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歲末,回顧近幾個月在三中的工作與生活,忽記起孔老夫子的教誨“吾日三省吾身”,我也正好藉此好好反思自己半年以來語文教學專業能力的進步與不足,記錄自己一路走來的成長印記。
在開學第一次教工大會上,新學期的工作分配出來后,發現剛畢業的自己被分在了高二年級,而且還擔任班主任時,我還有幾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雄心壯志,著手后才漸漸發現自己力不從心。從學生到老師、從大學到中學,角色以及校園環境的轉換,給許多新教師,特別是現今科研式高校畢業生帶來許多困惑和挑戰,這一點在我身上體現得尤為顯著。
以我個人的體驗,文學碩士擔任中學語文老師,有兩個問題很可能會給其教學帶來麻煩。其一是理論知識膨脹,而審美鑒賞能力和文本解讀能力相對萎縮。研究生三年在大學接受了“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理論教育,習慣于“高屋建瓴”地研究理論,紛繁復雜、無所不談,理論性強卻忽視了基礎性的文本閱讀。學術研究似乎已經起步,卻又止步于對理論的理論性研究。因此,當走上中學語文課堂的講臺時,我猛然發現自己變成了漂浮于水面的泡沫,不堪一擊。教學理念和教育方法講起來頭頭是道,總想把自己接觸到的各種新觀念都介紹給學生,但面對學生木然的表情,我這個懸浮于理論研究數載的“研究僧”,瞬間就感到自己渺小無比。開篇的《鴻門宴》就讓我足足摔了個大跟頭。文章篇幅很長,知識點較多,我在備課時把課文的每一句話都標了注釋,全部加起來將近一百六十個知識點,企圖在自己全面理解的基礎上,站在一個新的高度給學生講解這篇課文。但是在進入到課堂時,卻幾乎變成了文言知識的“滿堂灌”,課堂氣氛沉悶,最后連我自己都越講越心虛了。
其二是知識結構深度有余,但失之過于狹窄。高中語文教材所選的課文基本都是古今中外名篇,單從這一點來看,語文老師無疑應具有開闊的眼界和淵博的知識。然而,我研究生三年多數時間花在碩士論文上,對某一問題或許有較深入的思考,但知識結構的專門化,對于高中語文教學來說,有時候也可能成為一塊短板。我剛剛接手新的班級時,由于對高中語文課本和粵教版教材體系不熟悉,面對學生提出的問題時,只會“就事論事”,無法聯系、回顧以往的知識點和課本內容。有時因備課不充分,只專注于課文內容,而沒有兼顧課時練習,有些陌生的知識,甚至需要通過百度才能回答出來。久而久之,我似乎患上了“百度依賴癥”,每次遇到無法解答的問題,都是慌張地跟學生說“等我回去查找研究下再告訴你們”。而對于那些有爭議的知識點,自己沒有理解透徹,又不愿亂講一通敷衍學生,結果是我自己講得稀里糊涂,學生聽得如墮五里霧中。
幾堂課下來,我對于語文教學的信心受到了嚴重的挫傷。我沮喪地來到備課組長陳老師面前,傾吐內心的苦悶。正是與陳老師的這一番交談,才讓我理解了語文教師在高中學生的學習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清理工”與引導者。
所謂的“清理工”,便是去除雜陳、抓住重點、有效教學的代名詞。正如《鴻門宴》一課篇幅長、知識點繁多,我們不可能把所有的東西都滿堂灌給學生,學習文言文的目的除了要讓學生掌握文言基礎知識之外,更重要的,是培養學生文言文的閱讀能力和思維能力,讓學生通過對中國文學經典的理解,去認識中國文化的精髓。理解了這些之后,在接下來的幾篇文言文的教學中,我不斷地調整教學方式,不再主次不分地羅列所有的知識點,而是有的放矢,慢慢地去發現哪些地方是學生自己能理解的,哪些地方需要老師的解釋。大半個學期下來,學習了六篇文言文,雖然還是有很多的不足,有時課堂還是很沉悶,但是至少比之前好很多,相信以后會更加精彩。
可是對于陳老師所說的“引導者”角色,我暫時卻難有較深的體會。教師作為教育教學過程中的引導者,這是眾所周知的教育學常識。然而,簡單的“引導者”三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讓人茫無頭緒。怎樣才能進行有效的引導呢?把學生引導到哪個方向?或許這些問題需要在今后的教師生涯中不斷探索,才能有深刻的理解。
