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龍妃駕到

東海之下一片喜慶，滿堂賓客觥籌交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可偏座頭位坐的那位金袍紫冠的英氣少爺看上去有些不高興。

他就是此次東海壽宴的主角，也是眾所周知龍宮里最桀驁不馴、傲氣凌人的十九龍太子敖熾。敖熾向來不喜和龍宮這些人逢場作戲，索性計上心來，偷偷溜去了人間。

敖熾從夢里醒來，暈乎乎地喚了幾聲，卻還是沒人上前來幫他更衣。他迷糊地睜開眼睛，才發現熟悉的高床軟臥不知去了哪里，自己正被五花大綁地捆在一棵樹上，而且這環境看起來也不像是海里……

敖熾一下就清醒了，自己昨天偷偷離開東海溜到人界的酒家喝了不少美酒。喝得爛醉，是被陸上的人給綁架了嗎？

從小嬌生慣養的敖熾從沒經歷過這種事，心跳快得脫了拍。他才發現醉酒的他已然忘記了偽裝，龍角已重新威風地立于頭上，不被人注意才怪！他努力蹭了兩下，又施了個小法術，卻還是掙不開這繩索。正在努力嘗試，一抬眼卻看見一個白衣的清瘦女子走了過來，乜斜著眼神看著自己：“別試了，我用的是捆妖索，你一切法術都用不了的。”

敖熾嚇得一激靈，看來自己的一切推理都是對的，面前這個冷面女就是綁架自己的人了。她眉眼細長，唇色如櫻，一襲白衣長發如絮，給人的印象空靈出世，卻沒想到能做出這么不人道的事來。女子挑了下嘴角，語氣卻已然冰冷：“不用害怕小龍，覺得不舒服我先給你松了手上的索，不過你要是敢逃跑……”

她賣了個官司，可是微瞇的眼神和嘴角詭譎的笑讓敖熾猛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想到了在酒家里看到的鹿茸，忙用剛被解放的雙手捂住了自己引以為傲的雙角：“你，你到底想干嗎，別亂來，這個角又硬又不好吃，你要真好這口我剪些指甲給你吃也好……”

白衣女子手里持著的長鞭往地下狠狠一甩，面色凜然：“倒挺會耍貧嘴啊，我怎么可能吃你，當然要把你賣個好價錢。而且要吃誰會吃角，誰不知道龍筋養神龍骨大補，就是龍鞭——也比凡間一切補品高級得多！把你賣到妖市，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敖熾臉都白了，敢情自己碰上了一個女流氓，要殺自己就算了，還不留全尸。這跟東海的逍遙日子一比也太慘了！敖熾憤憤地掏出自己最后的身份憑證龍牌：“實話跟你說，我可不是什么一般妖怪，我乃東海的十九龍太子敖熾，你若動我一根寒毛，我父王一定不會輕饒你的！”

女子冷笑一聲，抖出一張寫滿龍文的金錦：“看來你還是沒認清形勢，你以為自己還是驕傲的小太子呢？告訴你，就是對你失望透頂的龍王親自將你交由我發配的！”

錦上果真寫著“將龍太子敖熾逐出龍族，交由驅妖師瑤瀾管理”。敖熾心頭猛地一沉，做夢也想不到慈祥的父王竟然會這么絕情。

白衣女左手捋著鞭子哼鼻子嗤笑一聲：“清楚了就乖乖地跟我走一趟，好歹你也曾是東海龍太子，我也不把你隨手殺了賣了，但到了人煙稀少神跡盡無的昆侖山界妖市，可就由不得你了！”

一路上敖熾都在奮力掙扎，從高堂太子直接淪為階下囚，這心理落差感也太大了。他便開始破口大罵，從女人腹黑到龍王狠心，瑤瀾終于被煩得不行，回身彈指一揮，攻擊法術猛地擊中了敖熾的心口。

這一擊不致命卻鉆心地疼，敖熾身子一緊，差點嘔出龍血來。這女人來真的！敖熾恨得直咬牙，轉念一想，輕聲求饒道：“女俠，量我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好歹臨死前給我留些情面，松開這繩索吧。”

瑤瀾一挑眉：“量你也鬧騰不得。”隨手解開了捆妖索，而下一秒，敖熾就一改乖巧的模樣，驕眉怒豎地結了龍族水令攻擊的手勢。這是平日在海底他稍有不如意便使喚的法術，早已運用得得心應手，可往日至少造成怒濤洶涌的術式今天卻沒一點反應，尷尬的手勢停在半空，連一星水花都沒召喚出來。

