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紀鳳 宣昌勇
張紀鳳,淮海工學院商學院副教授 222005
宣昌勇,淮海工學院商學院教授 222005
江蘇地處東部沿海地區,是“兩頭在外”的開放型經濟大省,長期以來依靠良好的經濟基礎和區位優勢鍥入全球價值鏈,承擔了其中的生產/制造/加工/裝配/組裝環節,逐步形成了以出口加工制造業為主導的產業結構,經濟發展位居全國前列。然而,隨著我國經濟步入新常態,江蘇對外貿易和利用外資的增速明顯放緩,而對外直接投資(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OFDI)卻出現了飛速增長,2008年江蘇OFDI流量僅為4.93億美元,2013年已經增長到30.2億美元,年均增長率高達43.6%[1]數據來源:根據《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2008-2013年)、《江蘇統計年鑒》(2009-2014年)中相關數據計算所得。2008-2013年江蘇實際利用外資的年均增長率為5.8%,進出口貿易的年均增長率為7%。。上述情況說明,支撐江蘇外向型經濟發展的要素條件已經發生了深刻變化,原有勞動力、土地等廉價要素的傳統成本優勢正在弱化,技術、資本和品牌等高端要素的新型競爭優勢正在形成,從而使得一部分江蘇企業具備了國際化經營的條件和能力。在經濟新常態下,實施“走出去”戰略,整合和優化配置國際國內的要素資源,充分發揮OFDI促進母國產業升級效應,已成為江蘇實現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重要路徑。
江蘇外向型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大量以外商直接投資形式引入的三資企業采用加工貿易的方式,參與到主要由跨國公司或國際大買家所主導的全球價值鏈中。外資的大量流入,帶來了資金、先進技術、管理經驗和研發機構,促進了江蘇工業部門的技術進步和勞動生產率的提高[1]裴長洪:《吸收外商直接投資與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北京〕《中國工業經濟》2006年第1期。。對外貿易在江蘇經濟發展和產業升級中一直發揮著重要作用,通過出口的“拉力”和進口的“推力”作用,江蘇對外貿易為全省資本、技術密集型產業的發展提供支撐,提高了產業升級的效率[2]郝思軍:《對外貿易與產業升級關系研究》,〔杭州〕《統計科學與實踐》2014第2期。。然而,在目前全球經濟恢復前景不明的背景下,江蘇出口增速明顯放緩,且始終在低位徘徊。從內部條件來看,工資成本上升使得江蘇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比較優勢弱化,占據出口額半壁江山的加工貿易陷入了“比較優勢陷阱”,其附加值和國內配套率都較低,缺乏轉型升級的內在動力[3]袁欣:《中國對外貿易結構與產業結構:“鏡像”與“原像”的背離》,〔成都〕《經濟學家》2010年第6期。。盡管一般貿易出口規模很大,但產品技術含量普遍較低,缺少自主品牌、自主知識產權和自主營銷渠道,對全省產業升級的拉動作用有限。此外,面臨國內勞動力、市場、環境等方面越來越大的約束,一部分外資企業放棄了轉型升級的努力,選擇向生產成本更低的越南、柬埔寨等東南亞國家轉移。
與外商直接投資和對外貿易增長乏力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近年來江蘇對外直接投資的飛速增長。經過近幾年的飛速發展,江蘇OFDI已具有了以下幾個特點:首先,江蘇對外直接投資具備了一定的規模。2008年江蘇OFDI新批項目數232個,中方協議投資額為6.3億美元;2013年新批項目數達到605個,中方協議投資額為61.4億美元。與2008年相比,中方協議投資額增長了近10倍。截至2013年底,江蘇實有境外企業1840家,OFDI存量達到111.6億美元,位居全國第五位。其次,江蘇對外直接投資的產業體系比較齊全。