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家課程時代的來臨

楊川林

摘 要：2010年6月，美國聯邦政府頒布了《各州共同核心標準》及與其相對應的“共同評量”框架。2014年12月，已有46個州、華盛頓特區、4個領地以及國防教育處接納《各州共同核心標準》，而“共同評量”也于2014年1月正式上線，標志著美國國家課程時代的來臨。文章通過分析《各州共同核心標準》的倡議與影響因素、特色與內涵、影響、啟示，以及各州針對“共同評量”而出臺的相應規劃，為我國教育改革提供參考。

關鍵詞：美國；《各州共同核心標準》；“共同評量”；K-12教育階段；國家課程

2010年6月2日，美國頒布了《各州共同核心標準》（Common Core State Standards，CCSS）及與其對應的“共同評量”（Common Assessments）。截至2014年12月，已有46個州、華盛頓特區、4個領地以及國防教育處接納該標準，而“共同評量”也于2014年1月正式上線。許多組織認為這是“提升美國競爭力的、穩健的第一步”“令人無比自豪的空前合作”，但也有學者認為這其實是美國聯邦政府推動“國家課程的策略行動”。總之，這將是改變美國教育歷史的重大變革。

一、背景

1983年，美國《國家在危機中》（A Nation at Risk）的四大教育隱憂一經提出，便有人呼吁：“假如各州能采用統一的教育標準，進行共同的測驗，那么學生就會有進步”。此類倡議隨著歷任總統推行的教育改革得到了一定的發展，從克林頓推行的《學童卓越教育法》（Educational Excellence for All Children）、布什推行的《不讓一個孩子掉隊》（No Child Left Behind， NCLB），到奧巴馬推行的《改革藍圖：初等及中等教育法修正案》（A Blueprint for Reform： The Reauthorization of the Elementary and Secondary Education Act），都致力于追求基礎教育的“高標準”，以恢復其卓越地位。

（一）關鍵團體的倡議與支持

全美州長協會（National Governors Association）創建于1908年，其下屬教育組在《各州共同核心標準》的推動中扮演著重要的智庫角色，負責提供建議和策略。教育組公布的《了解潛能：州長如何領導各州有效實施共同核心標準》（Realizing the Potential：How Governors Can Lead Effective Implementation of the Common Core State Standards）等指引均是各州的重要參考。該報告指出：“‘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是確保學生成功的基礎?！贝送?，在《各州共同核心標準》的推動中，比爾與梅琳達·蓋茨基金會（Bill & Melinda Gates Foundation）扮演著出錢出力的角色。2013年，該基金會出版的《更少、更清晰、更高：為所有學生制定連貫而嚴謹的標準而邁步向前》（Fewer， Clearer， Higher： Moving Forward with Consistent，Rigorous Standards for All Students）所提出的三個指標——“更少、更清晰、更高”，不僅宣稱了《各州共同核心標準》的特色，還成為各州發展課程體系與評量標準的依據。截至2013年，該基金會投資了2.5億美元用于協助推行《各州共同核心標準》、發展教學工具及評量標準。

（二）聯邦策略的運用

美國聯邦政府政策亦體現出對《各州共同核心標準》的支持。為避免因明顯介入而招致越權干涉各州教育的質疑，聯邦政府采取了“形式中立、政策誘導、經費競爭”的策略。

1.形式中立

從政策語匯來看，聯邦政府并未在官方計劃中直引《各州共同核心標準》，而是采用“更高的標準”“‘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指標”等語匯，不斷表示學術標準的重要性，并鼓勵各州采納更為嚴謹的標準，意指嚴謹的學術標準更符合國家的期待。但是，有意識的形式中立，仍然讓各界人士認為聯邦在背后支持《各州共同核心標準》，因為教育部在多項政策中明確指出各州要采納具有“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指標的標準，而《各州共同核心標準》恰恰高度重視“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

2.政策誘導

奧巴馬就任美國總統后推出了多項教育政策，其中，有兩項政策對各州的影響最為直接，分別是“力爭上游”（Race to the Top）和《不讓一個孩子掉隊》彈性計劃（No Child Left Behind Flexibility）。“力爭上游”于2009年2月17日公布，經費共計43.5億美元，其中，40億美元作為各州競爭性經費，3.5億美元作為“共同評量”補助經費。截至2013年9月，共有45個州及華盛頓特區、波多黎各及印地安教育局申請加入被奧巴馬稱作“希望明燈”的《不讓一個孩子掉隊》彈性計劃，其中有37個州及華盛頓特區得以通過。各申請州多以采納《各州共同核心標準》來宣示其提高學生“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的決心。

3.經費競爭

“經費競爭”（competitive grant）是奧巴馬政府引導各州、各學區落實聯邦政策的主要策略。截至2013年，已有46個州在“力爭上游”計劃的支持下落實“高標準”，聯邦政府實際核撥經費達41.25億美元。為進一步推動學區層級競爭，聯邦政府于2012年推行“力爭上游”學區層級補助計劃（Race to the Top District-level Proposal），共16個學區團隊（涵蓋55個學區）通過該計劃獲得3.83億美元的經費（為期4年）。2013年2月12日，奧巴馬發表國情咨文時自豪地談到：“4年前我們開始推動‘力爭上游計劃，只使用了約1%的經費就讓各州開始采納更高標準的競賽”。顯然，聯邦政府不但以推動共同標準為己任，更以此為豪。

