,但始終不能說服觀眾,即便拿了獎,票房還是上不去,也讓人質疑金像獎的“窄視”、“小氣”。
今年《一代宗師》的大獲全勝,終于讓《掃毒》、《西游·降魔篇》、《救火英雄》、《風暴》、《狄仁杰之神都龍王》這些合拍片都被剃了光頭,往年在頒獎典禮上耀武揚威的內地電影公司巨頭們,今年一起偃旗息鼓了。在《一代宗師》一家獨大之后,撿到幾個漏的則是純港片《狂舞派》和《僵尸》,兩部電影都被看作是香港電影未來的希望。
現在再回過頭來看《一代宗師》,表面上看這確實是一部很難形容歸屬地的電影,盡管導演王家衛是香港人,但他早已走了國際路線,劇組中有很多技術類工種都是由老外來完成了。而演員中除了梁朝偉,其他的幾乎都是內地、臺灣人,拍攝的地點則是在內地,投資老板除了王家衛本人的公司外,也以內地的投資為主。可是看過影片的人都發現,《一代宗師》其實是寫給香港人的一封情書,它的臺詞,它的氣質,無不讓人聯想起香港電影最黃金的年代。而這種流轉不滅的香港精神,也讓香港電影人看到其實在合拍片、純港片之外,香港電影還有另外的生存方式,這也許就是香港電影人的“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這值得肯定,而且是要大大地、狠狠地去肯定。
港產片開心卻不鼓勵
在頒獎典禮上,最精彩的發言莫過于黃秋生,雖然他兜兜轉轉并沒有給港產片下一個明確的定義,但是那句“港產片就是開心”,還是讓大家都感覺響亮了一把。遺憾的是,金像獎好像很少會鼓勵這種“開心”,就像演了很多年喜劇的鄭秀文,提名了11次都最終不能獲獎一樣,她也惟有說一句:“喜劇演員好難得獎,我明的。”同樣還有一直帶給大家開心電影的成龍大哥,也忍不住在臺上大叫:“我演了53年電影,我從未得過獎!”還有一年忙到頭的古天樂,最終又再陪跑了一回。
也許大家真的不必對獎項的事情看得那么認真,正如陳嘉上主席總是在說的那樣:“票房好的電影,不需要我們再錦上添花了。”可如果金像獎遠離了票房,也就等于是遠離了觀眾,它喜歡那些深沉文藝的電影,卻總是對香港電影最擅長的喜劇、功夫片視而不見。年輕的演員們總是要去學梁朝偉,現在又多了一個張家輝,造成現在香港演員青黃不接的現象,當中也有金像獎的一份“功勞”。
正是因為當下無以為傲,香港的電影人們方才迷戀起懷舊情緒。那份“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的希望固然讓人心動,但未來的金像獎還是應該多著眼于年輕人,“寧可一思進,莫在一思停”,金像獎是時候向前看看了。今年金像獎四部獲獎作品有著共同特點,即聚焦于“香港”,只是《一代宗師》、《僵尸》著眼于過往,沉湎于傷逝中;而《激戰》、《狂舞派》則是在面對當下的困境時,尋找突破。第3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于4月13日晚間揭曉,結果在情理之中也有意外之處。《一代宗師》成最大贏家是情理之中,18個獎項被四部電影瓜分多少令人意外。
創立于1982年的金像獎,在如今香港電影走向沒落之際,依然堅持著對“香港”的關注聚焦,如三年前的金像獎最佳影片《打擂臺》是年輕一代對于父輩的回應,同時演繹了香港近三十年的變遷與情懷;去年大獲全勝之作《寒戰》,盡管是合拍片但骨子里帶著強烈的香港情懷。
《一代宗師》是香港電影中鮮有的有誠意的作品,影片已不再拘泥于武術大師“葉問”,無論是宮寶森或丁連山的“面子”、“里子”,還是宮二的“見不見天地”,甚至是一線天、馬三等人物的命運,都折射出在同一個時代下不同人物的不同選擇及各自的命運走向,尤其是后半部分葉問與宮二的幾場對手戲,把過往宗師在香港的命運呈現出來,加上惆悵的曲調配樂而遣悲懷。
新導演麥浚龍的《僵尸》(摘得最佳女配角、最佳視覺效果)直接將香港暗示成一個走不出過往圍城的傷城,曾經憑借僵尸片紅極一時的動作明星錢小豪,在生命之火即將熄滅時浮想的是昔日的美好、平靜。年輕一代對于香港的悲觀情緒,延續迄今則是陳果《那夜凌晨,我坐上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的隱喻。
而《激戰》(獲最佳男主角)與《狂舞派》(獲最佳新演員和新晉導演)其實也夾雜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暗喻。《激戰》中男主角張家輝扮演的角色從一代拳擊手淪落到跑路澳門,背后是香港和香港電影從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黃金期走向低迷。《狂舞派》的街舞青年阿花、Dave等則代表了在夾縫里求生的一代年輕人,他們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走出困境,不過在現實生活里能不能“愛拼才會贏”還是個問題。選擇在金像獎前夕上映的、從作家轉型當導演的陶杰,就通過作品《愛·尋·迷》寄托了自己對現實的擔憂:理想主義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努力就能成功”更像上一輩流傳下來的謊言。
去年的金像獎提名公布后,曾有網友大呼金像獎“沒落”、“淪陷”,金像獎主席陳嘉上回應暗示今年金像獎會是電影“大年”。如今來看,大部分的香港電影依然是相見不如聞名,且借用陳主席的話,金像獎的獲獎一般會如實反映香港電影的精神趨勢,或是沉湎、緬懷、傷逝昨日的輝煌,或者融入“香港挺住”的美好寄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