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朵玫瑰

張軍霞

那天晚上，李紅很傷心，經營了兩年的花店，因為沒錢交房租，明天就要轉讓出去了。三年前，李紅離婚，獨自撫養女兒燕燕。為了生存，她開了這家花店。

不料，就在一個月前，燕燕放學回家時，被一輛摩托車撞倒。從那天開始，她就陷入昏迷，更糟糕的是，摩托車車主早就跑掉了，盡管李紅已經報警，醫藥費還是沒有著落。

為了救治女兒，李紅很快就花光了所有積蓄，她再也拿不出交房租的錢。沒有了花店，今后怎么生存？李紅有些不敢想象。離開前，她習慣性地拿了一朵玫瑰，女兒最喜歡玫瑰，盡管她失去了意識，李紅仍然堅持每天帶一朵玫瑰花去病房。

這是最后一朵玫瑰了，從明天開始，再也不會有了。李紅神情黯然地走在大街上，忽然聽到哭泣聲。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女孩正獨自躲在街頭的電話亭內?！澳阍趺戳耍俊崩罴t停下腳步，關切地詢問。“沒什么！”女孩搖搖頭，擺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李紅有些尷尬（ɡān ɡà），轉身想走，又猶豫了一下，然后躲到了電話亭的另一邊。

“本來聚餐是件高興的事，媽媽卻指責我的裙子太短，讓我在朋友面前丟臉！我再也不想回家了！”聽得出來，處于青春叛逆期的女孩和母親鬧了點矛盾，在向朋友訴苦。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掛斷電話，大步流星地向火車站方向走去。

“獨自走夜路不安全，不如我們做個伴兒?！崩罴t快步趕過去，“我離婚了，有個女兒和你差不多大，我們相依為命，卻也時時發生小摩擦。不久前的一天早晨，她忽然磨蹭著不去上學，我忍不住呵斥了她一番。不料，就在當天下午，她在放學路上被一輛摩托車撞倒了，直到現在還在昏迷……”李紅抹了一把眼淚，又說：“最讓我難過的是，我后來終于知道了女兒磨蹭的原因，她把僅有的零花錢放在客廳里，并留下一張紙條，讓我為自己買一束玫瑰花。因為，那天是我的生日……”

女孩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李紅悔恨地說：“慘痛的教訓讓我明白了一些事，父母和孩子之間有時也會產生一些小小的誤會，但一定要及時化解，否則會非常后悔。就像我，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向女兒說聲對不起……”

“您的女兒一定會好起來的！”女孩大聲說。李紅笑了笑：“謝謝你的祝福！請收下這朵玫瑰，把它送給你的媽媽！”女孩猶豫著接過玫瑰，緩緩往回走，李紅悄悄跟在后面，直到看見她走進一幢房子，才放心地離開。

第二天，李紅正在醫院照顧女兒，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走進來，輕聲說：“您是不是經營著一家花店？”李紅有些詫異，無精打采地回答：“它將屬于別人了?！薄叭绻幸患叶Y儀公司，想讓你每天為他們送鮮花呢？”陌生女人又問。如果那樣，花店就可以維持下去，燕燕的醫藥費也不用發愁了，李紅嘆了口氣：“不會有這樣的好事吧？”

“其實，我就是禮儀公司的經理，”女人又說，“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簽下長期合同……”看到李紅還是無法相信，女人坦誠地說：“我看到了女兒寫的日記。昨天晚上，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的女兒可能會選擇臥軌自殺，真是太可怕了……”

原來如此！李紅的臉上立刻漾起了快樂的微笑。她望著病床上的燕燕，仿佛自言自語般說：“最后一朵玫瑰，原來可以這樣美好……”

[莫難選自《新聊齋金視點》（下半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