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卜醬湯
我有一只花鸚鵡,我從來也不理,有一天我理了他,傻傻地付出一顆心。
楔子
我在賣花鳥蟲魚的集市逛了約莫兩個時辰,我的目標很明確,我要整個市場里最花枝招展的那一只。
可是遲遲未得到,因為金絲雀太金,黃鸝鳥太黃,白鷺太白,都不夠花枝招展。
直到它出現。
身體是綠毛夾雜著黃色,脖子上一圈藍色的毛,腦袋頂上一撮紅色。不過這閃瞎眼的外表與關它的籠子實在不符,它囚在一只寒酸的籠子里,表情落寞。
老板看出我眼底的渴望,為難道:“這種鳥不受歡迎。此鳥雖好,就是話多。”
我樂呵一笑:“不要緊,我不懂這些,夠花花綠綠就行。”
最終我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下了它。回宮的路上,那只鳥兒眼珠子烏黑黑的,盯著我看了許久,眼里淚光閃閃的。這是在感謝我知遇之恩?嚯,這鳥竟然這么通人性。
此時我有點明白李天的感受,嗯,外表光鮮的就是比較討人喜歡。
壹 真的丟大發了
在父皇身邊坐得筆挺如一棵松的那個男人,叫李天,是鎮國將軍。
曾幾何時,陪著他廝殺戰場的是我,陪著他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是我,陪著他踏過幾遍鬼門關的還是我。可今天坐在他身邊,以他夫人名義出席的人,卻不是我。
我越想越控制不住怒氣,彭湃的內力震碎手頭上的一只月光杯。
直到杯子的碎屑卡在我的手掌心牽動一陣疼痛,我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么。動氣不僅傷身,關鍵還傷鳥啊。
我趕緊查看肘邊的鸚鵡。卻看見它非但沒被傷到,還嘰嘰喳喳很開心,我側耳仔細一聽,才發現它在叫著:“厲害!厲害!”
如果不是為了在今晚的皇家遛鳥大賽上勝過李天夫人,我指定不會有興趣特意跑到集市去收一只蠢鳥。鳥這種東西就是比較蠢,竟是把我的泄憤當成展示武功?
它還在嘰嘰喳喳地蹦跶著,仰著小腦袋透過鐵籠望著我,表情有點崇拜。它太聒噪,我朝它比了個噓的動作讓它安靜,因為遛鳥大賽開始了。
一個公公吊了一嗓子,然后宴席上一個接著一個的來賓上臺展示了自己的鳥兒,這一傳統節目一如以往深得父皇的喜愛。
父皇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直到我上了臺,展示出鳥兒。
臺下的賓客們都愣住了。我對這個效果很滿意,一時得意起來,把鸚鵡又捧高了一尺。
“本公主也是前幾天才知道人們都喜歡外表華麗的東西,不喜歡樸素的,尤其是男人們,所以我今天要遛的鳥是鸚鵡。”我打開籠子,把鸚鵡捧在手里,特意朝李天那個方向展示。
“而且,為了襯托出鸚鵡的美,本公主今兒自己也穿了一身紅紅綠綠。”我拂了拂身上的綠飄帶。
為了今天能夠力壓李天夫人,我也是拼了。
我穿上了許久沒穿的女裝。嗬,我記得自己上次穿女裝還是兩年前的成年儀式那會兒。我簪上了紅艷艷的花,抹上了紅艷艷的胭脂。在這個夜晚,我和我手中的這只鸚鵡必定都是最驚艷的。
我要讓李天明白,女裝的我如此動人,他會后悔娶了那個匈奴女子……我配合著手中的鸚鵡,擺出了一個回頭看花的婀娜姿勢。
李天剛吞下的一口燕窩吐了出來。
圍觀群眾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
連平日里最寵愛我的父皇都撇開了眼,擺了擺手,讓我趕緊下臺。
這些反應傷害了我的心,不是李天自己說他不喜歡我的樸素嗎?
不是他自己在上個月攻打匈奴的時候看上著裝浮夸的匈奴公主,當俘虜帶回來卻娶了人家當夫人嗎?
我和她同樣是公主,同樣穿得花花綠綠,他態度怎么就差這么多呢?
