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塞維利亞 奏響一曲弗拉明戈
塞維利亞是我在西班牙安達盧西亞的第一站。房東馬努爾是個愛喝啤酒、愛學英文的單身男人,他帶我們去路口的小店鋪里買回來土豆燒豆角和西班牙大燴菜,喝著阿爾罕布拉啤酒,我們開始天馬行空地歡飲暢談,談話的內容甚至包括社會體制與三觀。他說,在塞維利亞,就算沒有工作,看病也不用花錢,這讓他感到安心與舒適;鄰居生了7個孩子,大概是因為信仰,可他始終無法理解;看國外電影都是配音版,也許是大部分西班牙人英文不太好的一大原因……這可以算得上是我們在西班牙話說得最多的幾個夜晚。
入睡前見過另外一個住客年輕的英國科學家馬修,高智商的他會說少許西語,對于西班牙,他也是常客。第二天傍晚我們在各自結束游玩后起混了個晚上。步行十分鐘接近老城,先快速喝一輪熱身,再繼續走,換個順眼的地兒再喝一輪,餓了就找一家Tapas再繼續一番,塞維利亞的夜生活就如此綻放起來。西班牙多產話癆,大大小小的廣場街道遍布著路燈下、燭光中侃侃而談的人,尤其是周末,整個城市晚睡不起,連同游客一起拽進他們的生活節奏里,慵懶自在。馬修說,在英國生活快捷方便,周末就可以旅行,迅速去到一個不同的世界,這很有意思。“比如這里的小街道是為了躲避安達盧西亞的強烈日照,而我們英國人卻眼巴巴地渴望多些陽光,我喜歡人們不同的態度。”第三輪的吃喝我們已身處幽靜的小巷,接近深夜弗拉明戈的開場時間。微醺的我們話多得沒邊兒,無神論的科學家不相信人是上帝創造的,我不相信人類起源于猴子的進化論,可若是外星人創造的人,那么外星人又是從哪里來的呢?我們為什么會存在?意義在哪里?年輕的科學家也沒有答案,這些問題伴隨著我,直到近距離見證弗拉明戈表演的那刻,我仿佛找到了人類存在的意義。
在塞維利亞,我們看了兩次弗拉明戈表演,第場是售票的專業性表演,第二次是在隱秘深巷中一個由原來的煤場改造而成的大酒館,買杯酒就能看演出。西班牙是個民謠和民間音樂最豐饒的國家,雅俗不分,所以才會誕生弗拉明戈這種糅合了彈、唱、跳的綜合表演形式,吉普賽人以及摩爾人的加入,是西班牙詩歌至關重要的元素,而這些詩歌便成了歌詞。男人用更接近阿拉伯人吟誦的唱腔,像血液在胸膛里奔騰一般唱出這首首深歌,如同古老的敘事曲。吉他明亮而有力,配合著歌唱和舞步展開豐富的節奏變化,時而哀鳴,時而熱烈,時而帶著挑釁和欲望,時而孤獨絕望。
年輕苗條已不再是舞者的優勢,稍顯豐韻、富有生活閱歷的成熟女人是弗拉明戈的最佳表現者,她們是這種藝術形式的亮點與精華。她們有著陰柔的深沉,也有著和男人一樣的翩翩風度,還有張揚狂妄咄咄逼人的氣勢,她們腳下踏出的舞步,雙手的擊掌聲、彈指聲,每一個發出的動靜,每一個瞬間都靠著濃郁的氣息連貫而迸發出來,像要把空氣都凝結住。
卷曲頭發、迷人眼神的男人和將頭上的花朵在激烈轉身時甩向觀眾席的女人共舞,他們渾身上下流露著驕傲,這驕傲可以是在傳統中加入即興的自由,可以是頭也不回地在舞步中提著裙子揚長而去。這驕傲是歷經磨難和歲月洗禮后提煉出來,是誰也奪不走的。現場演出就是有種直戳人心的震懾力,在小館里觀看弗拉明戈,差點兒被震懾得流出淚來,視覺與聽覺的j中擊下,我感到除了那些偉大的建筑與發明之外,這藝術,就是人類作為流浪者的后裔,通過一代代鮮活生命的繁衍和融合,集體創造與傳承出的結晶,這大概就是我們存在過的證據,是人類存在的意義之一吧。
格拉納達 阿爾罕布拉宮的音樂回憶