2013年江蘇第一產業新批項目數15個,中方協議投資額為2.6億美元,第二產業新批項目數190個,中方協議投資額為22.9億美元,第三產業新批項目數400個,中方協議投資額為35.9億美元。投資產業中既包括專有設備、電氣機械、通信設備等高新技術制造業,也包括批發零售、商務服務等一般服務業。第三,江蘇對外直接投資地區覆蓋面比較廣。目前江蘇對外直接投資已經覆蓋149個國家和地區,主要集中于亞洲和歐美地區。2013年江蘇在亞洲新批項目數335個,中方協議投資額為30.8億美元;在北美洲新批項目數106個,中方協議投資額為57.6億美元;在歐洲新批項目數73個,中方協議投資額為11.8億美元[4]以上統計數據見《江蘇統計年鑒》(2009-2014)。。
通過“走出去”帶動產業升級是江蘇OFDI的重要戰略目標之一,由此引發的學術討論就是OFDI的產業升級效應問題。隨著越來越多的江蘇企業“走出去”,OFDI能否并以何種路徑促進江蘇的產業升級?現有的研究文獻大多側重于對江蘇企業OFDI的現狀、問題和對策的分析,鮮有OFDI對江蘇產業升級促進機理、OFDI產業選擇方向和路徑的研究。新常態下,江蘇正處于加快經濟增長方式轉變的攻堅時期,從理論和實踐層面深入探討OFDI對江蘇產業升級的影響并提出相應的對策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OFDI的產業升級效應一直是國際經濟學領域的研究重點,典型的理論包括Vernon(1966)[5]Vernon R.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and International Trade in the Product Cycle.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1966,80(5):190-207.的“產品生命周期理論”、Kojima(1978)[1]Kojima,K.Direct Foreign Investment:A Japanese ModelofMultinational Business Operations.London:Croom Helm,1978.的“邊際產業轉移理論”、Cantwel&Tolentino(1990)[2]Cantwell,J.A.,Tolentino P.E.Technological Accumulation and Third World Multinationals.Discussion Paper No.139,DepartmentofEconomics,University ofReading,Series B III,1990.的“技術創新產業升級理論”、Mathews(2006)[3]Mathews J.A.Dragon Multinationals:New Players in 21st Century Globalization.Asia Pacific Journal of Management,2006(23):5-27.的3L范式(Linkage-Leverage-Learning Framework)等。這些理論表明,OFDI有助于母國的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尤其是對于發展中國家而言,OFDI被認為是打破固有發展模式的路徑依賴,實現跨越式發展的有效途徑[4]郭志儀、鄭鋼:《突破“追趕式”發展的局限——對外直接投資促進我國產業結構升級的路徑分析》,〔北京〕《中國投資》2007年第11期。。國內也有一些學者對中國OFDI與產業升級問題進行了研究,如趙春明等(2015)[5]趙春明、解亮品:《以產業升級為導向的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產業選擇策略分析》,〔北京〕《新視野》2015年第1期。從產業升級視角研究了中國OFDI的產業選擇問題,提出了要從價值鏈的向上和向下兩個方向來選擇中國對外投資的產業;潘素昆等[6]潘素昆、袁然:《不同投資動機OFDI促進產業升級的理論與實證研究》,〔成都〕《經濟學家》2014年第9期。從投資動機出發,研究了中國市場尋求型、資源尋求型、技術尋求型OFDI對產業升級的機理和效率,得出了技術尋求型OFDI對中國產業升級效應最大的結論。上述理論研究和實證分析對研究江蘇OFDI促進產業升級問題同樣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企業是決定對外直接投資的行為主體,而投資動因是企業是否進行OFDI的推動因素。因此,本文從投資動因出發分析江蘇OFDI的現狀以及在促進江蘇產業升級方面存在的問題。
