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或者相信——《懷疑》劇本研讀

□ 杜珊珊

戲劇作為一門重要的藝術門類存在，是獨有的可以在固定的環境中完成對人物形象的塑造，對真實情景的模仿的一門藝術。觀眾在觀看戲劇的同時，可是身臨其境地去感受劇作所帶來的沖突和情感，以參與者的方式融入其中。現代戲劇理論家馬丁·艾思林說：“戲劇之所以成為戲劇，恰好是由除語言以外的那一部分組成……”這里所說的便恰好闡述了戲劇的魅力所在。①劇場的環境、人物的設計、情節的設置都成為了戲劇得以完美表現的重要手段，然而組成戲劇的根本仍然在于對于懸念和沖突的把握上。

就這一點而言，尚利的《懷疑》無疑是在懸念和沖突這兩個關鍵點上把握得當且準確設計的典范。這部杰出的戲劇其劇本成為了其成功的基石。劇本《懷疑》在一開始的時候便設置了一個懸念，伴隨著這個懸念的解開，沖突逐漸地顯露頭角。一條線索圍繞著情節的出現，情節的發展，沖突的爆發，最終情節落幕。而與此同時，在這一條線索逐漸發展之際，另一條線索圍繞著懸念的設置，懸念的展開，懸念的化解，最終與情節落幕匯聚在一起。兩條完整的線索講述著同一個故事，將觀眾的視線牢牢地吸引在劇作之上。

“萬變不離其宗”，不論劇本以哪種形式呈現在觀眾眼前，都離不開嚴密的邏輯創作和精細的情節設置。因此，《懷疑》富有張力的沖突和懸念、便成為了其成為經典作品經久不衰的根本所在。

話劇《懷疑》的主要人物三個，分別是弗林教父、阿洛西斯修女和詹姆斯修女。通過阿洛西斯修女善于“懷疑”的性格來突出并發展矛盾，以弗林教父幫助黑人學生唐納引發其善于懷疑的阿洛西斯修女的質疑，將整個故事展開，其中詹姆斯修女的單純成為阿洛西斯的襯托，而最終阿洛西斯運用自己的懷疑的膨脹，逼走了善良的弗林教父。

首先從人物與臺詞來看，整篇劇本充斥著審判的元素，本身宗教類型的戲劇就會帶有這樣的特點。另一方面，又由于阿洛西斯修女的語言與性格塑造，使得這個人物偏激得極具審判性。例如在劇本一開始，阿洛西斯修女第一次出場時與詹姆斯的對話說到：

詹姆斯你有空嗎，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進來，詹姆斯修女。

（她走了進來。）

誰在照看你的班級？

詹姆斯他們在上美術課。

阿洛西斯美術課。浪費時間。

詹姆斯一個禮拜只有一小時。

阿洛西斯六十分鐘能學許多東西。

詹姆斯是的，阿洛西斯修女。我是否可問一下你是如何處理威廉·倫敦的？

阿洛西斯我讓他回家了。

詹姆斯哦，親愛的。那他還在流血。

阿洛西斯噢，是的。

詹姆斯在早晨宣誓時，他的鼻子突然出血而且開始涌出來。

阿洛西斯是突發的嗎？

詹姆斯還會是什么？

阿洛西斯他自我導致的吧。

詹姆斯你的意思，你認為他可能故意讓他自己流鼻血？

阿洛西斯正是這樣。

詹姆斯不是！

阿洛西斯你是個很單純的人，詹姆斯修女。威廉.倫敦是個坐立不安的男孩。你稍有放松他就會想方設法離開座位。為了逃學半天，他會把腳放在火里。

詹姆斯可這是為什么？

阿洛西斯他頭腦不安分。

詹姆斯但這是好事啊。

阿洛西斯不，這不是好事。他父親是個警察，最不希望他的兒子成個小流氓。威廉·倫敦開始惹事生非了。青春期使他不安分，滿腦子想著壞事。我很懷疑他能否高中畢業。但這不是你我能決定的。我們只要把他送出去，出了這扇門，就是別人的責任了。通常來說，我總派最有經驗的修女擔任八年級的教學，但在我嚴格的監督下。你管得住你的班級嗎？

詹姆斯我想沒問題。

阿洛西斯送到我這里的學生少多了。

詹姆斯我盡力自己解決。

阿洛西斯那可能不對。你對我負責，我對教區神父負責，他對主教負責，這樣一直到羅馬教皇。這是一個系列的教階制度。要利用它。

詹姆斯好的。阿洛西斯修女。

劇本充滿了人物與人物之間的相互質詢，而且這部劇作尤其在行動上是極度壓抑緩慢的。另外，在語言上的對抗也并不花哨，沒有過多的華麗的辭藻，而是更類似于兩把重劍相抗，力量的移動都是以寸而計的。因為只有臺詞的關系，對劇本的緊湊性要比普通的戲劇更緊密一些。

