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友利
人生的旅途,就是一個讓人時刻充滿感動的過程。在似乎無盡的道路上,總有一些風景讓我駐足,總有一些情懷讓我凝望,總有一些故事讓我感動,總有一些定格的畫面成為我再一次出發的理由,就如那讓我神往的達古冰山一般。
很多年前便聽說了黑水的達古冰山,可是一直沒有機會去仰望她的雄姿。然而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依靠在她的身旁,去聆聽她那千年的呢喃。正如英國登山家喬治·馬洛里的那句名言,為什么要登山?“因為山就在那兒。”是的,我為什么要走向達古冰山,因為山就在那兒啊。
2014年7月,有幸參加了阿壩州文聯在黑水組織的作家培訓筆會,使我終于有機會走進達古冰山,去感受那最近的遙遠。
汽車在蜿蜒的山道上緩慢行駛著,窗外是一片綠意盎然,間或點綴著星星點點的藏寨,給碧綠的大地上裝飾出不一樣的彩色。一彎流水順著公路款款而下,形成了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海子,如珍珠項鏈般串起在這幽遠的峽谷之中,伴隨著清脆叮咚的聲音,回蕩在悠長的時空里。站在清澈見底的溪流邊,呼吸著清晨怡神的空氣,禁不住想要大聲高歌,去喚醒那沉睡千年的時光。碧綠青山在,花影自婆娑,神思之際,我忽然想起了蘇軾的那首《花影》來:
重重疊疊上瑤臺,幾度呼童歸不開。
剛被太陽收拾去,卻教明月送將來。
蘇東坡在這首詩中,將花影比作種種瑣事,如花影一般縈繞在花前,揮不盡,拋不去,然而在此時此景,詩中的花影,卻猶如眼前的美景,無論在任何角落,無論在任何方向,都已然深深地刻進了我們一行所有人的眼中和心中。這首充滿愁意的詩,在這里也顯得歡快起來。
一個又一個令人應接不暇的美景從眼前穿過,我們來到了達古冰山的腳下。一條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纜車線路如天梯一般連接起山頂和山腳。我還未來得及贊嘆這天梯的壯美,便已隨著人群經走入纜車,讓這天梯帶著我向山頂緩緩升去。
郁郁蔥蔥的森林從腳下緩緩走過,大自然顯現出它的鬼斧神工。隨著海拔的升高,森林逐漸變得稀疏起來,一叢叢的高山杜鵑從林中探出頭來,最后鋪滿整個山腰,可惜現在不是杜鵑盛開的季節,我只能在心中想象它們盛開時映紅漫山的燦爛景象,心中已開始暗暗決心等到杜鵑花盛開的時節再來達古冰山一觀勝景。
漸漸地,腳下的杜鵑林也消失了,低矮的高山草甸代替了杜鵑,高山草甸帶著一絲淡淡的黃色,匍匐在那巖石上,給高山帶來了一絲別樣的色彩。
待到高山草甸也消失的時候,我們已經進入了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山流石灘地域,一塊塊巨大的巖石鋪滿大地,映入眼中的只是一片單調的灰色,這里似乎已經是一個沒有了任何生息的世界,然而遠處山坳忽然出現了一彎碧綠的海子,讓坐在纜車里面的我們不由得齊聲驚呼起來。在這灰色的世界里,那海子綠得是如此透徹,就像一塊毫無瑕疵的碧玉鑲嵌在達古冰山的腰部,熠熠生輝,散發出讓人奪目的光彩出來。
還未從那海子里回過神來,纜車已帶我們升到山頂,走出門外,強烈的陽光夾雜著凜冽的空氣撲面而來,盡管在路上已經見識到太多的美景,盡管已經有了這么多的心理鋪墊,然而,在達古冰山之巔,我還是再一次的被震撼了。
空曠寂靜的大地上,布滿白色的巖石,在流石灘形成的緩坡面前,一座高峰兀然升起,直插深藍的天際。蒼翠欲滴的天似乎被這高峰戳破,將潔白的冰川灑向山峰。于是,山峰便在這亙古的歲月中披上至純的冰雪,傲視著腳下的重疊巒嶂,守護起萬古時空的傳說。
冰川在盛夏的日光下熠熠生輝,如晶瑩的水晶折射出奇異的光彩,歲月的痕跡在冰川上留下了一道道深灰的年輪,就如那滄桑的琴弦,為我們彈撥出一首流傳萬古的歌謠。
我翻過嶙峋的亂石,靜靜地走到冰川腳下,伸出雙手,去撫摸那百萬年前水的結晶,讓那徹骨的冷從雙手導入我的心扉,讓那至靜的冰山照徹心靈深處的自己。我的軀體在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我的身軀、我的靈魂似已融入這片冰川、這座高峰。帶著呢喃的細語,仰起頭顱,去親吻那碧藍的深空,轉過身去,我已如這冰川一般淚流滿面。淚水滴入腳下的溪流,在不遠的前方匯成一彎海子,陪伴著那冰川,一起講述那萬年的傳說。
時光就像是那老式的磁帶機,播放的時間長了,便總是會出現一絲雜音。當我們的人生之旅出現雜音的時候,到達古冰山來吧,將靈魂融入那空曠寂靜的冰天雪地,打開冰封的歲月,洗去歲月留下的瑕疵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