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中國企業的海外收購之路

提供/中國制衣

2014年4月，宏圖三胞掌舵者袁亞非的名字登上了英國和中國眾多媒體的重要版面，因為他所領導的這家鮮為人知的南京企業集團迅速買入了英國百年老店——福來莎百貨（House of Fraser ）89%的股權，成就了中國企業歷史上最大的一筆零售業境外投資。

一石激起千層浪，吸引國內企業遠征海外的到底是什么，開啟海外收購之路需要哪些先決條件，其中又有何艱辛及技巧，中國企業對海外市場的適應能力到底如何，中國百貨品牌收購英國百年老店帶來的究竟能否真正實現利益上共贏……成為許多想要邁出國門，收購海外企業的中國企業最關心的問題。

收購背后的秘辛

發端于蘇格蘭的福來莎百貨的確是一塊金字招牌，這家擁有英國王室嘉許和授權的優秀百貨公司有著164年的歷史，2013年的營業收入排名英國第四位。在英國和愛爾蘭，福來莎百貨擁有超過60家的店鋪，自有品牌、采購品牌及特約品牌產品一應俱全，還被授予英國皇室用品的特許供應商。

這兩年，一直在尋找潛在買家的同時，福來莎百貨還在考慮上市計劃。福來莎曾經與多個潛在買家談過收購事宜，包括法國老佛爺百貨（Galeries Lafayette）及經營體育服裝業的億萬富翁Mike Ashley。而其中，法國老佛爺百貨曾想全部作價4.5億英鎊收購，但今年1月由于老佛爺百貨高層人事變更，談判擱淺。而就在此關鍵時刻，袁亞非不失時機地向福來莎百貨提出了收購邀約。

宏圖三胞旗下的上市公司南京新百對福來莎百貨的收購僅僅用了兩個月的時間，被媒體稱之為“中國速度”。起初的談判頗為順利，但是當要正式簽約的時候，卻遭到了一次意外的“伏擊”，簽約儀式被拖后了四次。Mike Ashley將福來莎11%的股份收入囊中，同時向其他股東發起收購邀約，號召福來莎的股東保護英國的民族品牌。

為了順利完成這筆交易，袁亞非趕赴英國，一下飛機就去拜訪其他股東，并帶領麾下30多位收購團隊成員連夜奮戰繁雜的法律文書。雖然Mike Ashley拿到11%的股權，卻無法獲得董事會席位，最終沒有對收購產生實質性的影響。據外媒報道，他的收購因股東之間的優先購買權而引起法律糾紛。

4月3日，袁亞非終于與福來莎百貨董事長Don McCarthy在福來莎百貨位于倫敦貝克街的辦公樓簽署了協議。事后，南京新百發布公告確認：其收購福來莎的控股公司Highland Group約89%的股權，具體的收購金額及交易方式卻未向外界提及。不過根據境外媒體報道，這次交易作價約4.5億英鎊，其中包括福來莎百貨1.572億英鎊的債務和2億英鎊左右的股權收購。此外，三胞給出的誘人條件還包括：全現金方式收購，并注入7000-8000萬英鎊資助福來莎進行大規模的店鋪翻新和改善其電子商務網站。

“這次收購對雙方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南京新百將利用自身渠道優勢和市場影響力，為福來莎百貨進軍中國提供便利。同時,以南京新百對亞洲市場的熟悉程度，也將有利于福來莎百貨進一步完善自有品牌的供應鏈，降低生產成本。另外，集團也將為福來莎百貨注入更多資金，支持其未來的發展。”袁亞非這樣評論。

收購以后，福來莎的原經營團隊得以繼續保留。福來莎首席執行官John King稱，作為被收購一方，最看重的就是中國市場帶來的發展機遇，此次收購將幫助福來莎成為更具影響力的國際品牌。

按照袁亞非的規劃，福來莎百貨未來將以“東方Fraser”（Oriental Fraser）的名稱進軍中國市場，通過這個渠道將英國和世界品牌帶入中國市場，而英國的福來莎百貨也將銷售更多的中國品牌。袁亞非接受媒體采訪時說：“我們中國企業走出去更多是買資源，可能買礦、買工業企業多，但是零售是渠道，渠道也是資源，未來我們中國制造業會產生過剩，如果我們自己就有了國外的渠道，那么對中國制造業過剩可以產生很重要的意義。”