自己的法術真的被全數封印或剝奪了！敖熾忍不住一腔怒氣，長嗥一聲轉身化為龍身，卻發現自己身上的龍鱗不知緣何竟然變得黯淡無光，失去了往日的奕奕模樣。這副丑陋的模樣簡直像是……一條長了龍角的異色蛇。

敖熾重回人形，一下子癱到了地上，失聲喃喃：“這到底是怎么了？我可是太子啊，是最高貴的龍族啊……”

“醒醒吧！”瑤瀾眼神尖冷，用鞭子柄抬起他的腦袋一字一頓地說，“什么高貴的龍，你一條蛟罷了！”

蛟？這個熟悉的詞讓敖熾的眼睛驚得渾圓。龍與蛟不啻天淵，龍為神，蛟為妖。龍是騰云駕霧的神獸，而蛟卻是傳說能引起洪禍的災星，不止被龍族鄙棄，連妖族也在排擠這種非神非妖的異類。

可是瑤瀾眼里意味深長的光讓他冷靜地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世。龍王的原配夫人龍母為他誕下十八個龍子，敖熾其實只是父王的私生子罷了。聽聞自己的生母生下自己不久就香消玉殞，龍王將幼小的他帶回龍宮封為太子時備受人詬病排擠，仗著有龍王的偏袒他才得以長大成人。

敖熾頹坐在地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他的生母是一只蛟，才讓自己有了半神半妖的身份。龍王雖說寵溺自己，但自己終究和真神有別，暴躁的個性終于讓他對自己徹底失望，才將自己全權交給了這個驅妖人處置。

“龍王本來讓我保密的，誰叫你非要鬧，讓我不得不告訴你真相。快走吧，昆侖山界的妖市就快開始了呢。”瑤瀾無奈地聳聳肩，催促道。

知道真相后確實讓敖熾沮喪了好長時間，但他畢竟是恃性子長大的，傲骨折了傲氣還在，即便得知自己只是一只低劣的妖類，他也不愿就這樣聽從命運，甘心被這個冷女人給賣掉。他要尋找機會逃跑，今天捆著自己的捆妖索也不似前幾日那般緊，敖熾靈巧地活動著手腕，逃離了那最后的束縛。

月光下熟睡的瑤瀾蜷成一小團，白皙的臉龐被月光浸透得愈發澄凈，敖熾愣愣地想，要不是這女人性子太冷、心腸太狠的話，其實也會是個挺漂亮的女人。

沒時間耽擱，沒了法術的敖熾只好靠自己的雙腿量力而行，趁著月色急步逃竄。從小在海底長大的他對陸上的環境還不是很適應，很快便慌了心迷了路，不過他的目的是先擺脫那個女人，去哪里也就無所謂了。

等到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時，敖熾才酸軟著腿擺脫了那片竹影疏搖的境地。回過神來，眼前的景色已變成了一片荒蕪之地，僅有前方的一角湖色引得敖熾眼色猛然一亮。

水！自己在水里生活了三百年，縱使現在以妖的身份，也還能入水自由，恢復些力氣吧。他興奮地幾步向前，可腳尖剛觸到那池水，一種不好的預感就升至心頭。

這水好冷，隔著靴子也感受得到，冰塊一樣地罩人心寒。來不及抽回反抗，那水就像是有魔力一樣，牢牢地咬住了自己的靴子尖。

“危險！”就在身體漸漸僵冷的時候，長鞭猛然斬斷了爬上身體的冷水，瑤瀾氣喘著緊眉上前幾步，狠狠地甩了敖熾一巴掌：“不是讓你乖乖跟著我的嗎？”

敖熾還沒反駁就看見那斷掉的水流像是不死的僵蟲一樣，重新凝聚成了水柱，迅速襲向了瑤瀾。她忙回身去迎，驅妖鞭打出了花，卻還是沒法扼住這無形的水流。四處閃躲的水流重新在半空匯合，化為了一只大手，一把攢住了瑤瀾將她狠狠拖入水底。

