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都好好的

妹妹

濤是我的高中同學，那個時候的他，瘦瘦高高，卻有一張可愛的娃娃臉。

因為身高的緣故，他坐在離我很遠的位置。忘記如何熟悉起來的了，總之后來，我們變得很要好，是那種隔過了性別界限的要好。用現在的話說，是“閨密”。

多年后，濤的娃娃臉依然可愛，供職于家鄉小城的聯通公司，離異后，沒有再結婚，一直是一個人過。

轉眼，也好幾年了。

因為當年的情分，每次我回去，都會和高中同學小聚一下。

聚會的內容其實乏善可陳，回憶一下過去，感慨一下現在……如此而已。但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話題最后卻總是能落到濤的身上——無他，不過是因為他離異，是一個人。

好像每個人都覺得他的生活方式是不正常的，說嚴重點兒，是不健康，也總能找到所謂的證據，比如濤的衣服好像幾日沒換了，濤沒有以前那么精神了，或者，濤吃東西不加節制了……林林總總，都是因為他單身的緣故。所以最后眾口一詞，濤不能再這樣過下去了，必須找一個合適的女子結婚，過正常的生活。

最初，大家說什么，濤都不回應，頂多調侃一下，說“找不到啊”或者“沒有人看得上我”什么的。當然這不是真正的理由，在小城，濤的工作算是很好了，相貌和家境都不錯，而立之年，有過短暫婚史，這樣的男子其實是很搶手的，據知情的同學說，有個比濤小10歲的女孩子，追他追得很緊……

但說歸說，日子過下來，濤依然是一個人。

前不久休假回家，依然有一場小范圍的同學聚會。酒和菜都是新的，內容卻是舊的，到了最后，還是對濤的又一輪“討伐”。

起初濤也一味好脾氣地不作回應，后來，有個同學可能多喝了點兒酒，指著濤說：“再這樣下去，你這個人就完了。”口氣有些急躁似的，也頗嚴厲。

我愣了一下，覺得他的話有些過了。偷眼望去，還好，濤并沒有生氣，娃娃臉上依舊浮著好脾氣的笑，然后，濤慢悠悠地說：“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覺得有個家，有孩子，天倫之樂是幸福。但那是你們的幸福標準，不是我的。我就是想要沒有婚姻束縛的自由、隨意、簡單。在我看來，你們的生活很麻煩、很瑣碎，一點兒也不好……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么多年，我從來沒有勸你們離婚，過我這樣的生活，因為我尊重你們的生活方式，知道每個人的幸福標準不一樣，就像有人愛喝白酒，有人愛喝紅酒，還有人滴酒不沾，本來就是不一樣的。你們干嗎一次次要求我甚至逼著我去認同你們的方式呢？”

這是好長時間以來，濤說得最多的一次，關于他的生活方式。當時大家都愣了一下，但即刻，我卻想給他鼓個掌。

正是了，如濤所說，你的幸福，不一定是我的，而你的幸福標桿，也不一定就是絕對正確的。有人喜歡熱鬧，有人享受孤單，幸福本來就沒有唯一的標準。那些以愛為名的關心、要求甚至同情，其實，有時候只是我們的自以為是罷了。濤是成年人，他完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不知道的，是為什么我們不能尊重他的選擇。

原本，尊重就是愛的前提。

所以，同學也好，朋友也罷，甚或家人，為愛也好，關心也好，可能很多時候，所有的規勸和苦口婆心，都不如一句“讓我們都好好的”來得更妥帖。你有妻如玉、女兒如花也好，他形單影只、獨自天涯也好，相逢一笑，就只說一句“讓我們都好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