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美君
(天津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所 天津 300191)
對消費問題的研究并不是馬克思的首創,在馬克思之前以及他同時代的許多思想家都對此進行過研究。馬克思的研究和他們相比,其進步之處在于他的科學的研究原則、視角和方法。在馬克思之后,也有許多社會學家、經濟學家、哲學家等對消費問題進行了詳盡地研究,馬克思的研究方法與他們的研究方法相比仍不失其科學性。
馬克思研究消費是為了實現個體的自由全面發展,馬克思在研究過程中逐漸意識到個體的發展離不可社會的發展,而社會的發展建立在個體發展的基礎上,社會發展與個體發展密不可分。
其一,馬克思消費思想的建構歷程體現著社會發展與個體發展的統一。馬克思對消費問題的探討,目的是為了實現個體的自由發展。馬克思起初只是希望在新聞戰場上用理論批判的方式實現個體的自由發展。但這一設想落空了,因為馬克思發現,當整個社會都不是處于自由狀態的情況下,個體的自由是無法獲取的。逐漸地,馬克思通過閱讀政治經濟學著作和接觸雇傭勞動階級,意識到人是一定社會歷史階段的人,人所表現出一切特征都是社會的產物。雇傭勞動階級的生活為何如此悲慘,他們的消費水平為何僅僅處于不至于餓死的地步,而他們為社會創造的財富足夠讓他們擁有富足的生活,這一切現象存在的根本原因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馬克思發現了人類社會的發展規律,他以人類社會發展規律解釋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積極意義,也抨擊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對雇傭勞動階級的壓迫。雇傭勞動階級的消費只是資本增值的一個環節而不是人為自己全面發展發生的行為。這樣馬克思就從社會發展規律的視野內揭露了個體因生活悲慘而異化生存的原因。在未來社會,馬克思設想每個人都能擁有足夠的生活資料,能夠消費文化產品,物質與精神都能發展,這樣的社會也會成為理想的社會,個體發展與社會發展實現統一。
其二,從消費的歷史發展趨勢看,社會發展與個體發展也是統一的。馬克思考察過整個人類社會的生產與消費發展歷程。馬克思認為,社會發展的水平決定個體的消費能力,而個體的消費能力體現著個體的發展狀況。原始社會的人們,組成血緣共同體,他們共同生產、共同消費,消費物平均分配,從表面上是一種高尚的消費方式,但這是迫不得已的行為。原始社會,生產力水平低下,人們通過勞動得到的社會財富只有通過平均分配的方式才能保證個體存活。社會發展落后,個體只能擁有維持生命存在的消費,這種情況下就談不上個體自由發展。到了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隨著生產力的發展,社會財富逐漸積累,基本上能夠滿足維持個體生命存在的消費,部分人還能擁有享受和發展消費。部分人能夠脫離繁重的勞動從事文化產品的創作,這有利于人類文化的發展。馬克思堅信個體只有擺脫僅僅為生存、為延續生命而從事的勞動行為,能夠獲得更多自由時間,并在自由時間內獲得滿足精神需求的消費,個體才可能獲得全面發展。封建社會的社會發展水平只是讓部分人擁有自由時間從事精神文化活動,另外,封建社會的生產方式把大部分人的活動限制在特定的地域范圍內,個體的生產直接是為了自己的消費,生產與消費直接統一,沒有人與人之間的交換,也就沒有豐富的人際關系,個體的生產物基本上單一,那么的個體的消費物也必然是單一的。馬克思認為,簡單的人際關系和單調的消費品也無法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到了資本主義社會,生產力獲得巨大發展,社會財富急劇增長,但大部分人的消費僅僅維持在不致餓死的地步。社會在發展,而個體的消費水平卻處在原始社會狀態,社會發展與個體發展高度不同一。馬克思認為資本主義社會為個體發展創造了足夠的社會財富,而且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創造的大量商品為個體全面發展打下了豐厚的物質基礎,并且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使得商品交換成為人們獲得消費品的主要途徑,交換的頻繁推動個體人際關系的豐富,這也有利于人的全面自由發展。資本主義的社會發展為個體發展提供了可能,但這種可能卻由于資本的運動規律而不能成為現實。個體發展與社會發展的統一只能是在未來社會實現,在未來社會,每個人都能擁有足夠的生活資料,擁有充足的自由時間來促進個體全面發展,個體的全面發展能夠更加高效地推動生產力水平的提高,人類社會也會發展得更好。
