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春

2015年4月24日,是中國著名漫畫家華君武先生誕辰100周年紀念日。
2010年6月13日,95歲高齡的華先生在北京逝世,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以及中宣部、文化部、中國文聯、中國美協和有關省市的文化宣傳部門發去唁電,或往家設靈堂獻上花籃、花圈,慰問家屬。
根據華先生生前遺囑和家屬意愿,喪事一切從簡,不開追悼會,不舉行遺體告別儀式,但如雪片般飛來的唁電表達出親朋好友和藝術界同行的無限哀悼之情。為此,有關方面決定舉辦華君武同志追思會,并于6月28日上午,在北京中國文藝家之家四樓報告廳舉行。報告廳內肅穆莊重,主席臺正中是華先生側身坐姿像,神態安詳,周邊懸掛著他不同歷史時期的照片,作為對其一生的回顧。會上,領導和老友先后發言,對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一生的藝術成就作了回顧,使與會者深受感動、催人淚下。我參加了追思會,深受感動和教育。
華君武祖籍江蘇無錫,1915年4月24日出生在杭州。他早年投身波瀾壯闊的民族解放斗爭和人民民主革命,新中國成立后積極參與建設全新的社會主義文藝事業,晚年時常關心文化發展。他為我們留下十分豐厚的精神文化遺產,永遠值得珍藏和記憶。今天,我們追憶和敬仰他,是要將其風范發揚光大,薪火相傳!
華先生從來就把杭州當作故鄉,對杭州懷有深厚的感情。他從幼稚園、小學到初中,都在杭州度過。讀初中時,他與漫畫結下不解之緣,一有空閑時間就自己琢磨畫漫畫,不斷給報社投稿,并屢屢被采用刊登。1931年,他離開杭州到上海讀高中,開始新的生活。
在上海期間,華君武先后結識了林語堂先生、全增嘏教授,以及豐子愷、魯少飛、張光宇、葉淺予等前輩,并得到他們的悉心指教,同時還結識了一批年齡相仿的漫畫朋友,如張樂平、張正宇、黃苗子、廖冰兄、丁聰等人,互相切磋,助益匪淺。
1937年7月抗戰全面爆發,華君武輾轉投奔陜北延安,進陜北公學當學員,后到魯迅藝術院學習和工作。他聆聽過毛澤東同志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在此講話精神指引下,一生走文藝與人民相結合、文藝為人民服務的民族化、大眾化的創作道路。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華君武長期在中國美協工作。
華先生是廣大美術工作者的朋友,齊白石、吳作人、劉開渠、李可染、關山月等著名藝術家都曾得到他的關心和照顧。他提攜后輩,發現、愛惜、尊重人才。為培養新中國的美術隊伍和美術工作者的成長作出了貢獻。華先生晚年把畢生數千件漫畫作品無私贈給國家,由中國美術館珍藏。2001年,他榮獲中國美術最高獎“中國美術金彩獎·終身成就獎”。
華先生在晚年對杭州故鄉更加思念,總想能多來杭州走走、看看。他為《浙江日報》《錢江晚報》創作過300多幅作品。1999年5月9日是《浙江日報》五十華誕,華先生的“華君武百幅漫畫展”特于浙江展覽館舉辦,為浙報祝賀;2006年《錢江晚報》創刊20周年,九秩高齡的華先生為之題詞“我和錢江晚報漫畫結緣20年,祝賀她長命百歲、越辦越好”。這也是他最后一次為錢報題詞。
我在浙報工作多年,因而與華先生相識交往。16年間,他對我就像對孩子一樣,親切關心。我們書信、電話聯絡不斷。
華先生每次來杭,總要來我家看看,拉拉家常,吃頓便飯。一次他吃到一盤涼拌馬蘭頭小菜,非常開心,稱贊很好吃,并請我愛人芳芳明天再給買點帶回北京吃,但數量不要多。第二天一早,芳芳去農貿市場買了兩斤馬蘭頭菜,現拌好裝在一只瓶里給華先生帶回北京。兩天后,華先生從北京專門打來電話:真好吃,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時代!以往我每年春季都會給華先生寄些茶葉、筍干等家鄉土特產,他每次來信總是一再表示感謝。
記得2001年7月的一天,華先生打電話來說:“我在杭州時用過一種藥水,名叫‘好得快,是一種氣霧劑,用于一般割傷、擦傷或軟組織損傷等,噴到皮膚上能加快愈合。這藥水是湖北省一藥廠生產的,效果較好,我在北京去過兩家藥店都沒有,請你幫忙在杭州買一下。”我第二天尋訪到,買了寄過去。華先生很幽默地回信說:“藥已收到,藥費未告,無法匯奉。我記住了,以后不敢叫你購物了。現有一畫,‘永不走路一幅,暫存你處,由你處理,或充購藥費用。”
2000年是農歷龍年,芳芳屬龍,華先生從北京寄來一張“龍”漫畫,祝賀春節愉快,信封寫“茅芳芳”收。我給華先生打電話表示感謝,順便說你把芳芳的姓寫錯了,她姓羅不姓茅。他連忙說對不起,并于第二天重新寫了郵封寄來。他在信中說:老兔八十五,頭腦不清楚,錯把茅當羅,應該打屁股,重新寫郵封,請你原諒我,另一畫補過,請收……華先生真是太幽默了!
自1995年起,每年元旦后兩三天,我都能收到華先生寄來的由他所畫、由郵局設計出品的十二生肖漫畫首日封,一直至2006年,12年沒有間斷。我曾經在電話中問華先生:你每年元旦往全國各地要寄多少?光寫寫郵封也夠累的,以后給我就不用寄了。可他答復:別人可以不寄,你,我是一定要寄的,我們是老朋友了。這真的使我太感動了。
2005年4月華先生九十大壽,我和芳芳特意趕赴北京向華老祝賀。
我和華先生最后一次相聚是在2006年10月。那次,華先生來杭州參加“相約西子湖·西子文化”活動。華先生下榻西子賓館20多天,其間我一直陪伴住一個房間,24小時照顧其生活起居。與以往相比,華先生身體虛弱了不少,記憶力也明顯下降,但他仍然清晰記得自己過去參加革命的歷程,與我暢談。沒想到這就是我們最后一次面對面交談了。
2010年華先生逝世。受報社領導委托,我和其他幾位同志于6月18日趕往北京他的家中,向他的遺像敬獻了花籃,第二天上午,我參加了在友誼醫院由家屬和親友舉行的小型告別會。隨后,我與他兒子華端端、華方方一同護送華先生遺體去八寶山殯儀館火化;之后,又護送骨灰壇至西山萬佛陵園,安放在華先生生前親自選好的雙墓穴中與老伴宋琦阿姨一起長眠。第二年,我到北京去陵園向華先生墓獻了鮮花。
華先生離世五年了,他的音容笑貌不時在我的夢中出現。我時常把華先生寄我的書信及贈我的書籍、畫作拿出來閱讀和欣賞,把我們合影的照片擺出來看看。2013年1月,西湖之畔建華君武漫畫園,立有碑刻,我常去走走,眺望燦爛的夕照……
(除署名外,本文圖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