1.資源尋求型OFDI
資源尋求型OFDI是基于工業化進程中受限于國內資源稀缺或資源保護政策而產生的,大多投向石油、礦業、農林牧漁等初級產業部門。江蘇正處于工業化的中后期階段,無論是傳統的紡織、輕工、機械產業,還是正在迅速發展的電子信息產業、新能源、新材料產業,其產業升級都需要穩定的資源供給。然而,江蘇是資源小省,全省95%以上的能源,98%以上的有色金屬資源,都需要依靠省外和國外市場供給。因此,“走出去”開展境外資源開發是江蘇突破資源瓶頸約束,促進產業升級的有效途徑之一。2008-2013年,江蘇共開展境外資源開發項目96個,中方協議投資額16億美元,占全省對外投資總額的8%[7]見《江蘇統計年鑒》(2009-2014)。。境外資源開發主要集中在采礦業,礦種涉及鐵礦、銅礦、稀土礦、錳礦和鉀鹽礦等,投資目的地主要分布在澳大利亞、納米比亞、印度尼西亞、老撾、尼日利亞等國。對外投資的企業有兩類,一類是像豐立集團、沙鋼集團等資源需求型企業,通過參股境外資源類項目,獲得穩定的資源和原材料供應;另一類是像華東有色、江蘇地質等礦產勘察型企業,通過發揮專業性技術優勢,獲取境外礦產的開采權,儲備潛在資源權益。
資源尋求型OFDI對母國產業升級的促進作用主要體現在穩定資源供給和產業重型化兩方面。一方面,通過資源尋求型OFDI可以從海外獲取資源礦產的開采權,降低世界資源市場價格大幅波動帶來的經營風險,為工業化發展提供持續穩定的資源供給;另一方面,資源尋求型OFDI在重化工業穩定發展的前提下,通過產業關聯效應帶動下游工業制成品產業的發展,從而推動產業向重型化方向發展。然而,目前江蘇資源尋求型OFDI存在著過度注重資源開采,對資源在當地的粗加工重視不足,沒有把資源尋求型OFDI與國內落后產能轉移相結合等問題。江蘇進行資源尋求型OFDI的企業大多為黑色金屬或有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企業,在國內屬于產能過剩行業,如能將國外的資源開發與資源粗加工、過剩產能轉移相結合,盤活國內閑置生產能力,則能有效促進江蘇的產業升級。
2.市場尋求型OFDI
市場尋求型OFDI是指具有一定技術門檻、研發和創新能力的企業為了建立長期穩定的海外市場和需求源,通過在海外設立銷售代理、生產基地或售后服務子公司等方式來擴大市場規模以維持其壟斷優勢。市場尋求型OFDI是江蘇目前對外直接投資中占比最大的投資類型。2013江蘇海外直接投資新批項目數605項,其中批發零售業212項、商務服務業103項,這兩個行業占新批項目總數的52%[1]見《江蘇統計年鑒》(2014年)。。香港地區是市場尋求型OFDI的主要投資目的地,在香港的投資項目數和中方協議投資額都占到了總量的1/3左右。除了小規模商業代理模式之外,也有一些規模較大的龍頭企業通過設立海外工廠的方式來占領和擴大海外市場,如徐工集團有11家海外分公司、32個海外辦事處和14個海外服務備件中心,并設立徐工巴西工廠、印度工廠。另外,烏茲別克斯坦工廠、馬來西亞工廠、阿根廷工廠正在建設之中。
市場尋求型OFDI是跨國公司所有權優勢與東道國區位優勢的有機結合,是要素資源的跨境優化配置,其對產業升級的影響主要體現在規模經濟上。投資企業通過OFDI,把產品設計、加工生產、銷售網絡、售后服務等工序、環節延伸擴展到目標市場區,從而更有效地了解客戶需求和占有市場。企業在海外的子公司、分公司之間通過關聯交易增進信息溝通交流,降低生產運營成本,獲取規模報酬遞增的收益。然而,江蘇目前的市場尋求型OFDI形式大多比較初級化,以小規模商務代理模式居多,通過設立海外辦事處來推廣市場。這種模式對海外市場的滲透力不強,無法起到深入了解市場需求的作用。其次,江蘇市場尋求型OFDI的區域分布不合理,主要集中在香港,雖然在初期可以利用香港的國際貿易中心和中西方文化橋梁的作用來拓展國際市場,但是畢竟遠離終端消費市場,達不到貼近市場、服務客戶的目的。第三,江蘇市場尋求型OFDI在海外建立生產基地的項目不多,制約了占領和擴大海外市場的能力。