其三,生產與消費的關系體現社會發展和個體發展的統一。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強調,“人們為了能夠‘創造歷史’,必須能夠生活。但是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東西。因此第一個歷史活動就是生產滿足這些需要的資料,即生產物質生活本身”[1](P531)。人類生存的第一件事,是通過基本消費滿足人的吃喝住穿等基本需要,所以人類首先要生產物質生活本身,“這是人們從幾千年前直到今天單是為了維持生活就必須每日每時從事的歷史活動”[1](P531)。人類從事生產活動的目的是為了基本消費,為了生存和發展,這種生產與消費的關系是一個客觀規律,也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基本規律,人類社會就是在生產與消費的相互推動中逐漸發展的。個體的消費需要推動個體的生產行為,而每一個個體的生產行為相互聯系,形成合力推動人類社會的整體發展。關于馬克思揭示的人類社會發展規律,我們往往從生產的角度、從社會發展的角度去解讀,強調生產對推動社會發展的重要作用,強調社會發展對于個體發展的重要意義,其實馬克思消費思想給我們新的啟示,社會發展固然離不開生產,但生產的最初目的和內在動力來自消費。另外,個體發展固然離不開社會發展,但社會發展需要個體的積極參與,個體發展的水平與個體參與的積極性都會影響社會發展的水平,而個體參加生產活動,是以自己的消費需要評判尺度的,以自己的消費能否促進自身的發展為尺度的。由此可見,社會發展能促進個體發展,社會發展的動力也來自個體發展,個體的消費狀況決定社會發展的動力狀況。馬克思正是在對人類自由發展的價值追求中揭示了生產和消費的對立統一是社會發展的動力機制。
馬克思消費思想鮮明地體現出無產階級及人類自由發展的價值訴求。
一是馬克思消費思想有著明確的、堅定的階級立場,這就是無產階級及一切被壓迫的勞動階級的立場。勞動人民和雇傭勞動階級的貧困生活觸動馬克思研究政治經濟學,政治經濟學家鮮有站在無產階級的立場上研究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鮮有政治經濟學家揭示資本主義的巨大財富與無產階級悲慘生活并存的根本原因,有些政治經濟學家不但不揭示這種社會發展中的巨大矛盾,反而掩飾這種矛盾。馬克思就是站在無產階級的立場上,揭示無產階級悲慘生活的根本原因,馬克思就是要爭取“勞動的政治經濟學對財產的政治經濟學”[2](P12)的勝利。馬克思的消費思想不僅僅是一種理論學說,馬克思不是單純針對某一社會現象提出了一種理論觀點,完成了學術上的推進,盡管他在這方面確實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他的思想更具價值的方面是,堅信人類社會的發展規律,并依據規律為人類社會發展指出了一個光明的前途,這個前途就是社會主義,而根本目的是無產階級以及全人類(包括資產階級在內)都獲得解放和發展。他對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堅信以及他的無產階級的立場,是馬克思主義永葆生機和活力的源泉。恩格斯在馬克思墓前的講話中這樣評價馬克思,“馬克思首先是一個革命家。他畢生的真正使命,就是以這種或那種方式參加推翻資本主義社會及其所建立的國家設施的事業,參加現代無產階級的解放事業,正是他第一次使現代無產階級意識到自身的地位和需要,意識到自身解放的條件。”[2](P60)馬克思研究消費思想,目的是揭露資本主義社會無產階級悲慘生活的原因,從而尋找無產階級獲得豐裕消費品和參與精神文化消費的路徑。