小時候我在琴行里翻譜子,一直疑惑于西班牙吉他曲集里為什么會有《阿拉伯風格奇想曲》?《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又是屬于誰的音樂回憶?來到西班牙安達盧西亞地區,走進格拉納達的阿爾罕布拉宮,就完完全全地讀懂了這個阿拉伯西班牙的故事。在安達盧西亞地區最著名的三座城池,阿拉伯人統治西班牙南部的鼎盛時期,建造的輝煌而神秘的宮殿遺址,流淌在這土地上的血與淚,一同隨著民族、歷史、宗教、社會生活的變遷而歷經滄桑,如今,它靜悄悄地遺留在我們腳下。
既然來到了格拉納達,如果不去拜訪阿爾罕布拉宮,絕對是一大遺憾。天色還未亮時,人們就已饑寒交迫地在阿爾罕布拉宮門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只為了目睹它傳說中的神秘與鬼斧神工,這也足以證明世人對于阿爾罕布拉宮的好奇心與敬仰之情。
阿拉伯人與摩爾人在這里創造的傳奇如庭院里精心設計的潺潺流水般娓娓道來,低調而不失細膩的浮雕在時光的影調之中沉默不語,誘人的不只是建筑本身,更多的是阿爾罕布拉宮曾經的故事與回憶。
在阿爾拜辛,可以遠遠地眺望阿爾罕布拉宮,不少吉他手用熟練的輪指撥動著琴弦,勾出了動人的旋律,為靜坐在此的游客眼前的畫面配上了流動的音樂。
在小廣場上喝完咖啡,我們漫無目的地在阿爾拜辛區的街道上閑逛,路過了集市,路過了掛滿彩色瓷磚與鮮花的 整面墻,路過了小教堂。在一個幽靜的轉角,短發的女孩兒拉著小提琴,陪伴她的有譜架、琴盒和小狗。琴聲不為別人響起,她只是把這個角落當做自己的世界,自在地練習,這讓我想起西班牙作曲家阿爾貝尼茲創作的鋼琴組曲《伊比利亞》,其中的第七首《阿爾拜辛》,一首吉普賽歌曲。安達路西亞的民間音樂與歐洲印象派及浪漫派音樂交織而成,就像建筑的混合與人種的混合樣微妙,如果說安達盧西亞的太陽照耀出西班牙人健康的膚色和慵懶的性格,那么這個不同民族與文化大熔爐里,則燃燒出永不熄滅的風情。
科爾多瓦 音符孤懸在天涯
科爾多瓦是座古老的小城,著名的大清真寺——應該是科爾多瓦主教堂,因為從外部看去,石頭與紅磚相間的穆斯林卷拱依日綻放著伊斯蘭光芒,但巨大的哥特式教堂從清真寺里冒出來打破了這延綿的馬蹄形視覺,兩種不同的信仰就這樣在復雜的歷史變遷中矗立堅守,從建筑學上來說,或許不倫不類,但從音樂的角度來看,我倒是被這強烈的不和諧所吸引。清真寺緊鄰阿爾卡薩爾城堡,往南邊就是瓜達爾基維爾河,河上有一座羅馬遺風的石橋。科爾多瓦曾經最耀眼的輝煌早已遠去,今天,它真像洛爾迦詩句里所描繪的一樣,孤懸在天涯。碩大的古老建筑總在你漫步時陡然出現在眼前,這種用不著刻意奔赴的景致,走著走著就震住你的感覺,真讓人著迷。
猶太人區的花間小巷也是無意間就身處其中,為了避免安達盧西亞地區常年強烈光照的炙烤,猶太人智慧地將居民區的街道設計成了狹小的迷宮狀,避暑又能獲得良好的通風。再懸掛和種植大量的花草,精巧又養眼的園林和庭院設計實在讓人贊嘆。傳入耳邊的吉他聲原來是隱藏在花從中的演奏者,到處都是流浪藝人,他們只要一個好天氣,一把樂器,就可以開始他們新的生活。行動緩慢的老人、外表邋遢的嬉皮士、朝氣蓬勃的樂隊、—人多能的唱作者、售賣自己CD的人,各自在角落里等待著人群的駐足和硬幣的降臨,無論上帝賞賜他們的是音樂本身,還是技巧與才華,還是今天的硬幣換來的一杯咖啡或一頓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