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石油戰略儲備基金思辨

□ 張紅梅

一方面，建立國家石油戰略儲備基金有利于保障國家石油儲備的順利進行；另一方面，建立國家石油儲備基金面臨投資回報低的風險。

2014年我國進口原油3億噸，金額為2281億美元，我國原油對外依存度接近60%，保障原油供應安全已成為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建立石油儲備是提高能源安全的重要途徑，而建立國家石油儲備基金將有利于保障國家石油儲備的順利進行，因此，在低油價時代開啟之時，建立國家石油戰略儲備基金呼聲漸起。

但是，無論從大宗商品過去150年的價格表現，還是從原油供求及金融化發展來看，原油的投資回報都不再具備吸引力。從這個角度看，建立國家石油儲備基金無疑也將面臨風險。

國家石油儲備基金利于保障能源安全

國際能源署建議一國的原油儲備量應相當于90天的凈進口量，而我國的石油戰略儲備僅相當于14天的凈進口量（以2015年1月的凈進口規模計算），在全球處于較低水平。自去年6月以來，國際原油價格腰斬，為我國加大原油儲備力度提供了有利時機。據國家統計局統計，第一期石油儲備工程（大連、黃島、鎮海、舟山）共儲備原油1243萬噸（約9100萬桶）。第二期原油儲備基地正在建設之中，第三期原油儲備基地建設剛啟動。如果按90天進口的原油衡量，我國的石油儲備需要達到5.4億～6億桶原油。

然而，石油儲備基地和倉庫的建設周期比較長，所需資金量巨大，在此期間原油價格可能大幅波動，因此需要結合短期的措施來提高原油庫存，從而保障能源供應安全。建立國家原油儲備基金可以從三個途徑保障能源安全。

首先，國家石油儲備基金用途單一，易于管理，有利于應對各種突發性的石油安全事件，包括石油供應中斷、戰爭、自然災害、進口不暢等；可以實現外匯儲備多元化，降低風險。其中一部分儲備基金用于購買現貨原油作為法定儲備，一部分基金所買的石油則作為超過儲備，一部分基金則可以用于石油儲備基地的建設。

其次，石油戰略儲備基金可以在國際衍生品市場上購買原油期貨，通過期貨持倉在短期內獲得原油動態庫存，同時可以通過衍生品管理原油價格波動的風險。

2014年我國進口原油3億噸，金額為2281億美元。如果石油戰略儲備基金在國際期貨市場上把原油進口價格鎖定在2015年1月份的價格水平，在進口量相同的情況下，2015年可以比前一年節約原油進口成本約840億美元。

□ 我國第一期石油戰略儲備基地建成。李曉東 供圖

石油戰略儲備基金也可以用于購買天然氣等其他能源產品，從而擴展成為能源戰略儲備基金。天然氣是相對清潔的能源，有利于改善中國目前的能源結構，減少霧霾。現在世界平均的天然氣占能源結構的比例大約是24%，中國目前只有5%。盡管煤炭在中國能源結構中的主導地位有所下降，目前仍然占67%左右。2014年我國天然氣的對外依存度為32%，相比石油并不算高，在天然氣進口方面仍然有較大的空間。能源戰略儲備基金可以在國際天然氣價格較低之際購買儲備天然氣或簽訂長期購買合同，從而降低天然氣的進口成本，提高天然氣在能源結構中的使用率。

上海自貿區的原油期貨市場一旦開啟以后，石油戰略儲備基金可以積極參與交易，有利于中國爭奪國際原油市場話語權。

原油日漸失寵資產配置

建立國家石油儲備基金不但要考慮其戰略意義，還應考慮其投資回報。否則作為規模龐大的基金項目將難以為繼。

判斷原油的投資價值，需要對影響原油市場的因素做一系列系統性分析。這些因素包括整個大宗商品市場的長期歷史表現、原油市場的基本供求，以及金融對原油市場的影響等。

分析原油的投資價值，有必要回顧整個大宗商品的長期歷史價值表現。這是因為作為基礎能源，原油涉及經濟的各方面，并影響其他大宗商品的價格。原油是大宗商品中最重要的一個品種。在過去150年中，大宗商品的表現并不佳，主要體現為收益率低，而波動高。對原油來說，1962～2010年原油平均每年的實際收益率達2.8%。但這個簡單的平均值隱含了原油價格在此期間的巨幅波動。在近50年間，原油價格經歷了20世紀70年代的大漲、90年代末的大跌，21世紀初到2010年的大漲和2011年至今的大跌。