二是馬克思消費思想有著強烈的現實批判鋒芒。生產與消費這一對范疇在政治經濟學中占據著重要地位,政治經濟學對生產或者消費都有詳細的研究,但馬克思批評西斯蒙第與李嘉圖之后的大部分經濟學家:“完全是模仿者的著作,老調重彈,形式較完善,占有的材料較廣泛,敘述醒目,通俗易懂,內容概括,注重細節的研究,缺乏鮮明而有力的闡述,一方面是陳舊東西的羅列,另一方面是個別細節的擴充。”[3](P3-4)這些人全無古典政治經濟學對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對抗的地方”[3](P4)的樸素認識,直接將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看作是社會生產和交往的永恒的正常關系”[3](P4)。相對古典政治經濟學家們,這些人的經濟學理論實際上是開了倒車。馬克思有時直接將這些時尚、流行的經濟學家稱作“資產階級庸俗政治經濟學家”。馬克思正是要揭示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對抗的地方”的秘密,馬克思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從生產開始,而馬克思的生產也不是指單一商品的生產,而是資本如何通過物質生產實現自身的生產,消費是馬克思政治經濟學中的生產,還可以說是馬克思政治經濟學中生產的一個要素。因此,但就生產而論生產,或者但就消費而論消費,并不是馬克思相關研究的重點,也不是其目的所在。(很明顯,從經濟的研究透視市場件價格波動的規律或者消費偏好之類更不可能成為他的主要思考對象了。)他的消費研究,有著十分明確的價值指歸:這就是通過資本主義社會經濟生產模式的分析,認識資本主義剝削方式的實質及其根本的運作機制,解剖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基本矛盾,以此為基礎,尋找無產階級乃至全人類獲得最終解放的必由之路。這也就是說,馬克思的消費思想,蘊含在科學的、具有實證意味的經濟分析中,卻不完全囿于經濟學的范疇。它不是書齋型的經濟學,而是與更為龐大、整體性的社會改造計劃聯系在一起。
三是馬克思消費思想與馬克思的終極價值追求緊密相關。馬克思一生立志追求自由,他所奮斗的一切都是為無產階級及全人類尋找實現自由的道路,他一生的黃金時間和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研究政治經濟學問題也是為了從根本上、從人類社會的發展規律上尋找實現自由的途徑,這是其消費思想的厚重底蘊和價值訴求。馬克思無比同情工人階級的悲慘境遇和動物般的消費生活,馬克思也極為痛恨資本增值的邏輯主導了人的消費。馬克思希望工人能夠“參與更高一些的享受,以及參與精神享受——為自身利益進行宣傳鼓動,訂閱報紙,聽課,教育子女,發展愛好等等”[4](P247)。在馬克思早期的論說中,馬克思以哲學理論批判資本主義社會中的消費異化與人的異化。如他在《穆勒評注》中就分析了資本主義消費是對人本質的違背,“我們中間沒有一個人作為人同另一人的產品有消費關系”[5](P34)。有關消費與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問題的研究在馬克思后期的著作中明顯有所減輕,但與其說這是“人的問題”逐漸淡出了馬克思的研究視野,倒不如說馬克思決意以更為科學嚴謹的方式來揭露資本主義消費的非人性。在《資本論》及其各部手稿的寫作階段,馬克思總是在論證非常周密、資料極為詳盡的基礎上,對人并且是具體的人在資本主義社會的生存狀況進行研究討論。如《資本論》第一卷第七篇,馬克思在揭示了資本主義積累一般規律的基礎上,進而揭示這種資本生產的環節反人性的本質:“在資本主義制度內部,一切提高社會勞動生產力的方法都是靠犧牲工人個人來實現的;一切發展生產的手段都轉變為統治和剝削生產者的手段,都使工人畸形發展,成為局部的人,把工人貶低為機器的附屬品,使工人受勞動的折磨,從而使勞動失去內容,并且隨著科學作為獨立的力量被并入勞動過程而使勞動過程的智力與工人相異化;這些手段使工人的勞動條件變得惡劣,使工人在勞動過程中屈服于最卑鄙的可惡的專制,把工人的生活時間轉化為勞動時間,并且把工人的妻子兒女都拋棄到資本的札格納特車輪下。……因此,在一極是財富的積累,同時在另一極,即在把自己的產品作為資本來生產的階級方面,是貧困、勞動折磨、受奴役、無知、粗野和道德墮落的積累。”[6](P743-744)
