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六首）

西娃

暗示

我的東西總是在夜晚

莫名失蹤

這個夜晚，我從夢中驚醒

手上拿著白天用過的錄音筆

一一我用了一個下午時間

采訪了一個畫家

里面有一個下午的錄音

而夢中，我夢見有人刪除了錄音

錄音筆里面果然是空的

心理醫生告訴我：我并沒有

夢游癥

我只是在夢中

指派了自己，充當了

一個夢游的人

把不屬于夜晚的東西

讓它們消失

女兒（3）

她走過來

躺在我身邊

“媽咪，你失戀了啊？”

她的聲音愉快起來：

“你以后屬于我

一個人了

你會發現

我比男人都靠得住。”

她又轉變聲音：

“哦，媽咪

你要對我好點哦

不然

我也會離開你

你會很可憐

更孤單。”

她的聲音低下去：

“就像我”

月亮

一把銀色的，閃著寒光的刀

就這么懸在天空中

樹們，馬路，密集的房屋

在靜悄悄中走動

誰都不擔心它會掉下來

對自己造成傷害

熟睡的人們，也沒有誰夢見

這把刀的重量

一個失眠的詩人，在森林公園

長跑。這把沒長腳的刀

像傷心事，追著她跑

隨時可能落下來，對準她的脖子

在一個湖泊邊，她停下來

看到這把刀，轟的一聲掉進水里

卻沒有濺起水花

路

我一直在倉促地行走

從一個城市

到達

另一個城市

從一條路

走向

另一條路

從一個方向

進入

另一個方向

掌紋中堆積著我

走過的路線

內心蜘蛛網絡般的情感

記載著我走過的路

我寫下的文字里

躺著，橫七豎八的路

每一條我都吃力的走過

而，我從沒走上別人的路

“啊”

我在飛快宰魚

一刀下去

手指和魚享受了，刀

相同的鋒利

我“啊”的叫了一聲

父親及時出現

手上拿著創可貼

我被驚醒

父親已死去多年

在另一個世界，父親

找不到我的手指

他孤零零的舉著創可貼

把它貼在

我喊出的那一聲“啊”上

矯正一一對虛無的嘗試

醫生說

我的脊梁骨

彎曲了

需要矯正

我拒絕了他們

治療的方案

我知道

除了長久伏案寫作

我脊梁骨彎曲的原因

還有別的一一

在現實生活中

我喪失過什么？

我曾為什么一次次

彎下腰去？

我的卑躬屈膝有多少次？

矯正了這些答案

我的脊椎病會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