湖面立馬又恢復成了寂靜安寧，只剩岸邊的敖熾心悸不已，難道那冷面女被干掉了？敖熾愣愣地捂著自己余痛未消的左臉頰，就在一霎間，池水中忽然閃起了光亮的球形結界，一聲“破”之后，水花四濺，瑤瀾從結界內一步躍了出來，可身子顯然還是被這冰池水激得瑟瑟直抖，臉色蒼白虛弱。瑤瀾一咬牙，拉住敖熾的手踉蹌兩步：“快走啊！”

從池水中重新上岸的瑤瀾的手冷若寒冰，連敖熾都嚇了一跳。

敖熾笨手笨腳地撿了些枝條點起了篝火，瑤瀾伸出手湊近了顫抖卻還是沒有減輕。以往冰冷強硬的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現出脆弱的樣子，敖熾為難起來不知怎么辦才好。

“你是不是蠢啊？陸上世界可不比你在海底那么自在逍遙，那荒蕪人跡的地段怎么會憑空多出一池湖水？想也知道肯定是妖魔設下的套！現在的你法力全無真的被抓住了看你怎么辦！”瑤瀾冷得直顫卻也沒忘了厲聲訓斥他。

反正你不也只是想賣掉我而已嘛。敖熾心里想著，將腰間系的葫蘆摘下來：“你先喝點這個驅驅寒吧。”

葫蘆里裝的是敖熾前些天在酒家打的烈酒，誰知瑤瀾接過后幾口就將那些酒全數飲盡，哆嗦是減緩了些，但她的臉頰也相應地飛上了紅暈，煞是可愛。敖熾愣愣地看著她，把自己的衣袍脫下來披裹在她身上，自語道：“當一只蛟真沒用，要不然我就能施法救你了。”

“跟你說實話，我一點都不覺得身為一條蛟丟人。”瑤瀾的臉被火光映成淡淡的金橙色，眼神迷離，“自由自在的豈不是更好，干嗎要去在意別人的眼光，自己快樂不就得了……”

這一番溫柔的話使敖熾一愣，自從得知自己是一條蛟后，頹唐卑微的心情就油然而生，感覺像從天國狠狠摔到了地獄。看來她雖然看起來冰冷不近人情，內心卻也在想著安慰自己呢。想到之前沮喪的模樣，敖熾也不自覺慚愧地說：“是啊，其實現在的我清醒多了，覺得這樣更好，正好挫挫我的傲氣，讓我看清自己。”

瑤瀾垂著眼皮說：“你也別再逃了，這些天我都提心吊膽的。我一定得趕在時間之前把你運到目的地才行，要不然我都看不起自己。”

果然，自己還是被當成貨物才被她這么看重的……敖熾頹然地低下頭，卻又聽見那清澈的語調：“不過，其實和你相處這幾天我很開心，雖然沒說幾句話，但總感覺暖暖的。所以以后別再苦著臉了，你笑起來挺好看的。”

是這篝火的關系吧，敖熾的心也驟然亮起了光，耀得胸膛都暖起來了。他提著膽子挨近幾步，誰知瑤瀾也醉得厲害，一改之前的冷面態度，輕輕地靠在了他肩頭。

敖熾一驚。少女的身體就那樣輕飄飄地靠在自己身上，眼睫蹁躚如蝶翼，目光繾綣而柔和，輕軟的發絲雖說被凍得冰冷，卻像是小鉤子一樣輕輕地撓著自己的心。敖熾怔怔地看著靠在肩頭的少女。這個女孩堅強的外表下原來是這樣的乖巧溫柔，徹底地激起了他的保護欲。敖熾一把攬過她，大大咧咧地聊起了天：“嗯，其實啊，當龍，尤其是龍太子，一點都不幸福，不是被人鬧海抽筋剝皮，就是變成馬給人當坐騎……”

“你說的是給唐玄奘的白龍馬？那不是很光榮嗎？”瑤瀾輕聲搭話。

“哪有，他一定也很痛苦啦，都是男人，誰他媽愿意給另一個男人騎啊！”敖熾笑著打諢，撥了撥篝火。

“噗。”聽完了這玩笑話，瑤瀾的臉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笑，像是一個未愔世事的小姑娘，單純地喃喃，“果然，很暖和呢。”

敖熾看著懷里嬌小的人兒，不禁摟得更緊了一些。算了，敖熾安靜地想，最后等待自己的命運是怎樣都無所謂了，至少在今天晚上，讓我來保護你吧。

“啪！”一聲鞭響狠狠地抽醒了敖熾。他吃痛地爬起身才看見，瑤瀾漲紅著臉皺眉問：“昨晚你干什么了？為什么會抱著我？”