在馬克思之前和馬克思同時代,有許多的政治經濟學家研究消費問題,馬克思關于消費的研究也蘊含在他的經濟學著作和手稿中。馬克思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的經濟學著作命名為《政治經濟學批判》,批判一詞的含義并非簡單否定,更非全盤否定。馬克思這樣為自己的著作命名,不意味著他將否定前人的政治經濟學領域中的一切勞動成果。恰恰相反,馬克思一再提到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與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的歷史聯系,一再肯定亞當·斯密和大衛·李嘉圖的理論業績。馬克思對待前人經濟理論和人類文化遺產持一分為二的態度,對于每一理論和范疇,如是前人、旁人最先提出的,都加以注明,從不任意抹殺;對于前人理論中一切有價值的見解,都給予積極的評價;對于前人理論中的錯誤,都嚴肅地指出來,并加以有說服力的批判。馬克思把自己的政治經濟學著作的名稱確定為《資本論》以后,仍然用《政治經濟學批判》作為副標題,這表明《資本論》同時也是對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的全面深入的批判。馬克思的消費思想就是在政治經濟學的批判中逐漸彰顯出來的,而對政治經濟學批判的重要一點就是研究方法的批判。
與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家從人的本性出發,描述表面經濟現象,把資本主義生產永恒化的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方法完全相反,馬克思把他創立的唯物史觀和唯物辯證法應用于消費研究。馬克思從客觀存在的資本主義經濟這個具體整體出發,通過分析得出商品、貨幣、價值、資本、剩余價值這些抽象的一般形式,然后又從這些抽象的一般形式上升到產業資本、商業資本、借貸資本這些資本的具體形式和利潤、利息、地租這些剩余價值的具體形式,從而再現了資本主義經濟這個復雜的具體整體,闡明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與消費的內在矛盾及其發展規律,論證了其內在矛盾是資本主義發展的限制。與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只研究國民財富的生產或分配規律,只研究物與物的關系的做法根本不同,馬克思把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以及和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和分配關系,把資產階級社會中人和人的經濟關系確定為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與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膚淺的以“三段論”或“四段論”研究生產與消費的關系不同,馬克思論證了生產與消費同一性關系的普遍性和消費作為生產一個要素的內在規定。
馬克思對消費的研究首先建立在他的唯物史觀的基礎上,馬克思先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闡述了他的唯物史觀,后來又在《哲學的貧困》中闡發了這樣的基本思想:一定社會的經濟規律是在一定的經濟關系基礎上產生的。為了揭示出資本主義的經濟規律,就得對資本主義經濟關系進行剖析。只有揭示出它的經濟規律,才能對社會主義必然代替資本主義作出科學的論證。《資本論》及其手稿通過具體分析一個社會即資本主義社會徹底實現了上述的基本思想。馬克思在《資本論》的第一卷第一版序言中明確規定,這本書的最終目的就是揭示現代社會的經濟運動規律,其中首先是揭示出商品經濟的基本規律即價值規律以及作為現代社會的最基本的規律即剩余價值規律。掌握經濟規律對認識事物的內部聯系和發展趨勢是十分重要的。馬克思指出,為了認識資本和勞動之間的對立、內在聯系,也就是為了認識“最勤勞的工人階級的饑餓痛苦和富人建立在資本主義積累基礎上的粗野的或高雅的奢侈浪費之間的內在聯系,只有當人們認識了經濟規律時才能揭露出來。”[6](P757)從這個意義上說,馬克思研究消費問題的哲學基礎是唯物史觀,是從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意義上論證消費與生產的關系,進而論證資本主義社會中生產與消費的矛盾。