其次從情節的設置來看，劇本的情節設置采用的是單線敘述模式，起因、經過、高潮、結果。但是不落于俗套的是這部戲劇的的情節設置緊湊，沒有從開頭便開始講故事，而是設置了懸念，直接從主題出發，將這個懸念依次展開。在劇本的開始便提出了一個疑問：“本劇獻給眾多在醫院、學校和老人之家勤勉奉獻了一生的天主教修女們，盡管他們一直承受著惡意的諷刺和嘲笑，而我們中又有誰能那樣的慷慨無私呢？”這樣的開始為我們直接表明整個劇作是圍繞著什么樣的人物和什么樣的環境來寫的。②接下來便順利地引出弗林教父的講話。劇本在第一幕起到了一個總領作用，弗林教父用一個簡單的故事，講述了懷疑的力量。同時，通過弗林教父的一番話，表達了懷疑和信仰同樣擁有著強大的凝聚力，講述了信仰危機。在解答了懷疑的強大力量的同時，巧妙地為之后的情節奠定了精神基礎。

第二幕和第三幕都沒有過多的設置情節，兩幕起到了一個相同的作用，就是展現主要人物，突出性格。第二幕也是另外兩個主要人物出場的過渡，在校長辦公室中，劇作者運用整整一幕的雙人對話來展現阿洛西斯修女和詹姆斯修女的性格特點，產生了強烈的對比感。

阿洛西斯說今天每一項容易的選擇都會有明天的后果，通過與詹姆斯修女的交談，體現出阿洛西斯修女的嚴格拘謹。她對詹姆斯修女說不允許極其單純的教師擔任八年級的教學，她認為沒有滿意，一個好的教師永遠不會滿意，她認為這是一個需要在教育、精神和道義上始終保持警惕的社會。通過阿洛西斯對詹姆斯的談話，我們明顯可以看出阿洛西斯說話中始終帶有審判的態度。當威廉倫敦的鼻子出血時，阿洛西斯教育詹姆斯修女要持有懷疑的態度，也表現了阿洛西斯的嚴謹和她對于世事的懷疑。另一方面，通過他們的對話，也凸顯了詹姆斯的性格，使得她們兩個成為了這一幕中強烈的對比。

第三幕則是弗林神父為學生們講解罰球結束，告訴讀者別在乎你的樣子傻，你贏了就不覺得傻了。與第一幕的弗林神父的形象形成對比。同時在第二幕的緊張氣氛之后，這一幕的情緒相對輕松愉快，使得觀眾的情緒也起到了一個舒緩的作用。

之后的幾幕是整個故事的發展和高潮部分。第四幕中阿洛西斯修女獨自在花園遇到了詹姆斯修女，又一次談起話。但這一次的談話相對于在辦公室的談話而言，輕松了很多。場地變化，談論內容變化。詹姆斯修女提出阿洛西斯修女以懷疑來看世事與眾人很令人不安。這一幕揭露出了阿洛西斯修女與弗林神父的矛盾逐漸顯露出來，而阿洛西斯修女也展現出了她對于男教父的不滿，并將這種不滿的矛頭直接指向弗林教父。第五幕辦公室里弗林神父、阿洛西斯和詹姆斯修女三人談話。談論唐納事件，阿洛西斯修女抓住這個事件，企圖誣陷弗林教父，但談話結果是這是一個誤會。弗林教父的解釋使詹姆斯修女深信不疑，但是阿洛西斯修女并不認為是錯誤，更近一步地展現出她的懷疑論。而接下來的六七八幕，是故事的高潮——詹姆斯和弗林神父的談話。弗林神父對詹姆斯修女講述他的仁愛之心和觀念。詹姆斯修女沒有懷疑，說明并沒受到阿洛西斯修女的影響。阿洛西斯與唐納的媽媽穆勒談話，阿洛西斯企圖把弗林教父和唐納聯系上扯不清的關系，但穆勒顯然沒有掉進圈套。然后遇到了弗林教父，展開激烈的爭論。最終在第九幕的時候，弗林教父離開，阿洛西斯修女成功，并依舊堅持自己的懷疑論。

最后，但從這部戲來看，阿洛西斯校長的懷疑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但也懷疑得瘋狂。正如一開始弗林教父說的：“懷疑和信仰同樣擁有著強大的凝聚力。”阿洛西斯修女始終堅定地在追隨她的信仰，就像她自己說的一樣，當每一次進行懷疑，甚至用撒謊的手段來追求真相，她就離上帝遠了一步，但她所遵守的行為原則等等卻比學校里其他的人更接近信仰和宗教的本源。而最后整個劇本并沒有講出誰才是對的。愿意去相信，選擇一個，或者都不相信，是讀者和觀眾的自由。這樣開放的結局，也給讀者留下了更多的想象空間。

自己的信仰，懷疑或者相信。

注釋：

①呂效平.論《懷疑》的劇本與中文版演出[J］.藝術百家,2006(02):72—75

②蔡東民.那傳說中臨近窒息的快感話劇《懷疑》[J］.上海戲劇，2010(06):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