（三）各州的反饋與行動

《各州共同核心標準》公布時，各州最初持觀望態度，后來在各界的鼓勵下，以及在財政吃緊的情形下，各州亦紛紛跟進采納。尤其是《不讓一個孩子掉隊》彈性計劃公布后，各州的采納速度非?？臁Ｈ乐蓍L協會調查顯示，20個州的教育委員會和39名K-12教育委員認為《各州共同核心標準》及其評量是當前各州面臨的最大挑戰，雖然許多州議會對此普遍存在兩黨極化和執政黨派立場不一的情形，但采納標準的各州仍多以具體行動進行調節，包括溝通、銜接新舊課程內容等。

二、《各州共同核心標準》的特色與內涵

2009年9月，聯邦政府公布《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標準》（College and Career Readiness Standards）草案；2010年3月，公布數學、英語語言文學標準草案。

（一）宗旨與特色

《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標準》適用于K-12教育階段，目標是使各州可一體適用且相互比較。“共同標準行動聯盟”指出，標準依據以下七個指標制定：一是與大學及職業生涯成功的連結與校準；二是清晰易懂，且利于運用；三是利于各州的協調一致；四是從知識應用到高層次能力的統合；五是對當前各州標準的改進；六是提倡能夠提升課堂效率的現實本位行動；七是以證據為本位，進行規劃。

“共同標準行動聯盟”強調，基于以上指標發展而來的《各州共同核心標準》具有以下六個特點：一是符合大學及職場的期待；二是清晰易懂且具有一致性；三是內容嚴謹，能夠通過高階能力應用知識；四是在當前各州標準的基礎上加以強化，適合任何州；五是借鑒國家優良教育經驗，促使學生成功邁向全球化社會；六是以證據為本位進行規劃，具有實用性和說服力。

“共同標準行動聯盟”指出，“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指“學生進入大學及職場前所應準備好的、并足以勝任其任務的能力”。馬薩諸塞州對“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的定義是“能夠成功完成大學的入門及學分課程、證照或職業訓練課程，具備順利進入職場的知識、技巧與能力?！?/p>

（二）架構與內涵

本節以《各州歷史/社會學、科學、技術學科中英語語言文學共同核心標準》（Common Core State Standards for English Language Arts & Literacy in History/Social Studies， Science， and Technical Subjects，以下簡稱《英語語言文學標準》）為例，分析《各州共同核心標準》的架構與內涵。此次《英語語言文學標準》與以往最大的不同在于《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定錨標準》（College and Career Readiness Anchor Standards，以下簡稱《定錨標準》）架構起了整份《英語語言文學標準》，其設計與《英語語言文學標準》的聽、說、讀、寫相對應，包括《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閱讀定錨標準》《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寫作定錨標準》《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聽說定錨標準》《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文學定錨標準》。《定錨標準》不僅針對英語語言文學，還針對其他學科。

按年級劃分，《定錨標準》包含三部分。一是K-5教育階段的標準：屬于綜合性、一般性標準，包括K-5教育階段的閱讀、寫作、聽、說標準，以及其他英語語言文學標準。二是6～12年級的英語語言文學標準：針對英語語言文學，包括6～12年級的閱讀、寫作、聽、說標準，以及其他英語語言文學標準。三是6～12年級的歷史（社會）、科學、技術標準：特別針對6～12年級除英語語言文學之外的其他學科而制定，既包括閱讀與寫作標準，也包括歷史（社會）、科學、技術學科的閱讀與寫作標準。

三、各州“共同評量”的對應規劃

對應《各州共同核心標準》的實施，美國各州分別加入了兩個不同的聯盟，規劃“共同評量”，這兩個聯盟分別是“智慧平衡評量聯盟”和“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評量伙伴聯盟”。教育部于2012年開始資助這兩個聯盟開發與《各州共同核心標準》校準的“共同評量”。

（一）“共同評量”的規劃方向

“智慧平衡評量聯盟”將提供總結性評量及教學性評量，均采用計算機自調式測驗，為學生提供實時性、有意義的反饋，教師亦可借此反饋輔導學生學習?！按髮W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評量伙伴聯盟”同樣利用計算機進行總結性與非總結性測驗。相應得分與判定如下：得分在第4級的學生，“深度掌握”“大學準備程度”所需的知識與技能，可免修大學發展性修業課程；得分在第3級的學生，“充分掌握”“大學準備程度”所需的知識與技能，可免修補救性修業課程（得分在第3級和第4級的學生，達到了大學數學及英語文學的入門水平，具備接受學分授予課程的資格）；得分在第2級和第1級的學生，分別被認定為“部分掌握”和“極少掌握”“大學準備程度”所需的知識與技能。