3.效率尋求型OFDI
效率尋求型OFDI是由于本國要素價格上升所導致的對外轉移邊際產業的投資。江蘇制造業雖然規模龐大,但仍然以國際代工為主。低端產品的國際代工市場技術含量低、進入門檻低,從而使得一些勞動密集型行業形成了較高的過剩產能。在江蘇勞動力成本持續攀升、人口紅利逐步消失的情況下,一些成本敏感型產業,如紡織服裝、建筑材料、機械電子等,開始向境外轉移。越南、柬埔寨、巴基斯坦、孟加拉國等成為這些企業海外投資的首選地。目前,江蘇已經建有3家國家級境外經貿合作區和1家省級境外產業集聚區,以無錫紅豆集團為主投資建設的柬埔寨西哈努克港特區已有79家企業入園生產,以江蘇其元集團為主投資建設的埃塞俄比亞東方工業園及周邊也匯集了23家中國企業。這些境外園區的生產涉及家電、紡織、機構、冶金、建材、農林等多行業,已經成為江蘇邊際產業海外轉移的平臺和對外投資聚集性發展的載體。
效率尋求型OFDI通過將本國已經或瀕臨喪失比較優勢的邊際產業向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的低梯度國家轉移來調整產業結構。國內某些產業的落后生產能力向國外轉移后,該產業沉淀的生產要素得以釋放,用于發展國內優勢產業或形成高技術融合性產業,從而使產業結構由原材料依賴型加工業向技術與資本密集型加工業轉換,最終實現產業的高加工度化。然而江蘇目前邊際產業海外轉移步伐緩慢,通過境外投資帶動過剩產能轉移的成效并不顯著。從《江蘇統計年鑒》可知,2008-2013年,江蘇紡織業與紡織服裝業的境外項目數每年都在10-20項之間,并沒有呈現大規模對外轉移的跡象。另外,通過效率尋求型投資,利用國外廉價生產要素開展境外加工裝配的項目不多。從統計數據來看,2010-2013年間,每年都平均在33項左右,并沒有明顯增長。
4.技術尋求型OFDI
技術尋求型OFDI也被稱為知識尋求型OFDI(Knowledge seeking OFDI),本質上就是學習型境外投資,是企業通過綠地投資、跨國并購和戰略性技術聯盟等方式,突破知識擴散的地理空間約束,對技術領先國家的“逆梯度”投資。江蘇省是傳統產業與先進制造業、高新技術產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并存的省份,制造業雖然整體規模龐大,但發展仍處于資本驅動、粗放擴張階段,創新并沒有成為制造業發展的主要動力,高新技術產業與高新技術發展不同步問題突出,核心技術缺乏。通過并購境外知名制造企業或建立海外研發設計中心,是快速提升江蘇企業核心競爭力的重要方式。目前,一些江蘇企業如徐工集團、蘇州固锝、恒瑞藥業、康緣藥業等紛紛在德國、美國等科技領先國家建立研發機構,通過融入當地的科研創新網絡來提高企業自主創新能力。一些代工企業也通過技術尋求型OFDI實現了從OEM到ODM的轉型升級,如蘇州固锝2010年以360萬美元購買美國Miradia Inc.(明銳光電公司)100%股權,將技術水平由國內先進迅速提升至國際先進水平。
技術尋求型OFDI通過“走出去”到同類產業發展迅速、技術領先的發達國家投資,廣泛吸收國外高級生產要素,積極獲取逆向知識溢出或技術溢出,從而提高行業整體技術水平和產品國際競爭力,實現產業高技術化或新技術化。然而,江蘇技術尋求型OFDI在總投資中所占比重很少。技術尋求型OFDI溢出效應最好的投資模式是海外并購,2013年江蘇參股并購類項目80項,僅占對外投資總項目數的13%[1]見《江蘇統計年鑒》(2014年)。。另外,技術尋求型OFDI在行業間存在很大差異。醫藥制造業、專用設備制造業、電氣機械及器材制造業、通信設備、計算機及其它電子設備制造業等行業海外R&D投資明顯多于其它行業,而國家鼓勵優先發展的新能源、新材料、節能環保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技術尋求型OFDI的占比不高,制約了江蘇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