回到座位后,我咬碎了一口銀牙,瞪了眼臺上正在展示珍珠鳥的李夫人,彭湃的內力又震碎了婢女剛剛呈上來的月光杯。
“真的丟大發了!”
籠子里的鸚鵡上躥下跳:“你很美!你很美!”
沒想到傷心的時候還是一只鸚鵡來安慰我,我傅雯雯做人太失敗了。
貳 御用寵物
毫無疑問,我在遛鳥大賽上完敗給了那個匈奴女子。
而后幾天我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的裝束走的是鄉村王二狗范,頗有如花的氣質……哎,我一定是戎馬生涯過得太久,丟失了正常的審美觀。
可是我知道得太晚了,那晚的事跡已經被傳遍了皇城內外,好事者還編排成戲劇輪番在酒樓里演,里面的公主自然是個丑角。但在皇宮里面,他們自然不敢當面議論本公主,可是背地里傳得可歡了。
今早幾個小婢女從我眼前鬼鬼祟祟走過的時候,我一把拽住她們的領子,一手一個。這才問出話來。
宮里傳言說我瘋了,因為情傷。是的,宮里的人都知道我戀著鎮國將軍,兩年前甚至為了他懇求父皇讓我上戰場殺敵,民間只以為我是心系天下,稱我為“鐵血公主”。宮里的人卻都知道我是為了陪伴李天左右,以為陪伴能感化他。
可恨的是我父王也認為我情傷傷到了腦子,于是把我軟禁了。還想去塞外打仗?休想。連宮門都不能出,連個宮女都不留,生怕我拿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傷及無辜。
我是這樣的人嗎?
我隨手拿起一把水果小刀架在鸚鵡的脖子上:“你說說看,我是不是很招人討厭?”嗬,這小刀太輕,怎么比得上我平日里揮舞的砍刀?
而且,我朝鸚鵡撒什么氣。
“哎。”我準備放下刀好好反思。
“不討厭!不討厭!”那只鸚鵡嘰嘰喳喳學著舌,很沒意思。但是沒想到近來心情低落的時候,都是這只鸚鵡在陪我說話,用重復的語調安慰我。
心中一暖,我打開鐵籠,伸手把它捧出來放在手上逗玩。
不過一瞬,手上一輕,我再回神時,手上的鸚鵡已經不見了!
“我覺得公主不討人厭,我很喜歡公主。”
“誰?”我警覺地站起來。
“是在下。”
眼前站著一個花枝招展得有點過分的男子。身上穿著鮮綠色的外袍,明黃色的內里。脖子上戴著一圈藍色的皮毛,腦袋頂上用紅色的發帶系成一個髻。我一眼認出來,這不就是那只鸚鵡?!
我上過戰場,刀槍棍棒在手,殺出過無數血路,但從沒遇見過妖精,我不敢貿然行動。他逼近一步,我后退一步,一個側身翻,抓穩了小刀。
他眼睛一亮。
“主人,你剛才那個翻身真是翩若驚鴻,好帥!我好崇拜你!”他的表情果然是看呆了,還在那兒兀自鼓起掌來。
這是怎么回事?
我被雷了個透頂,刀都抓不穩了。
他自顧自的念叨起來:“我很崇拜公主。”
“我跟在公主身邊的日子里,感覺到了公主對那位將軍深深的愛意,你的追求大膽熱烈,巾幗不讓須眉……”
我朝他嘴里塞了一個果子。
那賣鳥人說得不錯,這只鳥的話真的很多。
鸚鵡精說他叫花影舞,一口一個救命恩人稱呼我,還迫不及待地和我訴說自己一只鸚鵡精如何被捕到花鳥市場變賣的經歷,說得七嘴八舌。
“在一個晴光瀲滟,鳥語花香的下午……”
“說重點!”
“在一個晴光瀲滟的下午……”
“重點……”
“在一個晴光的下午……”
“……”他依舊啰唆得要命,其實事情大概是這樣的:有一天他化成鸚鵡去森林摘果子,結果掉進了捕鳥人的陷阱,自此被關在籠子里當成普通的鸚鵡被賣掉了。如果不是我把他買回來,并在今天將他放出籠子,他很有可能一輩子待在籠子里面嘰嘰喳喳。
“不對啊,我在遛鳥大賽上不也打開過籠子嗎?你怎么不在那個時候化成人?”說不定還能驚艷一下,為我奪得頭籌呢。
“最近道士是個熱門的行業,要是我在眾目睽睽下讓人看見了,那還不得被道士們搶破腦袋,幾百張符按我腦門上分分鐘沒命啊……”說到最后他竟然哽咽。
我不禁感嘆,妖生艱難啊……不過,話說回來了,這只鸚鵡的法力也忒弱了。
“你這么弱,怎么當我的寵物?”
