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麻辣魚

◎ 肖遙

沒有麻辣魚

◎ 肖遙

我總會想起那年圣誕夜，我們四個人——思嘉和她當時的男友X，我和我的男友——隨著人群漫無目的地游蕩。我們握著年輕、漂亮的年齡資本，總覺得應該換取些什么，最好是又長久又光彩奪目東西。

思嘉背著X跟我抱怨：“我總不能連鮑魚都沒有吃過吧。”在外形上，X和思嘉很登對。當時思嘉在一個公司實習，和她老板的關系不清不楚。這個故事現在看來就像廁所讀物那樣狗血又庸俗，但與之不同的是，思嘉長相清秀，她家有錢到可以拿鮑魚當早餐，她想要的只是和鮑魚相應的場合，那么她的那些與場合相應的裝備就能有的放矢了——身材修長的她可以穿無肩帶的禮服，她的高跟鞋熠熠生輝，她的口紅、眼影會像印章一樣深深地蓋進嘉賓們的心里。

想來“天生麗質”是一種資本，所以“難自棄”的思嘉沒辦法安于一個只有外形和自己登對的男友，不甘心做一份規規矩矩的工作，家里給她找的工作——機關、國企、學校、電臺，每個地方都有讓她干不下去的理由……其他方面也讓她不如意，比如帶她吃鮑魚的老板頻繁地回家看老婆，而她的男友過于頻繁地來看她，這些都令她煩惱。

當年年底思嘉出國了，有時半夜我會接到她打來的電話：“我想死了麻辣魚……我在這兒，怎么說呢？好像有一種魚不停地被剝鱗的感覺，還是一片片地剝！”我們一起奔三那年，她回鄉省親時帶回了來自利物浦的未婚夫，表現得志得意滿。一起吃麻辣魚時，她一不小心說了實話：“他是農村的，不習慣吃魚和蝦。”

她結婚、生子，過了幾年，一個人帶著漂亮的混血兒回來，在談到離婚時她一筆帶過，著重渲染的是離婚后得到了很多人的追求。兩年后，她的微信朋友圈里有了張親密合影，再次回來時她帶著合影上的現任男友和兒子。“一團混亂。”電話里她的語氣里有遮不住疲憊，“我男友和我兒子，我父母和我男友，我和我男友，太多矛盾……”思嘉希望現任男友盡快和她結婚以分擔家用，比如買房子、生孩子，幫她的父母移民……快掛電話的時候，她忽然沒頭沒腦地說：“對了，你還記得X嗎？”

過于年輕的時候，我們什么都缺，唯獨不缺感情，因此我們覺得如果任它汩汩流淌是一件不體面的事兒，想要千方百計地掩蓋它，直到有一天，我們發現自己把它藏得找不到了。

（摘自《三聯生活周刊》2015年第18期 圖/豆薇）