目前，評量系統僅包括英語和數學兩門科目，這兩門科目中各有針對寫作、研究能力、數學概念及過程等分項的評量設計。

（二）對計算機科技設備的要求

以“智慧平衡評量聯盟”為例，其對計算機設備有如下五個要求。一是計算機作業系統需設置為Windows7系統，雖然初期評量作業系統也可與Windows 8系統和Windows XP系統兼容，但未來將以Windows7系統為主；二是學校需進行計算機升級，內部網絡速度至少達到1個十億字節（gigabyte，GB），約有63%的學校業已達標；三是計算機屏幕不小于9.5英寸，分辨率應達到1024×768，約有88%的學校業已達標；四是學生測試場所應確保有具備安全防護功能的瀏覽器，且瀏覽器只允許學生進行測驗，不允許其進入其他網頁；五是學校應為每位學生提供速度為每秒大約5～10個千字節（kilobyte， KB）的寬帶網絡，但在進行動畫、影音，以及其他科技測驗時，學校必須同時至少為100個學生保證速度為每秒1個百萬字節（megabyte， MB）的寬帶網絡。在聯盟規劃之外，各州也在強化教學輔助與在線資源，協助教師做好準備。

四、影響與啟示

雖然新標準尚未完全實施，有些州甚至要到2015-2016學年才會實施，但總體而言，這項標準已經為美國教育帶來了極大影響。

（一）挑戰國家課程

歷來的教育改革先鋒可能很難想象美國會出現一套統一的國家課程。目前，在聯邦政府的支持下，有46個州史無前例地采納《各州共同核心標準》，儼然已形成國家課程改革的氣勢。這樣的發展，有人存疑，也有人樂觀以待。2013年4月20日，《紐約時報》專論推崇《各州共同核心標準》為“美國歷史上最重要的教育改革，以更嚴謹的標準取代了各州平庸拼湊的標準”。

（二）引導各州教育政策

聯邦政府通過許多施政策略引導各州加入此次改革。2013年4月22日，《洛杉磯時報》評論：“雖然奧巴馬政府在法令上不能強迫各州采納共同標準，但是‘力爭上游卻讓各州擔心受到不采納共同標準而被拒絕補助的威脅”。2013年4月，共和黨全國委員會通過的《抵制共同核心標準決議書》聲稱《各州共同核心標準》是聯邦對各州權限的侵犯。由此可見，通過鼓吹《各州共同核心標準》及經費競爭計劃，聯邦政府已經開始引導各州的教育政策，甚至直接對學區進行影響。

（三）建立標準管理的績效責任系統

這樣的改革抱持的是商業模式的標準管理，主張“衡量什么，就得到什么”的原則。各州采納《各州共同核心標準》后，更加強調標準管理的新績效責任系統，用“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標準取代各州的州訂標準，得以共同評量、跨州比較。

（四）帶動非營利教育組織的參與

《各州共同核心標準》象征美國非營利教育組織參與之極致。標準實施期間，政府官員協會、教育人員協會、專業學會、教育企業等各類非營利組織幾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參與。支持者出謀劃策、提供資金、協助各州辦理研習訓練等，質疑者也通過相關活動和渠道進行游說和溝通，儼然形成一股教育改革的全國運動。

（五）推舉“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作為各級教育的核心

奧巴馬任期內的策略是藉由“松綁”，建立更加扎實的標準管理績效責任制度；透過“彈性”，提供競爭性經費，引導各州走向共同標準。各界人士雖然對聯邦政府的干涉存在質疑，但是大力支持“大學與職業生涯準備程度”，因其不僅有利于統合學前教育和中小學教育的目標，而且與高等教育及職場連結，讓高等教育有了更具體的發展方向，使其能夠反映國家經濟發展的需要。此舉得到了產、官、學各界的肯定。

俄勒岡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趙勇在其論文——《對共同核心標準的五個提問》中對《各州共同核心標準》提出批評：“為順應全球市場，美國應重視培養學生的具質性差異（qualitatively different）能力，而非構建一致化的標準、偏重學生左腦的認知能力?！彼锌骸?012年不是世界末日，但被形容為混亂、支離、不均、過時、失敗，卻創造出最大經濟體、最多科學發現、最好的大學、最多諾貝爾獎得主的美國教育，將在2014年實施《各州共同核心標準》與“共同評量”時劃下句點?！?/p>

對此，美國全國教育與經濟研究中心（National Center on Education and the Economy，NCEE）主席馬克·塔克（Marc S.Tucker）有不同的看法：“長久以來，美國沒有明確的標準，導致許多學校降低了對學生的期待。如果沒有一套設計良好且效仿標竿國家的標準，就無法培養出國家所需的人才”。顯然，各界不僅對標準有不同的詮釋，而且對改革本身有迥異，甚至對立的看法?？梢?，美國當前雖已有了“共同標準”，但還欠缺“共識”。

參考文獻：（略）

編輯 朱婷婷 校對 吳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