他低下了腦袋,紅色的發帶飄啊飄。
“這樣吧,我給你一個任務,你完成了我就承認你是本公主的寵物!”
叁 給你一個任務
我給他的任務很簡單,至少對于他來說很簡單。我要他帶我飛出寢宮,飛出皇宮,去李將軍府上守著,等待那個匈奴女子出現。
聽完我的計劃,他第一次對我流露出不太樂意的表情。
“主人,你還對那個將軍這么執念?”他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我是真的懷疑那個女的有古怪!”
“主人,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此去守著人家真的半點也沒摻雜個人感情,真的不是還對那個李天還抱有期望?”他語氣一急,晃蕩得更加厲害,花花綠綠的晃得我眼睛疼。
我一拍桌:“你不幫我算了,嘴上說起來倒是一套一套的,主人長主人短的。”我抓起水果刀,擺了個起跑的姿勢,準備硬闖出去。
他終于急了,急急忙忙的跑過來拽住我的胳膊,點頭如搗蒜:“好好好,下次我不問這么多原因了,主人想做的事,就是我花影舞想做的事!”
嗯,這才乖。
花影舞化成鸚鵡的樣子,叼著我飛出房頂。然后我爆發了畢生的武功,在房頂輕移腳步,成功出了皇宮,一路來到將軍府。
將軍府,我掐準了這個點李天肯定在書房,便放開膽子讓花影舞把我叼上房頂。我掀開一片瓦往下看,只見紅紗帳里坐著一個模樣嬌媚的女子,手上一起一落,正拿著一件男子的衣服縫補,這一幕實在扎眼。
花影舞蹲在我的肩頭,用翅膀撫了撫我:“哎,主人,你不要太傷心……”
就在這時,屋里的那個繡娘有了動靜,她放下針線,出了門。
“走!我們跟上!”
我在房頂蹭蹭地走了幾步,花影舞用翅膀拍了拍胸脯,又叼起我翻越了圍墻。
跟蹤匈奴公主的一路上,我再一次確定花影舞忒弱了,他化成男子跟在我身后一路哭訴道:“主人,叼著你越過圍墻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快成一只折翼的鳥兒了。”
“主人,你該減肥了,嚶嚶嚶。”
減肥?我這個常年征戰的人需要減肥?重是因為那都是肌肉好嗎?
我斜了他一眼:“明明是你太弱!”
我懶得和他貧嘴,一把拽起他的手,繼續緊跟著不遠處的那抹身影快速走動。
匈奴公主忽然一個躲閃,離開繁華的街道,拐進了一條冷清的胡同。我半掩在胡同口,轉過身說:“待會兒行事機靈點,不然有你好看。”
街外的花燈把花影舞的臉蛋照得明亮,我這才發現他的臉紅得像是一輪紅日,和他腦后跟的發帶相得益彰。
“你怎么了?”
他的小拇指勾住了我的小拇指:“主人,你剛才一路都、都牽著我的手。”
本公主不拘小節,可是這只雄性鸚鵡竟然比我還小女人?不能忍。我全身打了個哆嗦,頗為惡心地甩開了他。
我們跟著匈奴公主,轉進了又一個的小胡同,看來她要干的事很隱秘。
周圍越是寂靜,我就越是神經緊繃……可某個蠢蛋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剛才主人那么厭惡地甩開我,我有點心酸呢。好吧,主人,我知道自己很差勁,是只法術低下的低等妖精,你是人間高高在上的公主……”
“噓!”