敖熾投降地舉起雙手，但根本不容他分說，第二鞭就火辣辣地抽在了他腿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這個女人這么膽小啊，昨晚的醉酒話才是真心話吧。每天都冷著臉孔裝強者，其實內心還是一個善良嬌小的女孩子呢。

“你笑什么笑，果然有發生什么嗎？”瑤瀾的臉還是那么紅，用捆妖索幾下將敖熾捆了個嚴實。

接下來的路程就歡快了許多，雖然瑤瀾還是繃著臉咬著牙，可敖熾分明知道，那就是所謂的傲嬌罷了，她內心并不討厭自己。于是他輕佻地接著問：“對了姑娘，請教你一下，你對蛟怎樣看？”

瑤瀾猛然轉回頭，漲成櫻桃色的臉頰真是可愛極了。她隱約也記起了昨天晚上的失言，握緊了驅妖鞭顫著聲線威脅：“再多嘴我就打死你啊！”

話音剛落敖熾的腳尖就突地抽疼起來，回頭看到一只石屋大小的巨大透明蜘蛛正探出一只爪子釘住自己的靴子，而那冰蜘蛛身后無數瑩白的蛛絲如聽了靡音的蛇，正在空中狂舞。

瑤瀾面色一凜，揮鞭抽開那只蜘蛛腳，一把將敖熾護到身后：“壞了，真的被人盯上了！”

原來寄居在那池湖水之下的就是這只巨大的寒冰蛛，正因著那冽然寒氣才讓池水周遭的生物都遭氣氛肅殺而一片荒蕪。冰蛛在水底修煉，讓自己的冰蛛絲和湖水相融來襲擊陸上的生物，而昨天就是敖熾惹了寄身水底的冰蛛，讓他尋得了蹤跡。巨大的冰蛛轉身化為了一個骨骼清奇的青衣公子，銀絲如雪，媚笑如絲，而他身后舞動的那些蛛絲也在發起攻擊的同時迅速地結成了一張大網。瑤瀾剛從昨天的刺骨冰寒中恢復，還稍顯虛弱，躲避的動作明顯遲鈍了些，揚起的驅妖鞭也三番五次地落空，急得她狠狠地咬住了朱唇。

不等敖熾說話，瑤瀾就呵退了他，擋在他前面設了一道無形結界。敖熾還被捆妖索勒緊著身子，縱是千般不愿意也只能乖乖佇在結界內觀戰，沖敵人吼著：“你別碰她！知道我父王是誰嗎？”

冰蛛男眉眼一彎：“小小一條蛟還不自量力想和我千年冰蛛斗？從你們踏進我的領土時就已是我的囊中物了！”

敖熾心一沉，半張著嘴愣住了。他怎么忘了自己根本不是真龍天子，他骨子里最后的驕傲實際上還是來自于父王的庇護，失去了那些，他連保護一個弱小女孩都做不到，只能看著她逞強地咬牙揮舞長鞭。

如果還能施法術的話，敖熾會立馬施出最狠的攻擊術，可現在虛弱的身體讓他連突破這個結界都做不到，只能扼腕著急。瑤瀾最終還是體力不支，沒逃過那蛛絲的追蹤，很快被捕捉住，旋即纏裹成了一只繭。冰蛛男淺笑著湊近奮力掙扎的她：“還有幾分氣質嘛。怎么樣，只要你現在解了那結界把他交給我，我就放你一馬。”

“你做夢！”瑤瀾憤怒到快將銀牙咬碎，“趁我現在虛弱來偷襲，也真符合你卑鄙的個性啊。你要是敢動他分毫，瑤瀾我做鬼都……啊！”還沒說完，她就痛苦地叫了起來，冰蛛絲纏裹得更緊了，看起來柔韌的蛛絲纏到身上卻冰冷剛硬，疼得一向沒表情的瑤瀾都叫出了聲。敖熾單單看著她那樣痛苦，心疼得幾欲滴血，怒吼一聲終于掙脫了捆妖索變回了本體，可還是那光禿禿、沒有金光護體的身形，也依舊是使不出神力，游走在結界內焦急而不得出路。敖熾感覺憤怒的血都倒流向了頭顱，疼得幾欲開裂，一切色彩都變了調，連瑤瀾吐出的一口鮮血看起來都成了青藍色的。