收購計劃的基石

在胡潤中國富豪榜（Hurun Chinese rich list）上，袁亞非位列第92位，其資產據估計有20億美元。袁亞非說，“我是一個很典型的、普通的中國人”。他出生于重慶，由于父親是解放軍的一名工程師，曾經四處搬家。他在湖北省的一個貧窮山區上小學，后來還在北京和河北生活過。父親退休后，全家搬到南京。袁亞非在大學學習財會，畢業后進入南京當地政府的審計部門工作，后來被派去擔任一個村的代理村官。

與許多中國企業家一樣，他的人生軌跡因鄧小平而改變。“鄧小平1992年南巡之后，我意識到我想去過另外一種生活，”他說，“去嘗試一下自己能做什么，我就從機關辭職下海”。1993年，算上積蓄和從父母那里借來的錢，袁亞非用手頭的2萬元人民幣下海創業。他想了各種不同的點子，最后決定進入計算機行業，用從國內采購的零部件組裝兼容機。1994年，袁亞非在珠江路電腦城開了家叫做“三胞電腦”的裝配公司。由于店鋪位置太差，生意不好，袁亞非決定每周花100元為自己的產品在報紙上做廣告，這是個在當時其他人看來不可思議的決定，卻奠定了他日后的成功，廣告的作用極為明顯，訂貨電話如潮水般涌來，到1995年袁亞非已經擁有11家店鋪，成了南京的“電腦大王”。

那時的袁亞非顯然不愿意安于現狀，提出“WDM模式”，即大規模、標準化、連鎖直銷模式。這種理念涵蓋了沃爾瑪的連鎖經營、DELL的終端直銷以及麥當勞的標準化服務管理理念。憑借著此模式，宏圖三胞成功突圍了傳統的IT銷售怪圈，走上了自營連鎖的發展道路。可以說，宏圖三胞的模式迎合了中國IT消費國情的運作模式，與傳統的電腦市場存在著鮮明的反差對比，它帶給消費者的除了價格便宜外，更多的還是專業、放心的購物心理保障。

2003年，“宏圖三胞”擴張到20家店，銷售收入25億元。2005年，宏圖的連鎖店已經達到70家，實現了70億的銷售收入，成為國內無人可比的IT賣場“巨無霸”。2012年9月，三胞集團發起并聯合雨潤集團、南京金鷹國際、江蘇德基集團等共同出資5億元成立了商圈網有限公司，劍指傳統零售業與電子商務相結合的新商業模式。據悉，三胞集團目前總資產突破500億元，年銷售總額近600億元，預計2015年該集團總資產將達到800億元，年銷售額突破1500億元。

多元化是三胞集團的另一大特色。三胞集團目前已經覆蓋金融投資、商貿流通、文化傳媒、信息服務、健康養老等板塊。袁亞非說，“在多元化和專業化的選擇上，多元化有時是一個自然的過程。企業在一個行業之內成長到一定規模后，會感知市場容量有極限，企業此后的發展自然走向多元化”。

在收購福來莎百貨之前的半年時間內，三胞集團以及旗下子公司先后實施了南京國際金融中心大廈（IFC）、以色列最大的養老服務公司Natali、“中國B2C第一股”美國上市公司麥考林等一系列收購。這些收購總金額高達數十億元。上述收購對應的是養老產業與智慧城市、商業零售布局。投資的專業人士認為，三胞進行的并購，都是依托現有產業實體進行的協同化并購。例如，南京IFC與三胞旗下的南京東方商城一墻之隔，略加改造，就可使數萬平方米的辦公物業變為商鋪，產生新的增值點；麥考林的收購，則為三胞發起成立的商圈網找到了“資本著陸點”，而之前三胞所收購的國內最大家庭健康養老公司——安康通，正是以色列Natali模式在國內的復刻，此次進一步將Natali收入囊中，將鞏固領先優勢。這種產業生長型并購，是三胞與其他企業在并購方面的不同之處。

在金融投資領域，三胞是江蘇銀行、華泰證券、紫金信托等金融機構的民營股東，是軟銀賽富、紅杉資本、東方富海等著名基金的合作伙伴。2013年，三胞集團發起設立保險公司、民營銀行，以此為核心，包括擔保公司、小貸公司、租賃公司在內的金融產業平臺正式成型。在商貿流通領域，三胞現擁有宏圖高科、南京新百兩家上市公司。另外，三胞集團正在推進“百城千縣”戰略，在各地建設以“三胞廣場”命名的綜合體，目前江蘇徐州等地的項目已經開工。