資產階級經濟學家也曾對資本主義進行過解剖,也曾詳細描述生產和消費,也曾經為如何增加生產和消費出謀劃策,但為什么沒能發現資本主義生產和消費的矛盾,而馬克思卻能做到這一點呢?從方法論來看,這是因為馬克思在研究資本主義社會時自始至終地注意貫徹唯物辯證法,緊緊地抓住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矛盾所環繞著的軸心進行剖析,深刻地揭示出剩余價值的來源和性質。
馬克思主要運用了唯物辯證法中的矛盾方法批判資產階級經濟學的消費研究。資產經濟學研究消費問題的一個方法是否認矛盾的客觀性,生產與消費具有同一性關系,這種同一性是有差別的同一性,從人類社會發展整體角度看,生產與消費是同一的,但具體到各個社會有不同的表現。“生產和消費的情形也是這樣,在資產階級經濟中(正像在每種經濟中一樣),它們處在特有的差別和特有的統一中。問題正在于如何理解這種特征。如果同蒲魯東先生和感傷的社會主義者一樣,斷言生產和消費是一回事,那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7](P38)馬克思為了同這種否認矛盾客觀性的庸俗經濟學理論進行斗爭,不得不隨時注意揭露那種企圖用言辭的論證來否定矛盾客觀存在的詭辯做法。他指出,雖然人類社會的生產目的是消費,生產與消費是同一的,但任何時候都不應該忘記,在實行資本主義生產的條件下,問題并不直接在于使用價值或消費,而在于交換價值,特別在于增加剩余價值。這是資本主義生產的動機,這是客觀的現實。馬克思由此得出的方法論結論是:那種“為了通過論證來否定資本主義生產的矛盾,就撇開資本主義生產的基礎,把這種生產說成是以滿足生產者的直接消費為目的的生產,這倒是一種絕妙的見解”[8](P562)。
資產政治經濟學的另一個形而上學的方法是把矛盾的同一性絕對化和庸俗化。馬克思反對把矛盾的同一性加以絕對化和庸俗化。“經濟學家們也援引消費和生產的密切聯系,援引需求和供給的絕對同一性,而他們正是想證明,永遠不會有生產過剩”[9](P612)。最為典型的就是經濟學家穆勒。這位李嘉圖的學生和他的老師一樣,力圖證明需求和供給的一致、平衡、等同,從而消除資本主義的現實存在的矛盾。馬克思揭露了穆勒的“證明方法”的形而上學性:“如果某種關系包含著對立,那它就不僅是對立,而且是對立的統一。因此,它就是沒有對立的統一。這就是穆勒用來消除‘矛盾’的邏輯。”[10](P106-107)馬克思還進一步指出了這種形而上學的方法,是穆勒的“基本方法”。“在經濟關系——因而表示經濟關系的范疇——包含著對立的地方,在它是矛盾,也就是矛盾統一的地方,他就強調對立的統一因素,而否定對立。”[10](P92-93)這種方法被穆勒運用于生產與消費關系的證明上,穆勒提出“買和賣的形而上學的平衡”,只是說每次的買就是賣,每次的賣就是買,生產和消費相等,單單由于他是賣者這個事實,他就是買者了,由此,他把對立的統一變成了這些對立的直接等同,生產和消費不存在矛盾。馬克思說,“穆勒建立平衡的辦法是把流通過程變成直接的物物交換,又把從流通過程中搬來的人物買者和賣者偷偷地塞到直接的物物交換中去。”[7](P42)
庸俗經濟學家薩伊也是一例。薩伊認為就一個民族來說,或者就人類來說,它的生產也就是它的消費,這樣也就把生產和消費等同起來。馬克思除了批駁他在經濟學上認為每年生產的價值當年就會被消費掉的淺薄見解外,著重提出了兩點批判:一是指出“把社會當作一個單獨的主體來考察,是對它作了不正確的考察,思辨式的考察”[4](P18)。就一個主體來說,生產和消費表現為一個行為的兩個要素,所以兩者是直接同一的,兩者的實現是同時的。但是在社會中,產品一經完成,生產者對產品的關系就是一種外在的關系,產品回到主體要取決于主體對其他個人的關系,就是說,生產和消費的統一是一種間接同一。薩伊把社會當作一個單獨主體的思辨式的考察,實質上也是搬用了直接同一到社會總體的復雜關系中來。二是強調了“無論我們把生產和消費看作一個主體的活動或者許多個人的活動,它們總是表現為一個過程的兩個要素”[4](P18)。這就指出了生產和消費是構成一個總體的各個環節、一個統一體內部的差別,而否定了在社會的范圍內仍只把它們看作“一個行為”的兩個要素,從而把它們直接等同的錯誤。
[1]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6]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9]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
[10]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