原油市場供需發生結構性的變化也不利于對原油進行大規模投資。需求方面，目前，全球經濟增長乏力，直接導致原油需求下降。對清潔能源的需求，使得天然氣和可再生能源搶占了原油市場份額，而且基于節能環保壓力加大，對汽車油耗及用電的技術改進，進一步抑制了原油需求。供給方面，美國頁巖油儲量巨大，且開采技術進步飛快，開采成本一直大幅下降，使得美國原油產量快速增長。與此同時，其他重要產油國如俄羅斯和沙特等國由于自身各種緣由不僅不減產反而大力生產原油，對原油供給增長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供給的強勁增長和需求增長的減緩，使得原油價格在未來數年都會承壓。

原油的金融化加劇了原油價格的波動。原油因為受到投資者的特別偏好，是大宗商品中金融屬性較強的一個品種。金融資產的最大特點就是價格受預期影響大。這個特點在2014年下半年原油價格腰斬中就有突出表現。投資者流動性沖擊對原油價格波動的影響更為直觀。從2014年8月開始，投資于能源的指數和ETF資金開始流出，并在四季度加劇。這也是原油價格大幅下跌的階段，而且下跌的速度和幅度遠超出基本供求的解釋范圍。

對上述因素的分析表明，原油在未來數年的預期收益可能大幅下降，價格波動率可能大幅上升。不僅如此，由于大宗商品金融化的影響，原油與其他金融資產價格的相關性也大為上升，原油因此不再具備資產配置的吸引力。

石油戰略儲備模式轉向

原油說到底還是一種商品，既然是商品，還是要通過市場手段來保障供應安全。我國石油安全模式的思路正在變化，由“戰儲基地”思維轉向大國關系思維。此前執行的原油戰略儲備規劃可能逐漸淡出，以商業儲備基地為主流的投資也將更趨市場化和審慎。

隨著國家戰略儲備的建立，越來越多的關于“民企參與儲備”的呼聲開始熱烈起來。有數據顯示，截至2013年底，我國擁有8萬余家民營石油企業，總儲油能力達到2.3億噸，但得到充分利用的庫存容量僅為幾十萬噸，擁有儲油能力達10萬噸以上的油庫至少10座，但由于沒有油源，這些具備相當規模的油庫基本處于閑置狀態。我們反觀國際慣例，歐美、日韓等國家的石油儲備都有商業石油公司、民間組織機構的參與，并占據著很大的份額。截至2009年，美國的石油儲備相當于150天進口量，其中政府儲備僅占1/3；德國官民聯盟儲備量、政府儲備、民間儲備比率為57∶17∶26；日本民間儲備占據國家總儲量的46.4%。

因此，將民營企業一并納入油儲是非常積極正向的，但由于社會油庫十分分散，因此給國家的統籌管理帶來很多的困難。但值得慶幸的是，在政府有關部門落實“新36條”后，我國已有6家民營企業獲批加入國家石油戰略儲備中。從我國的發展趨勢來看，國有儲備油庫固然是石油儲備體系的主體，但民營油庫也將逐漸成為不可小覷的力量，或將成為商業儲備的中堅分子。

為了更好地保障民企油庫進入石油戰略儲備，除了堅持貫徹《國務院關于進一步鼓勵與支持民間投資的若干意見》（簡稱 “民間投資36條” ）外，還應積極放開民企的原油進口、倉儲、運輸等資質。與此同時，國家相關部門應擴大統籌，將民營石油企業的石油進口與儲存納入國家統一規范管理之中，建立完善的監管運行機制。而一些社會石油團體、協會及委員會等，也應發揮積極的推動作用，配合政府相關部門做好對民營石油企業的監督、管理與檢查工作，共同為民企加入石油儲備鋪好路。

國務院發布的 《能源戰略行動計劃》提出，要加快石油儲備建設。國家發改委提出，加強原油加工企業商業原油庫存運行管理，對原油加工企業的商業儲備提出要求。

未來石油安全體系也著眼于配套市場化的商業儲備概念，吸引企業參與。除對煉油企業設立一定的指導性運行儲備要求外，在第三方倉儲的市場化方面，將吸引更多的企業參與倉儲，以及把握未來的貿易開放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