20世紀90年代以來產品內分工的深化和全球價值鏈的形成,改變了全球化的微觀基礎和企業間的競爭模式,也改變了產業升級的內涵。一國的產業升級不再僅僅指從勞動密集型產業向資本、技術密集型產業的產業間升級,還包括沿著全球價值鏈從勞動密集環節向資本、技術、乃至信息管理價值鏈環節延伸的產業內升級。產業升級的實現也不再局限于一國之內的技術積累與創新,而是在全球范圍內通過整合內外部優質要素來實現。因此,現階段探討一國或一個地區的產業升級問題必須從全球產業鏈和全球資源的優化配置兩個方向來進行。
1.江蘇對外直接投資帶動產業升級的方向
在考慮選擇什么樣的產業才能帶動產業升級時,首先應解決向全球價值鏈的上游還是下游投資的問題。根據世界各國,尤其是美日等對外投資大國的發展經驗,一國OFDI產業選擇的方向與其在全球價值鏈中的位置密切相關。因此,在研究江蘇以帶動產業升級為目的的OFDI產業選擇時要充分考慮江蘇產業的發展水平、階段性特征以及在全球價值鏈中的位置。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江蘇的經濟雖然取得了飛速的發展,但是大多數產業仍然處于全球價值鏈的中低端,無論是紡織、服裝、輕工等傳統產業,還是專用設備、電氣機械、通信設備等高新技術產業,都存在從低附加值環節向高附加值環節提升的壓力,戰略性新興產業擔負著進一步加快發展,迅速占領全球產業制高點的重任。這一基礎事實決定了江蘇產業升級必須尋求價值升級和結構優化兩個方向,并應以價值升級為重點。
與此相對應,江蘇以促進產業升級為目的的OFDI應該以“平行投資”為中心,分為“上行投資”和“下行投資”兩個方向,即以占比較大的具有比較優勢的產業進行市場尋求型OFDI為主體,一方面向處于全球價值鏈高端的發達國家進行技術尋求型投資,通過對外投資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來帶動江蘇產業高技術化和高附加值化,實現價值升級;另一方面向處于全球價值鏈中低端的發展中國家進行效率尋求型投資,對外轉移過剩產能和邊際產業,“騰籠換鳥”,集中空間和資源發展優勢產業,實現結構優化。由于江蘇產業體系齊備,產業規模龐大,傳統制造業與高新技術產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并存,且蘇南、蘇中和蘇北產業發展差距較大,“上行投資”和“下行投資”任何一個方向的OFDI都不足以單獨承擔促進江蘇產業升級的任務,因此必須采取“中心開花”,兩個方向齊頭并進,同時更加注重“上行投資”的重點突破與整體推進相結合的方式,才能充分發揮OFDI對江蘇產業升級的促進作用。
2.江蘇對外直接投資帶動產業升級的路徑
美日等發達國家對外直接投資的歷史經驗表明,一國或地區對外直接投資產業戰略的選擇必須與其經濟發展水平和產業發展的階段性特點相適應[1]趙春明、解亮品:《以產業升級為導向的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產業選擇策略分析》,〔北京〕《新視野》2015年第1期。。19世紀60年代美國對外投資剛開始起步時,投資產業以資源獲取型為主,后來隨著工業化和信息化的發展,OFDI的產業逐步向資本技術密集型產業、高端制造業、傳統服務業、現代服務業轉變。日本的對外投資也是從資源獲取型開始,并以邊際產業轉移為導向,逐步向東南亞等國轉移其國內喪失比較優勢的輕紡、家電等邊際產業。由此可見,先行投資大國都是走出了一條以獲取資源和原材料為主的初級產品OFDI→以制造業為主的邊際產業轉移OFDI→傳統服務業OFDI→現代服務業OFDI的道路,通過循序漸進的方式對外直接投資,促進國內產業的漸次升級。
然而,江蘇與發達國家(地區)經濟結構和產業結構不同,具有超比較優勢產業、比較優勢產業、邊際產業階梯并存的特點。江蘇在某些領域、某些產業具備發達國家的技術優勢,具有一定的國際競爭能力,屬于超比較優勢產業,但這部分產業比重很小;同時,江蘇在部分領域和部分產業具有新興工業化國家的特點和優勢,屬于比較優勢產業,這部分產業比重較大;最后,江蘇第二產業的主體仍是勞動密集型和資源密集型產業,這些產業中部分屬于邊際產業。在第三產業中,傳統服務業所占比例仍然偏高。這種梯度產業結構決定了江蘇不能完全照抄照搬發達國家OFDI帶動產業升級的模式。目前江蘇經濟和產業整體上仍處于中低端水平,高端制造業尚不具備大規模對外直接投資的條件,但是對外直接投資又不能長期停留在過剩產能和邊際產業的國際轉移上。因此,江蘇必須選擇具有超比較優勢的高端產業進行重點突破、比較優勢產業穩定投資、邊際產業加快轉移的OFDI基本路徑。其中,高端產業對發達國家的逆向OFDI尤為重要,通過OFDI緊跟世界高新技術產業發展的潮流和前沿,占領世界產業未來發展的制高點,再通過產業關聯和帶動效應,促進OFDI產業層次的漸次提高以及江蘇產業結構的整體演進。
