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亞云
(天津師范大學,天津 300387)
我國行政強制執行模式及其革新的思考
黎亞云
(天津師范大學,天津 300387)
我國《行政強制法》的新出臺,未從根本上改變我國行政強制執行模式。我國現行行政強制執行體制與傳統的執行力理論不符,還造成了司法與行政的角色錯位,不利于對相對人權利的保護,難以實現執行效益的提高。本文關于行政強制執行體制的改革,在借鑒西方行政法的發展傳統,主張應建立行政機關自行強制執行模式。
行政權;行政強制執行權;行政機關強制執行模式
1、行政強制執行的含義
行政強制執行,又叫行政執行,是指行政機關或者行政機關申請人民法院,對不履行行政決定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依法強制履行或者達到與履行相同的狀態。①
2、行政強制執行的相關法律規定
先前,我國《行政訴訟法》第66條和最高人民法院頒布的《若干問題的解釋》第87條都對其做了具體的規定。
而后頒布的《行政強制法》第53條和第13條,最大的不同就是對于有行政強制權的行政機關,由原來的也可以申請法院執行到現在的只能自行強制執行。由此可見,《行政強制法》的規定本質上是對行政機關自行強制執行的范圍有所擴大。這也反映出行政機關的強制執行正得到強化的趨勢。②
我國現行行政強制執行模式采取的是“以申請人民法院強制執行為原則,以行政機關強制執行為例外”。司法執行模式有利于防止行政權濫用,不利于提高行政效率;行政機關執行模式有利于提高行政效率,但易導致行政權濫用,不利于人權保護。我國現行模式雖有折衷,但其本身仍然存在著一些不容忽視的缺陷。
1、與行政行為的執行力理論相背離
行政行為一經作出,就被認定有執行力。加之我國是起訴不停止執行原則,行政機關的行政行為一經作出,根據公定力理論就推定其合法有效,具有強制執行力,不應訴訟而受到影響。
然而,根據我國的實際情況,除了工商、稅務、海關和外匯管理等屈指可數的幾類行政機關擁有直接執行權,大部分行政機關自身并沒有強制執行權,想要強制執行只能走司法執行這一途徑。而在現實中,人民法院在訴訟過程中,一般對申請強制執行的都不予執行,先予執行只發生在少數不及時執行可能造成不可彌補損失的情況下,因此大部分申請執行的行政行為在訴訟中是得不到執行的。顯而易見,現行強制執行模式與執行力理論不符。
2、導致司法與行政的角色嚴重錯位
司法的內涵應當是“司法機關依法對爭議所作的具有法的權威的裁判”,其本質是“權威裁判”。③法院作為一個中立的裁判者,應當是不偏不倚,奉行“不告不理”的原則。然而,現實中法院按照行政機關的申請對行政決定給予強制執行,無疑導致了司法權滲透到了行政領域。原因在于,司法權行使的目的是為了解決糾紛所在。而行政強制執行制度中卻不存在任何糾紛,本身就是行政機關職權和職責所在。其結果使得“法院對行政機關的支撐功能遠遠超過了監督功能”④。毋庸置疑,行政強制執行權的“司法化”在相對人眼中,法院儼然成為行政機關的執行工具。法院原本中立、無偏私的形象也遭到了質疑。
3、不利于對相對人權利的保護
現代行政法學理論認為對相對人的權利保護應當全面。行政強制執行權原本就是行政機關職權和職責所在,卻大部分由法院來執行,筆者相信立法者的初衷應該是站在司法權的公正有利于對當事人權利保護的角度。然而,理想縱然美好,但在實際的操作過程中,法院對行政機關關于強制執行的申請難以進行實質性的審查,只進行一般的形式審查,還是無法避免執行中的一些錯誤裁決,違背了此類初衷。緊接著面臨的另一項問題就是此類執行裁決若事后證明有誤,繼而對當事人的權益造成損害,責任究竟應當由法院還是行政機關來承擔,目前無法從現有法律中找到相關規定。如果是由行政機關承擔責任,可是明明是有經過法院的進一步審查。如果是由法院承擔責任,那讓筆者感到頗為困惑的是:一個被賦予司法權威的機關或者個人因沒有行使行政強制執行權而面臨承擔行政責任。一般而言,對行政強制執行決定不服當事人只能申訴,沒有更好的救濟手段,這實在是很難達到“全面”權利救濟的目的。
任何國家的一項制度,無疑不和其本國的行政法發展的傳統相關。在大陸法系國家,傳統上行政強制執行被視作行政權的固有組成部分。以德國為代表,在當時,國家行政機關的行政命令權與強制執行權是緊密聯系的,行政機關只要有行政處分權,必然同時擁有強制執行權。⑤因此,行政執行權獨立于司法執行權,當行政機關遇到公民或者其他人不履行義務時,為實現其請求權,可以自行采取強制執行措施,無需申請法院的事先審查與執行。
而在英美法系國家,長期以來認為,司法權優于行政權,行政機關依法行使職權,尤其是剝奪公民權利、設定公民義務行為應該受到嚴格的限制,接受來自法院的監督。基于這一理論,在美國的行政執行體制中,雖然行政機關可以發起行動程序執行,但當其遭到相對人的拒絕時,行政機關一般沒有權力強制執行。而面對此類情況,行政機關只能尋求司法執行,請求法院以命令促其履行。⑥美國行政執行機制的這一特點一方面有利于避免行政機關自行強制執行帶來的行政專制,尋求公平正義的結果,另一方面也可能不利于行政效率,給予相對人時間拖延執行。對法院而言,則是過多的加重了其負擔。