與陳老師的交流,使我獲益匪淺。為了更快提升自己的教學水平,我利用一切聽課的機會,到同事們的課堂上觀摩、學習,在平時的閑談之中也不忘向他們求教。胡老師的睿智風趣、雷老師的文藝儒雅、馮老師的高端大氣、何老師的沉穩周密、陳老師的溫婉爾雅、武老師的簡潔高效、周老師的生動活潑等等,都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每一次與語文科組老師的交談,都成為了我在語文教學成長道路上的助推力,也讓我更有信心在高中語文教學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當我聽說“全國中小學德育論壇暨全國著名教育家魏書生教育思想報告會”在順德一中舉行時,便踴躍報名參加,抓住了這次非常難得的培訓機會。這次論壇除了魏書生老師的專題報告,還有高金英等知名教育家的講座,可以說給“一線教師”提供了一場教育思想的盛宴。魏書生老師報告的主題是“班級管理的民主化與科學化”,似乎與語文教學關系不大,卻使我對于教學問題有了更深的領悟:教育教學從來就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真正的教學除了需要在課程方面對學生加以指導以外,與學生的交流互動、構建和諧師生關系也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環節。如果班級管理混亂,師生關系疏遠,教師的教學水平再高,也很難影響到學生。于是,在此后的教學中,我迅速做出了相應的調整。在課后,我加強與學生的交流互動,聯系學生的具體狀況來改善自己的教學方式,通過他們的反饋,認清自己在教學上的短板,找到自我提升的切入點。
高金英老師的演講《靜下心來教書,潛下心來育人》也給了我很大的啟發。與魏書生老師一樣,高金英老師強調教師“要快樂地教書,讓學生快樂學習,更要讓自己快樂工作”,以不折騰的作為,棄絕浮躁的喧鬧,靜下心來教書,潛下心來育人?!办o心教書、潛心育人”,在這次培訓后也成為了我的生活理念。雖然我達不到兩位老師的境界,但是,當我以一顆平常心去面對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靜靜地備課、靜靜地改作業、靜靜地讀幾本書,以恬淡的心態與學生交流,我確實發現,整個世界都井然有序了。
一個新教師要較快地成長,除了交流學習與參加培訓以外,更要時刻謹記“博學而篤志”——博覽群書廣泛學習,堅定自己為人師表的志向。有一段時間,朱光潛先生的《欣慨室中國文學論集》,溫儒敏教授的《溫儒敏論語文教育》,錢理群、孫紹振、王富仁等學者合著的《解讀語文》等論著成了我的枕邊書。朱光潛、錢理群、溫儒敏等學者雖然都是知名的人文學者,但對于語文教育,他們在強調其思想熏陶與審美陶冶的同時,卻也一致認為,其中的技術性訓練、知識的積累同樣不容忽視。朱光潛先生說:“一個人在文藝方面最重要的修養不是記得一些干枯的史實和空洞的理論,而是對于好作品能熱烈地愛好,對于低劣作品能徹底地厭惡。能夠教學生們懂得什么才是一首好詩或是一篇好小說,能夠使他們培養成對于文學的興趣和熱情,那才是一位好的文學教師。”但也正如他所指出,語文與文學畢竟有很大的不同。語文教育并非要培養作家,對于普通學生而言,能夠熟悉、熱愛自己的母語,具有基本的閱讀能力,能夠“理明辭達、文從句順”地作文,也就算合格了。錢理群教授雖然也指出語文教育應重視學生語文能力的訓練與提高,以及人文精神的熏陶等,但他也強調,“我們的教育對象是還處在學習階段的學生,對他們的閱讀能力、寫作能力的訓練,就需要有一定的知識作為支撐”。
通過閱讀這些富有啟發性的書籍,我逐漸學會了以更為廣闊的視野來理解語文教學:語文教學的最終目的在于培養學生的語文素養,而所謂的語文素養,既包括系統性的語文知識、語感、閱讀能力、寫作能力和口語交際能力,也包括文化品位、審美情趣、情感態度以及思想觀念。前者指語文的工具性,后者則是其人文性,這兩者絕非非此即彼的關系,而是不同層面的兩個不可或缺的因素。缺乏足夠的語文知識和良好的閱讀、寫作能力訓練,語文學科的人文教育和審美陶冶只能是無本之木。反過來說,積累了大量的文史知識,而不能從語文學習中獲得美好的精神體驗,那只不過是會走路的“兩腳書櫥”,就像我研究生畢業時一樣,各種理論知識如數家珍,而審美鑒賞力卻急劇萎縮。工具性是語文的基本要求,人文性則是語文素養的最高體現。語文教育應當讓學生在學習中找到快樂,感受中國文化的魅力,獲得審美情趣上的享受與陶冶。這也是我目前對語文教師在教學中的引導者角色的理解。
但怎樣才能將這種教學理念貫徹到具體的教學過程中?這個問題帶給了我新的困惑和繼續前行的動力。語文能力和文學素養的培養,是一個人一生學習的基礎之所在。面對如此任重而道遠的一項事業,自己除了心存敬畏,更當種下一顆勇往直前的探索之心。
(作者單位:廣東佛山市第三中學)
責任編輯 黃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