冰蛛男驚喜地將目光轉向了自己這邊，可敖熾卻聽不見他到底說了什么話。他只是在用力地祈禱：父王，你能聽到吧，救救你曾經狂妄的孩兒吧。他已知道自己的無能低劣，再也不會驕傲跋扈了。熬過了這一劫他一定會乖乖去妖界生活，再也不驚擾龍族了。

就在這時，天空的云忽地變換了顏色，烏墨色的陰雨云集聚，雷霆乍震，石破天驚。一道天雷猛然貫穿天宇，直直地向這邊劈來。可是擊中的目標卻不是冰蛛男，而是敖熾。

鉆心蝕骨的疼痛猛然將敖熾的心智擊碎，仿佛皮肉都被這金光耀燙得四下開綻，但敖熾卻無從顧及。他仰天憤然一嘯，勢傾天下，一霎間萬丈金光從身體中崩裂而出，吐環納宇，氣貫長虹，涅槃后的龍以讓眾生傾倒、萬物折服的自生光芒神圣了整片天地。

面前的結界被生生震碎，冰蛛男也嚇得面容失色。敖熾怒目而視，一張龍口，召出的猛烈水柱將冰蛛男沖得無影無蹤。他忙低頭去尋找瑤瀾的身影，可看到了那昏厥的小小青蛟時，才忽然愣住了。

“自古神獸必經劫難，鳳凰涅槃重生，而龍族也要在成年之時經受天劫，經雷擊換血噬身之苦，很多龍都承受不住而亡，而真正能熬過那一劫的才會成為真神。”

龜丞相邊喃喃闡述邊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好奇怪，以這十九太子的性子，往日早就嫌啰嗦而呵止自己了，今天竟能靜下心好好地聽自己說話：“在歷天劫之前，龍族會罹遇退化失力之苦，以最虛弱的樣子迎接天劫。因龍王心疼殿下而特意找人護送你到離天雷較遠的昆侖山界以減輕你的苦痛。殿下三百歲壽辰龍王本想告訴你實情的，可你的態度惹他真的動了怒，才打算教育你一番，嚇唬你說將你逐出了龍族。”

“那她究竟是誰？”敖熾低著眉眼看著床榻上虛弱如枯葉的瑤瀾低聲問。

“她是蛟，永遠無法成龍的半妖，但她比較努力，天賦也還可以，龍王就寬宏大量地同意她幫著龍族打些下手，讓她當你的守護使。可我們不知道，這負責守護你去歷天劫的蛟女竟然隱瞞實情，反而污蔑殿下是低劣的蛟……”

“那我母后其實也是龍身？”敖熾一凝眉，神情較之前的狂傲沉靜了好多。果然歷了天劫就是不一樣啊，龜丞相不禁暗暗感嘆，忙答道：“當然，低劣的蛟怎么可能入龍宮，殿下的生母是一條沒有貴族血統的普通龍族，所以才備受其他貴族輕視的。”

“我知道了，謝謝丞相。”敖熾抬頭，無比認真地說，“但我真的不想再聽見‘低劣’這幾個字了。”

欺騙自己其實只是因為自己的傲慢態度觸動了她骨子里的自卑吧。敖熾還清晰地記得這個女孩蜷著身子時的醉話，那并不是安慰，而是對自己命運的無力怨念。原來低的一方一直是她，即使表現得再威風凜凜，與生俱來的敏感卑微還是緊緊鎖在她的身體里，只能在無意識間抱怨幾句。是她拼了性命也要守護他，而自己一路以來的任性乖張也讓她受了不少苦吧。

“我不會再那樣了。”敖熾對著她緊閉的雙眼輕聲說。冰蛛毒正在東海靈藥的功效下緩緩褪去，在她醒來之前，還是先去做應該做的事吧。

敖熾站起身扶了扶龍冠：“走吧，帶我去見父王。”

龜丞相一個激靈：“太子殿下，現在龍王脾氣已經緩回來了，你可別去指責他了……”

“不會的，我不再是小孩子了。相比之下，我還是想跟他討論一下其他的事。既然他當初能不顧身份愛上我母親，那也不怪我繼承了他的一腔熱血吧。”敖熾回望了一眼，眉尖眼細笑得無比溫柔，“我已經卸下傲氣了，所以也請他為我放下些龍族的驕傲，同意我東海十九太子，迎娶一條蛟做太子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