“不,讓我說完,其實我從見你的第一面就……”
“小心!”我拽起他就跑。
因為那深不見底的胡同里突然飛來幾支飛鏢,直追我們,從反光的色澤來看,還淬了毒。這個女人就算不是奸細也是個惡毒的人,瞧瞧她這架勢,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
可惜李天看不透。
如果我能再跟久一點,得到更多信息就好了,可是我們已經被發現了,不可貿然繼續追下去。
而這一切都“歸功”于……我眼睛瞪得像銅鈴,分分鐘要把某只浮夸的鸚鵡精瞪死。
果然他被嚇得不輕,直直摔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我、我我只是情感爆發了,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可是我說出那些話也是非常需要勇氣的……”
我一言不發,握緊的拳頭咯吱作響。
花影舞整個人都好似散架一樣趴在地上:“對不起。”
我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等,我剛才說的那么長段表……肺腑之言,你不會什么都沒聽到吧?”他的表情很委屈又很害怕,在我看來卻是不值一提的忸怩。
我低吼道:“夠了!我知道你愛說廢話,是種族天性改不了。但是你也得看看什么時候該說,什么時候不該說!”我一拳打在樹上,大樹劇烈搖晃,還嘩啦啦掉下幾個果子,正中他的腦袋,砸得他頭發凌亂,一臉狼狽。
他黑漆漆的眸子忽明忽暗,有霧氣籠罩。
大概是哭了?
不過我絲毫不心疼,我打小討厭弱小的男人,這次也一樣。我分外厭惡地命令他化成鸚鵡,然后隨手在街邊買了一個鳥籠,把他鎖在里面,放在了巷子口。
其間他一言不發,只是黑漆漆的眸子霧氣越發濃郁。
“主人,我感覺……”
不等他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可我沒看到的是,籠子里的那只鸚鵡就地暈死了過去。
肆 七色彩霞
我半夜走回了皇宮,被昏昏欲睡的侍衛逮住,然后稟告我父皇,但我也全然不在意。
挨罵也比跟前有一只惱人的鸚鵡強。
那晚月上中天,父皇在書房教訓我,吹胡子瞪眼的,對我失望透頂。我卻不死不休地提出了另一個要求,我說我明天要見見李天,我會把一切都說清楚。
第二天早朝,我在朝堂外面等了半天,終于截住了一直不愿意見我的李天。
見我向他走來,他微微躬身:“臣大概猜到公主殿下要說什么,還請公主殿下請回吧。”
“哦?李大將軍什么時候成了神棍了?”
他無視我的諷刺,繼續道:“那次在攻打匈奴一戰,我的肩胛骨受了傷,需要每天換藥。每日入睡前,我夫人都會替我去買上一打新鮮的草藥。”
“哦,看來她都和你說了。”
“是啊,你是怎么跟蹤她的,怎么對她惡語相向的。”
“她是怎么說我的?哎呀,將軍夫人可真是伶牙俐齒,也不枉費一副好皮囊。末將服!”我朝他報了個拳。
“這是在宮里,公主殿下請不要自稱末將,況且……日后我不會再帶著你做副將,所以還請公主殿下別再胡鬧。你我從來只有兄弟情義。”
嗬,臺詞真是老套,原來古往今來的負心漢連說辭都是一模一樣的,他既早知我對他的情誼,卻從來沒回應過我,就這么拖著,然后一朝放了個大招,把我傷得體無完膚。
我準備走人。
他卻又叫住了我:“對了,昨日臣的夫人在路上撿到這只鸚鵡,囑咐臣今日捎給你。”李天從隨行的家仆手里接過那只鸚鵡,遞給了我。
“嘶——”遞到一半,他忽然倒吸一口涼氣。
我低頭一看,只見他握著鳥籠的手掌被啄了一道痕。我說:“抱歉,本公主的鳥比較通靈性,何人待我好,何人待我差,鳥兒比我更清楚。”我心里正感謝花影舞給我解了氣,再定睛一看,卻愣住了。
花影舞如死了一般伏在籠子里,鳥喙處還滲著紫黑色的血跡,分明是一副中毒很久的樣子。
我一把搶過籠子:“本公主的鳥你也敢動?”
李天捂著被傷的手掌一臉疑惑。
我死死地盯著花影舞鳥喙上那塊黑紫色的血跡良久,想起了昨晚的那一幕,那個匈奴女子遞來的飛鏢淬了毒!
當晚我以為自己反應夠快,拽著花影舞逃過一劫,卻沒想到飛鏢雖然沒扎中他,竟是蹭到了毒!