技術尋求型OFDI是逆全球價值鏈的“上行投資”,是江蘇突破“低端鎖定”和進行“逆襲”的主要方向。從前文分析可知,江蘇高新技術產業的技術尋求型OFDI占比小,戰略性新興產業技術尋求型OFDI的占比更小。因此,重點支持高新技術企業和以新一代信息技術、生物醫藥、高端裝備制造、新能源、新材料等為代表的戰略性新興產業開展技術尋求型OFDI是江蘇現階段OFDI的重要任務。江蘇應將此類投資作為優先支持發展的類型,鼓勵江蘇一些大型企業集團、行業骨干企業、高新技術企業到科技創新資源豐富的發達國家以綠地投資或跨國并購等方式建立科技型海外分支機構,實現與發達國家企業在信息、技術、經營模式等方面的快捷溝通、交流與反饋,從而提高核心競爭力。我國與歐美等發達國家間雙邊投資協定的談判正在加緊進行,這將為江蘇企業對發達國家進行技術尋求型OFDI掃清制度障礙。
市場尋求型OFDI屬于延全球價值鏈的“平行投資”。進行市場尋求型OFDI的產業具備與新興市場經濟國家競爭的比較優勢,在江蘇占比較大,具有大規模對外投資的潛力。從前文分析可知,這部分產業雖然對外投資規模最大,但投資模式比較初級化,只有建立起涵蓋展示、安裝、培訓、維修、售后等服務功能的營銷網絡才能更好地掌握國際市場的主動權,實現更多的價值增值。實力較強的企業可以在海外直接建立生產基地和營銷網絡,當地生產,當地銷售。實力較弱的企業可以通過銷售代理、商業存在等方式來擴大海外市場。
效率尋求型OFDI和資源尋求型OFDI屬于順全球價值鏈的“下行投資”。效率尋求型OFDI是目前江蘇跳出“比較優勢陷阱”,淘汰過剩產能的主要途徑之一,這類企業在江蘇產業中占比較大。效率尋求型OFDI推進速度的快慢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江蘇整體產業結構升級的速度。然而對外投資平臺的缺乏、企業經營規模小和人才、技術儲備不足等因素都影響了此類投資的開展。因此,政府一方面通過在國內建設發布對外投資信息、提供人員培訓等的服務平臺來推動對外投資,另一方面通過在海外建立江蘇境外產業園區的方式支持這類企業抱團“走出去”。
我國面臨的日益嚴峻的資源供給約束決定了資源需求型OFDI將一直是江蘇企業對外投資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江蘇企業要跳出單純注重資源開采的思維,將開采與初級加工環節留在國外,集中優勢在國內進行資源的深加工。這類投資要發揮大中型國有企業的所有權優勢,承擔起服務國家整體經濟發展戰略的重大政治任務。
綜上所述,江蘇需要對超比較優勢的高端產業、比較優勢產業和已經或即將喪失比較優勢的邊際產業和產能過剩產業進行梳理,結合世界不同地區的產業發展水平和特征,找出與江蘇產業發展處于較高、同等和較低水平的國家和地區,再根據不同產業鏈環節對資源和要素的不同需求,結合雙方產業的契合度,分別選擇國家和地區進行對外直接投資。就現實層面而言,美歐等國經濟發展水平和技術水平都高于江蘇,是技術尋求型OFDI的首選地。亞洲國家和地區、中南美洲國家和大部分非洲國家,其經濟發展水平、產業結構水平和技術發展水平與江蘇相近或低于江蘇,這減少了與江蘇產業對接的級差跨度,為江蘇開展市場尋求型和效率尋求型OFDI提供了廣闊的空間。“一帶一路”戰略強調我國與沿線國家之間的產業合作與對接,而沿線國家大多與江蘇產業發展水平相近或較低,這為江蘇具有比較優勢、產業成熟度高、國際競爭力較強的企業發展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對外直接投資提供了良好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