袁亞非此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我們中國的民營企業大多不缺‘向上’的精神，也不缺‘自省’的方法，但往往缺少‘平衡’的心態。可以說，民營企業出問題，往往都是撐死的，很少是餓死的。所以，‘平衡’是我們民營企業應該經常保持的一種心態。”平時基本不接受采訪、鮮少露面的袁亞非其實是個低調而勤奮的企業領導者，他持續開會12個小時在三胞集團內部早已習以為常，這種節奏下，各類并購的推進非常高效。“三胞集團的并購決策通常很快，當看準一個項目后，進行必要的考察和可行性研究后，可能數月就能敲定，出手快、狠、準。且幾乎每筆收購都涉及三胞集團的自有資金。”知情人士這樣評論。

用發展的眼光看變化

如其他傳統零售商一樣，三胞集團旗下擁有的中國老牌百貨商場——南京新街口百貨眼下正面臨兩股逆風，一是中國經濟增長放緩，另一個便是電商的快速崛起。“中國百貨的模式并沒有發生什么改變。”袁亞非說，“但世界在變，客戶在變，他們購買商品的方式在變，觀念在變，因此我們必須改變。”

被問及為什么福來莎百貨這樣一家中國人鮮有聽聞的公司，能對他的國內業務有所幫助時，袁亞非表示，三胞集團可以學習福來莎百貨自1849年建立起的品牌以及積累的供應鏈管理經驗。作為英國老牌的皇室百貨商店，福來莎百貨自有品牌占據高達60%的經營模式以及優秀的線上銷售業績也可為南京新百提供借鑒經驗。“160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一個企業能活160多年，不是那么容易的，就像一個人如果能活到一百歲，肯定有活到100歲的理由。”袁亞非說。

福來莎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849年在蘇格蘭格拉斯哥開業的一家小窗簾店，當時的店主是Hugh Fraser和 James Arthur。歷經百年滄桑，如今在英國和愛爾蘭擁有共61家分店和7300名員工，年營業額12億英鎊，預計今年盈利約6000萬英鎊。根據其截至2013年1月26日的財報，該公司有凈債務1億5720萬英鎊，比2012財年的1億6340萬英鎊債務略有下降。福來莎曾在倫敦交易所上市，2006年被私有化后退市。

在英國的連鎖百貨公司中，福來莎擁有獨特的價格結構體系，既不像奢侈品零售商Selfridges百貨公司那樣，標價40英鎊以下的品種只占13%，也不像直接競爭對手John Lewis和緊隨其后的Debenhams或Marks＆Spencer這三家定價在40英鎊大關的商品分別占58%、69%和82%，福來莎有51%的商品定價在40英鎊以下，其重點是40-80英鎊的品類，盡管與競爭對手定位類似，但更高的價格決定了與眾不同。舉例而言，福來莎的女士晚裝和工作正裝始終賣得非常快。福來莎在英國當地擁有堅實的顧客群體，在英國服裝零售業專家Katie Smith看來，福來莎非常善于把握消費者的心思，也長于運用網絡時代的溝通工具進行營銷。

可以肯定的是，新百及其母公司三胞集團對亞洲市場的熟悉程度，將有利于福來莎進一步完善自有品牌供應鏈，降低生產成本，而福來莎在電商方面的豐富經驗，可以幫助新百不至于成為淘寶的試衣間——福來莎百貨2013年12億英鎊的銷售額中，有30%來自網絡銷售，這一比例足以讓國內的傳統零售商驚嘆。由于在網絡銷售以及配送業務方面獲得成功，福來莎百貨被視為目前英國商業街上最具商業革新理念的百貨公司之一。

“這是新一輪零售故事的開始。”楚睿商業咨詢總經理黃文杰這樣評論兩家的聯姻，英國的優勢企業都來自服務行業，在本土發展雖強，但進入中國市場不僅意味著面對國際同行的競爭，還有來自擴大規模和應對監管的挑戰。而中國的品牌和產品也急需一個渠道，拓展歐洲市場。所以總體來看，南京新百將福來莎百貨納入麾下，雙方都能“借船出海”實現騰飛。袁亞非打算在南京開設“東方Fraser”的旗艦店。基于購物中心市場將經歷重大轉變這一假設，他的長遠計劃是在中國開設50家分店。袁亞非還希望能將這個品牌拓展到俄羅斯和中東，未來兩到三年內在俄羅斯開設4家加盟店，在阿布扎比開兩家加盟店。

點評：隨著國內企業實力的不斷增強，越來越多的企業有機會去收購國外的知名企業，但企業也要提前做好一切準備，加強豐富自身實力，明確企業未來發展方向與收購行為是否相悖，摸清楚對方的底細、聘請相關專家進行評估以達到知曉國內外收購慣例的目的，否則盲目的收購只能以企業的失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