牙齒被我咬得咯吱作響:“你看看你那個好夫人干的好事,本公主的鸚鵡被她毒成這樣,這筆賬你怎么算?!”
由于我的語氣很差,氣氛開始急轉而下,李天和我爭執起來:“夫人好心撿回你的鸚鵡,怎么就是蓄意下毒了?若是她想毒死它,犯不著還帶回來!請公主殿下用腦子好好想想!”
“好,好,好。”我連著踉蹌了三步,再也說不出話來。
當時我的心撕扯得厲害,腦袋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與李天告別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寢殿的。
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悲哀地發現自己好不容易甩掉的,那個煩人的鸚鵡精又回來了,而且病怏怏地躺在籠子里。
我趕緊把他捧出放在自己床上。
“我從未醫治過鳥兒,不如你化成人形,我給你醫治。”
其實我很擔心他傷成這副模樣是否還有力氣化成人形,不過幸好,不過一會兒,一個男人出現在我的床上。
臉色發青,嘴角溢著血。
我趕忙從柜子里掏出平時打仗時隨時帶在身邊的藥箱,替他喂了清心解毒的藥,又替他用熱毛巾擦了臉。
終于整頓好后,我坐在床邊看他。只見他窩在我的被褥里,瘦瘦的,看得我一陣火。
我噌地站起來:“那個殺千刀的匈奴女人,有本事就和我硬拼,傷我的鸚鵡算什么好漢!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我得為你報仇!”說罷我從床底拽出一把大刀,扛在肩上……
“別。”花影舞握住了我的手,“那個女子的手段是陰暗了點,但她也不是故意要置我于死地的。不然她也不會把我帶回來,她只是想殺雞儆猴,給你一個教訓,讓你以后別跟著她了。再說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扯出一個虛弱的笑。
嗚嗚——太惹人心疼了。我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腦袋……
他頭一昂,脖子里圍著的那圈藍色絨毛飄得到處都是,跟下雨似的。
“主人,謝謝你,原來我受傷你也還是會擔心的。”
我愧疚極了,不敢看他。
“昨晚剛開始我也不知道自己中毒了,只以為自己被你嚇得腿軟,直到你準備要走的時候,我覺得天旋地轉,出聲喊住了你,你卻頭也不回地……后來我被那個匈奴女人拎了回來,哎喲,一身胭脂味差點把我弄得窒息……咳咳咳——”他虛弱極了,說兩句咳三聲。
我看得越發愧疚。好吧,我承認我這個人脾氣特別暴躁,那晚我苦于沒有找到證據,把火都撒在了花影舞身上。
“花影舞。”
“嗯?”
我扯了扯他的發帶:“好啦好啦!我錯了!我以我鐵血公主的名義發誓,以后再也不會對你發那么大的脾氣!”
他嘴巴一撇:“還有呢?”
“不會把你一個人丟下。”
“嗯,這還差不多。”他嘴角扯出一個微笑,黑漆漆的眼睛閃爍著點點光芒。
“哎,想起來每次失落的時候,竟然都是你在我身邊。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只合格的寵物……”
“那是,誰讓我喜歡你。”
花影舞這句話說得非常非常輕,可我還是聽見了,聽得一清二楚。
可我沒有回應,而是裝作沒聽清的樣子“嗯”了一聲。就如在弄堂跟蹤李夫人那次,他那一場表白我不是沒聽見,我也是故意忽略而已。
因為我從小的夢想是嫁給李天那樣的大將軍,他驍勇善戰,武功高強。他會在我有危難的時刻,身披其七色彩霞來救我,而絕非眼前這個花里胡哨又脆弱的男子。
伍 我保證打死你
最近由于我的乖巧,對李天兩個字只字不提,父皇取消了我的門禁,還想要把之前的宮女再次遣回我的寢宮,我卻出言拒絕了。
于是關于我的傳言又開始四起,我不禁感嘆,自己真是站在江湖傳說的風口浪尖。
這次我又拽住了兩個宮女,她們表示這次的傳言是這樣的:有個打水的宮人路過我的寢殿,通過燭光的剪影看見我窗上映著一個男人。自此宮里都傳言我在寢宮里養了個男人,還是個身嬌體弱的美男子。
謠言歸謠言,其實這段日子我過得平淡得緊,每天無非是與花影舞結伴而行,去將軍府搞搞惡作劇啦,喬裝打扮去街上抓一把糖葫蘆吃啦,或者……總之,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沒有風沙,也沒有殺氣,有的只有歡笑和嗔怪,像是找回了兒時的自己,那個不會舞刀弄槍的傅雯雯。
可惜就是這樣的日子太少了。
或許從確信了那個匈奴公主有異常行為開始,我就早料到這一天遲早會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突然。匈奴人又開始進犯了。
聽聞這個消息的第一個反應,我急急忙忙的跑去將軍府看李天,生怕他已經出征遠行,上了戰場。沒有我做副將,他怎么打?