我國在借鑒和移植國外的法律時,應當看到該項制度背后的根源。綜觀我國行政法的發展歷程,不難發現它與大陸法系的發展更為相似。在我國,行政權的力量要明顯大于司法,英美國家司法主導型強制執行模式與我國既有的強政府、弱司法的國情相沖突。⑦因此,在確立我國的行政強制執行模式時,也應當充分考慮這一因素。
效率和公正是同等重要的。行政機關在日常生活中有大量的日常事務來處理。這就要求為了保證行政程序的順利進行,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最多的行政事務,不能只為強調行政過程的公正性,而過于制約行政效率,顧此而失彼。因為效率性是行政活動區別于其它活動的重要特征之一。
具體而言,在我國邁入現代化的進程中,政府既是諸多改革事項的對象,同時更是公共政策的制定者和改革的推動者。無論是經濟的發展、社會的穩定還是社會公眾的幸福都離不開政府的權威。如果一味地恐懼行政權而漠視行政效率的低下,這對于整體的公共利益來說是要受到損害的。而考慮我國的現實國情,人民法院作為司法機關,審判職能是其最核心的職能。就行政審判而言,關鍵在于對行政訴訟案件中的行政爭議進行審判,但如今大量的非訴案件的強制執行讓法院自顧不暇,偏離了其本身的審判職能,可謂本末倒置。不但如此,讓法院來執行行政案件還帶來了公眾對公正性的質疑。在他們看來,理應中立的法院成為了行政機關的“幫兇”,司法機關和行政機關都站在了行政相對人的對立面,形成“合力”對相對人進行強制執行。面對行政強制執行案件背后,司法力量的介入有時候難免將法院自身推到風尖浪口。很顯然這是與目前司法改革的目標背道而馳的。目前,司法改革尤其是法院改革已經成為時下中國政治改革的切入口,而回歸司法的本質——通過裁判解決糾紛——已成為一切改革措施的出發點和歸宿。正是基于如此,筆者主張應建立行政機關自行強制執行模式,從立法授權上完全賦予行政機關強制執行權。而鑒于前文所述可能帶來的權力的濫用,可以進一步由其它法律進行規范,并由法院進行監督,從而形成一個完整的行政強制執行模式。
注 釋:
①姜明安、余凌云.行政法[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0: 328.
②戴薇.《行政強制法》后我國行政強制執行的適用問題[J].遼寧行政學院學報,2013,(8):12.
③賀日開.司法改革:從權力走向權威——兼談對司法本質的認識[J].法學,1999,(7):25.
④陳有西.對行政訴訟困境的宏觀思考[J].行政法學研究,1993,(4):36.
⑤于安.德國行政法[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9:160.
⑥胡建淼.行政強制法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 309.
⑦王軍.<行政強制法>(草案)執行模式之質疑——兼論我國行政強制執行體制重構之必要[J].云南大學學報,2001,(6):8.
[1]姜明安、余凌云.行政法[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0.
[2]張尚鷟.走出低谷的中國行政法學[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1.
[3]應松年.行政法學新論[M].北京:中國方正出版社, 1998.
[4]于安.德國行政法[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9.
[5]胡建淼.行政強制法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
[6]應松年.論行政強制執行[J].中國法學,1998,(3).
[7]余凌云.行政強制執行理論的再思考[J].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1,(3).
[8]楊海坤.論行政強制執行[J].法學論壇,2000,(3).
[9]章志遠.重構我國行政強制執行體制的理論思考[J].南京社會科學,2001,(5).
D922.1
A
1008-7508(2015)03-0048-02
2014-11-29
黎亞云(1990~),女,江西高安人,天津師范大學2013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憲法與行政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