然而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安然無恙坐在將軍府大堂,他把那副上次為了征戰匈奴,父皇特地御賜的鐵甲遞給了我,還有將軍的印。
他說:“這場仗我不能打了。”
很明顯,是為了他的夫人。
“小人!小人!小人!”花影舞抻長了脖子朝他喊,那架勢恨不得跳出籠子與李天一較高下。不過我沒打開籠子,因為我覺得沒必要了,比起打這種渣男解恨,我更關心花影舞會不會被傷到。
我提著鸚鵡離開了將軍府。
身后卻追來了家仆:“將軍讓我帶話說,還請公主殿下主陣的時候別傷著夫人的族人們……”
我一個手刀,狠狠地劈斷了將軍府門口那棵百年老樹。
老樹坍塌,身后卻又走來一個人,我以為還是那家仆正準備開罵……看清來人,我不想罵了,只想打她。
“你這個死奸細。”
李夫人回瞪我一眼:“誰說我是奸細的,我和你一樣愛著李天。”
我一怔,震驚道:“那、那你為什么去那種胡同,你總不能和我說你是去拿藥的。”
她深邃的眼睛看得我發毛。
“對,我是故意引你去胡同的,我早就發現你跟蹤我。至于為什么,因為我看你不順眼,想要殺了你。”
“惡毒的女人,你傷了我的鸚鵡我還沒和你算賬!”我擼起袖子。
她說的卻是另外的事。
“哦對了,你不必在戰場上讓我舅舅他們,我允許你實打實打,反正沒了李天,他們把你挑翻在地是分毫之間的事!”
“哼。”我冷哼一聲,她哪來的自信?咱們戰場上走著瞧。
不過,先得把舊賬算一算。我一只手把鳥籠護在懷里,一只手撿起地上散落的樹枝往她身上砸。
上陣的前一天,我從兵部回到寢宮。
推開門卻看見花影舞背對著我伏在桌案前,正提著毛筆畫畫……他還有這種才能?簡直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我走過去一看……他在提著毛筆涂盔甲,把從將軍府帶回來的盔甲涂得花花綠綠。見我來了,他笨手笨腳地穿上盔甲,原地轉了一圈:“主人,看看,適合我嗎?我現在一定玉樹臨風,風流倜儻,酷斃了,帥呆了……”
“噗!你穿這個干嗎?!”
他的表情忽然正經起來:“這次是你第一次做主將,副將之位不是還空缺嗎?所謂主將副將,要的就是一個心有靈犀一點通,配合得天衣無縫,那肯定是你的御用寵物我最合……”
“停。不行。”
“為什么?為什么?”他穿著一身比天邊最美的云彩還要靚麗,還要閃瞎人眼的盔甲,在那兒氣得直跳腳,這一幕實在是不忍直視。
“你太弱了。”我直截了當地打擊他。
他沒生氣,而是沉聲道:“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危。”他表情毅然,看得我心頭一顫。
不對,我顫什么顫?
莫非……我對他……
不!這和我從小幻想的意中人根本不是一個畫風啊!
為了防止自己繼續想入非非,我心下一急,推開了還在對我含情脈脈的他。
然后,我遭殃了。
花影舞身上的盔甲才剛剛上完色,還未干……此時我手上掛著黏糊糊的顏料……
“你!花影舞,你過來,我保證打死你!”
陸 盔甲與軟肋
我是誰?我是天朝最牛的女將軍。沒錯,如此霸道的我,根本不屑于“鐵血公主”這種娘里娘氣的稱號。
曾經我以這個稱號為代價對某人發了個誓,我說,我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